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家

一股名为厌烦的情绪像一条碧绿的毒蛇缓缓从刘鑫的胸口爬上脖颈，这条毒蛇有一双金黄的竖瞳，嘴里时不时闪现漆黑发绿的蛇信子。

        厌烦的情绪勒紧了刘鑫的脖颈，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刘鑫感到无法呼吸，大脑炸裂般的疼痛。

        面对未知事物的好奇？有一点儿。面对怪异事物的恐惧？有一点儿。面对日常生活被改变的兴奋？一点儿也没有！

        面对这部手机所带来的异象，刘鑫感受最深的是由未知和不确定所带来的厌烦。一切已知事物的规律被打破，原本高高兴兴来买手机的好心情被打破，今天规划好的行程也被打破！

        “看来，你已经接受眼前的这一切了！”那富有磁性的男音再次在刘鑫的脑海响起。

        “接受？我从心里不能接受！”刘鑫低沉着嗓子，恼怒地吼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想要做什么？我老汉怎么了？”刘鑫连珠炮一般发问，并且已经准备好如果得不到满意的回答，即使是被这诡异的事情给弄死，也要拼死反抗。就是对不起老汉了，养了我这么多年，生活才有起色时又要经历丧子之痛。

        “真是烦人！”刘鑫心里腻歪道。

        “朋友，我对你毫无敌意，也请放下你的敌意。请你随我移步到空间内，我将解释有关我的一切。”男音温和的话语在刘鑫的脑海响起。

        “不放！不去！滚！”刘鑫依然语气强硬地回怼道，甚至已经摆好架势预备反抗那声音的下一步动作。

        “好的，朋友，不用放下，也不用来，再见”男音在刘鑫脑内的声音也依旧温和。

        在刘鑫愣神之间，十二表盘隐去，光的漩涡倒转，四角光团回缩，“噗地一声”那指头大的光点也消失在漆黑的手机屏幕上。

        “我！我的天？”刘鑫彻底糊涂了。

        就当刘鑫在脑中一遍一遍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回过味来时。

        “你好，朋友”一声男音的招呼从刘鑫的身后传来。

        “又来了！”刘鑫心中恼怒，猛地回头。

        两脸惊讶错愕的销售小姐和技术员直勾勾地看着刘鑫。刚刚的声音是男技术员发出的，这会儿他职业式的微笑已经僵硬了，原本微笑的眉毛也变得一高一低不复对称。他们显然被刘鑫的反应惊到了。

        “我？我想好了！我要这一部手机！”刘鑫赶忙回头不去看两人的尴尬表情，并且伸手指着玻璃柜里的那部诡异的手机。

        “您不是要一款内存大的手机吗？，我们店里内存最高的手机有十二gb的，你指的那一部只有八gb。”男技术员反应过来了，赶忙回答道。同时也心想“这个顾客的长相挺敦厚老实的，怎么一惊一乍的，要求也反复无常，奇了个怪！”

        “你们有所不知，手机卡不卡，不光是要看内存的大小，芯片也很重要，这款手机的内存只有八gb，但是它有如今最新的芯片呀！”刘鑫飞快地辩解道。“我就要这一部手机了，而且我要这一部作为展示的手机，能便宜一点吗？”

        男技术员点点头，觉得刘鑫说的有道理。

        “行，这款手机在促销，因为销量一直不错，所以这一部展示柜里的手机也才放进去不久，便宜是不能便宜了，但我们能给你更多的礼品。”销售小姐也回过神了，略带职业化地回应刘鑫的要求。

        手机专卖店一般是遵循让礼不让价的原则的。刘鑫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为了掩盖内心的真实想法，刘鑫神色沮丧地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可心里却有一点激动。

        当完好无损地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后，刘鑫反而对神秘的手机和那个同样神秘的男音感到了浓厚的兴趣。刘鑫就是一个唯心随心的人，这点随他的老汉。刚刚刘鑫认定此事有险，就果断准备奋起反抗。但是当危机结束，刘鑫又会不自觉地向未知事物凑近，想要探个究竟，也就是想买这部手机的原因。人性如此，刘鑫如此。

        销售小姐在得到刘鑫的肯定以后，笑着去柜台取那部手机。刘鑫在男技术员的引导下坐在了老汉的旁边，头一位销售小姐忙赔笑让出了座位。男技术员坐在了销售小姐原本坐着的位子上。

