第4章 神圣路途

这个世界有能够通过虔诚信仰而引发神圣奇迹的牧师，有能够以游离元素进行创成操控的魔法师，有凭借自身强大肉身与灵魂而战斗的骑士，也有驱使邪恶力量为己用的咒术师。

        但“圣途”却能够将一切超凡力量都囊括于内并凌驾其上。

        所谓“圣途”，便是通向伟大永恒的神圣道路。不管是狄斯贝克王国还是西面的丰饶之国赫拉斯、南方以辉光神信仰取代了圣十三神信仰的阿斯卡亚、北方野蛮而神秘的纳努克人，甚至是向东的无垠荒漠之中——不管是何种文化、何种民族、何种政体，从来没有人质疑过圣途终点所通往的荣耀与光辉。

        那些通过古老史书的只言片语、神秘歌谣和石刻咒语而掌握线索，通过各种手段登上圣途之人，便被称为“圣途者”。

        圣途者的强大总是伴随着危险，常人的精神往往难以承受圣途的重压而崩溃死亡或是异变为难以言喻的怪物。只有拥有虔诚信仰的神甫、刻苦钻研的法师、坚韧不屈的武人以及那些拥有超绝心智的人才能够在圣途之上踽踽前行。

        如今带着礼品登门拜访的宫廷乐师维罗纳，便是一位圣途者。

        罗伦看的出来，妻子对于维罗纳的造访非常高兴。尽管这位乐师身上流淌着高贵的王室之血，但为人却非常随和风趣，毫无半点王室的傲慢可言。虽然身上流露的女性气质甚至超过了英武的蕾奥娜，但他对罗伦的态度赢得了这位相对孤僻的穿越者的好感。

        “让我瞧瞧，我们狄斯贝克最强大的美女结婚后是什么样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蕾奥娜，维罗纳的脸上露出姨母一样的和煦笑容，“嗯～！你的气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来你对自己的丈夫非常满意。”

        罗伦把维罗纳带来的蛋糕切了几块端上桌：“我对自己的妻子也非常满意。不过与其说满意，不如说是惊喜更为恰当——尽管我并没有想过婚姻的事情，但我更不敢想能够与至高大骑士结为夫妻。关于这点，只能说我的妻子在对待婚姻和对待战争上一样勇猛。”

        维罗纳抬眼看向罗伦，长而翘的睫毛下是一双异常明亮惑人的眼睛：“哈，可你的语气却完全让我感觉不到你的惊喜。你至少应该显露出些许的笑容出来！”

        于是罗伦用两手食指撑住嘴角往上推了一下，强行挤出个僵硬的微笑。

        与黑湖山脉森林中每日的欢脱气氛不同，罗伦总是不怎么笑。养母艾尔提米斯不以为意，因为林中生灵可以从精神层面感知彼此的情绪，罗伦的冷静平和之下并非存在情感的缺失，这就足够了。

        维罗纳哈哈大笑，并对罗伦说道：“罗伦先生，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潜力的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凭借自己的影响力为你提升职务，从学院药剂师晋升为正式的药剂讲师，你愿意吗？”

        罗伦相当果断地摇了头：“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对当下的生活非常满意。我觉得提升职位会加重我的工作负担，缩减我陪伴妻子的时间。对于新婚不久的我来说，这不是个好事情。”

        因为婚事，蕾奥娜被皇帝陛下赐予了一个月的假期。毕竟王国至高大骑士有六位，她却是其中唯一一位女性，其余五位绅士对于同僚的婚姻也表示深切祝福，向她许诺在蜜月期间将会承接她的所有职责。而罗伦也得到了学院方的祝福和带薪假期，所以夫妻双方都有充足时间来让感情持续升温。

        罗伦相当冷静清醒，他还需要顾及的另一件事是，他与蕾奥娜闪婚，与寻常夫妻相比就更需要时间来相互了解磨合，适应彼此的生活习惯。这种毫无了解便已经完成婚姻缔结的行为恐怕也只有嫁给邻国稳定盟友关系的公主才会享受得到。

        听过了罗伦的解释，维罗纳好奇地瞪起了眼睛：“我认识的男性之中，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心甘情愿让升迁机会从眼前白白溜走的。”

        罗伦耸耸肩，去厨房泡茶的同时用前世的言语答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岁岁年年压金线，莫为他人做嫁衣。”

        维罗纳听不懂，但那音节中的规律停顿和美妙押韵令他浑身为之一振，并扭头向蕾奥娜问道：“那就是精灵语吗？”

        蕾奥娜耸耸肩，有时候她也不知道丈夫在说些什么。不过看来罗伦没有解释的打算，为了让这个话题过去，蕾奥娜压低声音向好闺蜜问道：“你的阶梯晋升如何了？”