        刘鑫一边坐下，一边不时回头看那部神秘的手机，心里还有些担忧销售小姐别弄错了。老汉观刘鑫神色不定，频频回头，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没事，爸，我选了一部合适的手机，贵的不如合适的，我只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拿到这部手机了。”刘鑫开心地对老汉说到。然而刘鑫开心的外表只是不想要老汉担心，刘鑫的内心除了好奇也有忐忑。

        老汉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老汉之所以不爱在外面说话是因为老汉的暴脾气。

        曾经有野的士跟了一路，想拉老汉坐车，老汉起初不理。不料那司机废了一番口舌后见老汉无动于衷，并且看老汉的穿着打扮寒酸，居然在老汉面前呸了一口，小声骂道：“穷鬼，死乡巴佬，晓不得多消费给国家经济做贡献！”

        老汉年轻时在工厂上班，三天两头因为口角的问题打架。年近中年，老汉的脾气却反而是越烧越旺了。老汉哪能受得了这鸟气呀！立马大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给老子下来！”

        司机显然是被老汉的气势吓到了。看着老汉圆瞪的眼珠上一条条血管迅速隆起，还有那扭曲的面孔，你很难想像人类的面孔在持续性肌肉爆炸般的收缩下所呈现的景象。艺术源于生活，古往今来的画家如果能来看一看当时老汉的脸，他们会恍然大悟，原来画卷上恶鬼饥渴，急欲不择人而噬的画面来源于现实生活呀！

        老汉生气时的脸比恶鬼还要恐怖，一旁有路过的母女，女儿因为瞥见老汉的侧脸而恐惧地呆立在原地，手上的小鱼型的氢气球悄悄从僵住的小手上溜了，就像小女孩的魂儿一样飘向了九霄云外，眼泪从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上静静流了下来。她不敢出声，因为怕“鬼怪”会盯上她。

        孩子的母亲倒也干脆，一下就闭上了眼睛。母爱的确是伟大的，即使是害怕，即使浑身颤抖如筛糠，母亲依然用颤抖得右手将孩子揽入颤抖的怀里。

        那野的司机就更别提了，感到生存危机的他赶忙在老汉伸手开车门的时候把车门和车窗锁死。然后又急急忙忙准备松离合踩油门。

        老汉是实打实的孔武有力，当初在化工厂当搬运工时，二百来斤的粉料包，说提起来就提起来，说甩上车就能甩上去。老汉依旧伸手去拉车门把手，你说干嘛不砸车窗？骨头就要捡硬的来啃！

        野的司机还没来得及松完离合就听到“嘭~”的一声闷响，原来，老汉虎着脸，那比常人粗一倍的手臂上血管凸起，粗糙的手像钳子，右手一用力就把车门把手硬生生扯了下来！

        车内的野的司机心跳都漏了一拍，大张的嘴巴无声地在发出惨叫一般，但是因为慌张又好像如鲠在喉一样发不出声。他的慌张蔓延到他控制离合与油门的脚上。猛地，他踩下油门，但是他左脚的离合还没松完，齿轮的空转声随即响彻整条街道。街道上和街道旁边店铺里的人们都涌了出来。有手端面条、米粉和抄手的食客，还有手拿大笊篱的厨师，他们来自同一家早餐店。

        听到齿轮空转的咆哮声，野的司机仿佛又听到了那个可怕乡下人的怒吼声，不管不顾之下，他迅速收左脚松完了离合。完了？是完了。他忘了，他的右脚还死死踩在油门上。这一松离合，车子就像离弦之箭，“嗖～”的一声冲了出去，期间因为车子是挂的一档，速度与档位不匹配所带来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老汉倒是反应快，在感到车辆移动时就抽身后退。尽管退得快，老汉也是惊出一身汗，炎炎夏日，老汉那老旧的衣服浸了汗水，湿嗒嗒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那野的司机的车在街道上狂飙，遇到路面上有一个个凹裂下陷的坑，顿时汽车的方向盘就抱不住了。汽车偏离了道路中心，歪向了道路右侧。眼看就要出事故了，也不得不说野的司机的命好，为了修补路面，道路右侧堆了一车细沙，好巧不巧的，野的一头撞在了沙堆上。因为司机栓了安全带，冲撞中安全带和安全气囊相互配合之下，人是没事了。

        老汉一看闯了祸，也顾不得其他，两三个大奔就冲到驾驶室旁救人。后面的吃粉、吃面、吃抄手的食客也来帮忙，有些食客性子急，随手一扔碗筷就上来帮忙了。结果就是叮铃哐啷一阵响，厨师兼老板的“大笊篱”，见碎了一地的碗，气得把大笊篱也一并摔在了地上。

        “你们这些砍脑壳的哟！”老板把双手在膝盖上一拍，一脸心疼地也去帮忙救人，我估摸着老板也许是去监督食客，以防他们跑了不赔碗钱也说不定呢。

        人是救出来了，十几个壮汉一起把司机从驾驶室的气囊内抠出来的。慢悠悠的，司机转醒过来，看到十几号男子或焦急或戏谑地望着他，他倒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鬼怪”，他赶忙就想跑。

        老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嘴里开始重复：“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本来屁大一点事儿，老汉的脾气却助推着成了事故。老汉也感到十分过意不去。还连累了一家早餐店的正常营业。千不该，万不该，火爆的脾气一定要改！

        野的司机也自觉理亏，况且刚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他还是很心虚的。他现在一心只想离开这里，然后给家里人报平安。于是司机也低着头颤巍巍地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瞧不起人，我烦了你一路，我下贱！”

        围观的人们立马就感到稀奇和新鲜了，有人调笑：“哎呦，这下都在认错了，认个错都像是在领奖一样哎！”有人打圆场：“都快莫要说了，不打不相识，快散了，各回各家喽！”

        “散个锤子，老子的碗钱哪个赔？吃饭的钱有些龟儿子都没得付呢！”老板一听众人说要走，立刻激动地大喊大叫起来。

        人群迟疑了一下都哄笑成了一团，唯独剩下老汉和司机低头尴尬无语和老板在一边吹胡子瞪眼。

        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段路没有监控，司机又是在开野的士，加上是买了保险的，也就没有问老汉要赔偿，司机自认倒霉。老汉则是帮老板把店内的碎碗和油汤清理干净才回来的。那群食客在老板疏忽下早逃得没影了，老汉又掏了二百块钱给老板做赔偿。老板看着布满老茧的双手上灰黄的纸币。只要了九十块，说是足够了。老板抄起大笊篱作势又要忙碌了，嘴上说：“走走走，莫一天脾气冲天，像头牛一样，以后多来吃碗米粉。”

        老汉从这以后就不爱在人前开腔，也不知是吸取了谁的教训，也许是吸取了那野的司机的教训也说不定。要么改脾气，要么少说话，两个总要选一个嘛！

        手机被完好地包装了起来，男技术员还要当面给刘鑫演示手机的功能完好和强大。这个举动让刘鑫的心揪了起来，他既怕别人发现手机的神秘和诡异，也怕手机会突然产生难以预料的变化。

        还没来得及阻止，男技术员就开机了，刘鑫往后靠了靠，背贴在了凳子椅背上。手机漆黑的曲面屏幕，陡然一亮！没事！开机动画显示出来了。刘鑫紧绷的身体放松了起来，旋即又感到疑惑。“异象呢？男音呢？光团呢？漩涡和表盘呢？”刘鑫感到晕眩，太刺激了。

        刘鑫收获了一部智能手机，当然，钱是老汉付的。老汉看到儿子有了像样的手机，难得地笑了。或许在老汉的世界里，有能力为儿女进行培养和投资是幸福的。

        回家的路上，刘鑫默默无语。他在仔细探查这部手机的秘密。他相信他没有做梦，一切奇异的现象都是那么真实。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如此的虚幻。

        手机里一切正常，把玩了一会儿手机的刘鑫感到一阵眩晕，立马从全神贯注的状态退了出来。回家还是坐班车，一路上十分的颠簸，刘鑫没吐出来就算身体素质比较好的了，更别提他还在专心研究手机的秘密。

        疲惫的刘鑫只能作罢，看着老汉又靠着车窗睡着了。刘鑫笑了笑，把手机和零钱贴身收好，也合眼沉沉睡去。“今天真是有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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