        “嘻嘻，已经到这儿了。”维罗纳捂着嘴痴痴一笑，比划出一个数字“7”。

        十三条圣途，十三级台阶，每一级台阶的攀升都是一次性命的赌咒。圣途者在这世上本已是凤毛麟角，其中止步于第五阶之下的“寻求者”不计其数；像维罗纳这类已经跨过第五级台阶、处于第十阶以下的攀登之人则被称为“领悟者”，他们所掌握的圣途之力便已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若是能够登上第十一阶，便是足以凌驾王权之上的“飞越者”；至于十二阶“代言者”，没有人听说、没有人目睹；更不要说那些登上圣途尽头、成为真正神明的“登升者”。

        即便是距今最近的登升者，恐怕也是上个纪元末期推翻旧座神明而成为十三圣途之代表的十三位新神。同时，他们也是狄斯贝克国教“圣白光环”的保护神，是狄斯贝克国民的信仰。传说位于世界尽头的神山之上，洁白神圣的光环笼罩山巅，十三位神明便居住于彼，默默注视着凡人的世界。

        被市民简称“环教”的国教宣称：“圣途”是神明向凡人抛投的橄榄枝，但并非人人都有资格成为被眷顾的幸运儿。只有心灵虔诚而坚定、拥有过人才能、愿为国教诸神奉献终生之人才有资格成为圣途者，成为“神的仆从”。

        而那些没有资格成为圣途者的人，则应该懂得享受作为普通信众的幸福，向国教无私供奉的同时，心安理得地接受国教圣途者为他们带来的安宁生活。

        另外，人终究是人，即便是攀登神圣之途的人也应当止步于第十阶，服从而不僭越。那些妄图继续攀升的圣途者，便是企图污染神的云端，注定要被消灭。

        就在去年，一位偶然得到第三圣途“飞越仪式秘法”的上领主被处以了火刑，虽然这场由国教教宗萨达克里斯和行政院主持洛嘉·范迪尔联袂出演的陷害戏码过于刻意，但旁观者仍是从升腾火焰和炙烤哀嚎中意识到了帝国对待那些企图飞越第十阶的圣途者的态度。

        虽然与国教的态度截然对立，但倡导积极探索未知领域的“艾斯博伦学院”院长威廉·海默大师也曾公开发表过对圣途的看法：

        “我们认识圣途，我们攀登圣途，可我们更应该畏惧圣途，尤其畏惧悬于圣途尽头的那面无知之幕——永远都不要揭开它。”

        作为这片大陆之上最顶尖学院的创始学者，威廉·海默大师的话语拥有何等重量不言自明，即便是心中腹诽国教的公民也无法质疑这位睿智大导师的谏言。于是“圣途止于十阶”成为了整个大陆之上所有政权国家对待圣途者的统一态度。

        一般来说，圣途者在狄斯贝克域内多为环教的神职人员和王国骑士；艾斯博伦学院作为这片大陆上最早研究圣途的学院机构，是王国圣途者聚集的第二大场所；其余的便是王国分支机构以及流动性极大的地下世界人员，如赏金猎人、逃犯和魔法师，以及从事非法行当的帮派成员。

        见好友圣途又上新阶，蕾奥娜发自肺腑的高兴：呀，都已经是第七阶了！”

        “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国教对我这种张扬早已深感不爽，若非戈尔斯坦叔叔撑腰，我可能已经被他们找理由送去审判庭了！”

        罗伦在厨房里泡茶，听见客厅里两人的交谈默然无言。关于圣途的种种是人尽皆知却无人敢言的“公开秘密”，而踏上某一圣途、拾级而上的秘法，估计也都掌握在国教和位高权重的贵族手中。

        据他所知，药剂研究院里便有着几位位高权重的大导师是隐秘不宣的圣途者。他的一位同事也曾私下里暗示他，若是愿意支付一笔客观的费用，便能够得到踏上第三条圣途的秘药药方。

        罗伦不感兴趣，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就是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完这重来的一生。什么圣途者，什么秘药，他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去。如今有了妻子，有了家庭，他就更应该多为蕾奥娜考虑，为这个随时可能添丁的家考虑。

        一个家庭里，至少该有个让家看起来像个家的人存在，既然妻子做不到，那么罗伦便不介意自己来做这个温暖港湾的维护者。

        何况罗伦心知肚明——虽然隐藏得很好，但蕾奥娜绝对是一名圣途者，而且还是一名阶级高到吓人的“领悟者”。

        若是自己忽然临时起意想要登上圣途，哪怕他不想走妻子走过的路，凭妻子的权势和人脉，要到一份秘法也是简单得很。

        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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