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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林渔跟在他们侯爷进了偏屋后,眼睁睁看着先是小五,跟个面朝黄土背朝地的老农民似的,贴墙根绕过沈剑飞快瞥了一眼林渔,就溜出去了,玉珠紧随其后,卯兔有样学样,最后还剩雪儿。

        林渔大喜过望,心想雪儿这人能处,有祸她是真同当,仗义字才打林渔心底过,就见雪儿扑通一声跪下来,“侯侯爷,奴奴婢都是是按吩咐行事,求侯爷饶了奴婢。”话才吐出来一个字,脸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带着哭腔打着嗝才说完。

        林渔:“”卖我是吧。

        沈剑脸都未转,沉声说:“出去。”

        雪儿便姿势与其他人并无二致,就连走到沈剑背后他看不见的地方,迅速抬头充满鼓励地看林渔的那一眼,都精准复刻。

        林渔:我谢谢你啊!

        叫老于的花匠看得出来是个爱画如命的人,正浑然无觉地绕着那三株芍药打圈。

        自然,此三株并非彼三株。

        沈剑扭头看林渔,脸上自然是没什么,活像在为那三株可怜的花骨朵讨公道。

        林渔苦着张脸挠头,真正需要讨公道的三株贵得快赶上林渔三年工资的芍药,已经入土未按了。

        他强行解释道:“这和那三朵我看着差别也,也不大嘛。”越说到后面越心虚,音调也就越低。

        老于见沈剑进来了行了个礼,也比方才收敛点,喃喃自语似的,“没有这样糟蹋花的,再没有这样糟蹋花的了”

        林渔:给条活路罢。

        三双眼睛齐齐聚集到那三朵被‘糟蹋’的花上,最外边的花瓣摇摇欲坠,风一吹就要簌簌往下掉的模样——是承受了花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缘故。

        花瓣不如纸,饶是林渔捶着老腰,不厌其烦地往上补色,也不大均匀,但值得肯定的是雪儿他们帮忙调的色与已经入土的三株芍药花色还是相像的,坏就坏在搬来伪装的三株花底色不该如此重。

        林渔摸摸鼻头,他想今天再补(祸)救(害)一(三)次(株)来着,“用水洗一洗应该就好了。”林渔犹豫着朝那急得团团转的看上去是个专业人士的人提议。

        老于骤然转身,怒目圆睁地瞪林渔,“这便是你干的!”

        林渔吓得赶紧往沈剑身后躲,揪着人后衣摆,鼓起勇气冒出个头道:“也不完全是,他让我干的。”林渔偷偷指了指沈剑。

        就是沈剑让他养花了嘛,他又不会,进电子厂还有个入职培训呢!

        老于气郁,再气也不敢对着侯爷使了,那双瞪过林渔的眯眯眼转而到花上,目光为柔如水。

        林渔扯扯嘴角,呵呵。

        “松开。”沈剑平静地说。

        “哦。”林渔后知后觉,撒开手,沈剑被抓的衣服布料湖水般展开,竟无一丝褶皱。

        “侯爷,这花万不敢再给他这般糟蹋了,暴殄天物啊!”老头自个长得皱皱巴巴,眼皮都起了老褶子,一双倒三角眼蒙了雾霾一样浑浊,皮肤晒得皴黑开裂,这一比起来,称得败了的花都更娇嫩几分。

        林渔还是躲在沈剑身后,老头看他那眼神,像是再离近点或者沈剑不在这,他能把自己给吃了,“啊对对对,”林渔不住点头说,“再给我养还能死一片儿!”他双手扒在沈剑肩上,点头时下巴更是若有似无地触碰到光滑的绸面。

        老头就立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气得直喘,黑脸也给憋红了。

        沈剑偏头轻飘飘地扫了林渔一眼,无甚起伏道:“你跟我出来。”

        诶嘿,大功告成!林渔转头时对上老头怒意燃烧的目光,一改嚣张,却是很歉然。

        沈剑前脚踏出院子,院里的人一窝蜂就散开了,屋门口的进屋扫地,院门口的出院门望天,大家都很繁忙。

        林渔单腿轻盈地蹦过门槛,很得意地自己笑了笑。

        沈剑沉默地看着,责备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他鲜少对人说话斟酌,更何况这是在他自己的府邸,“你老惹他干嘛?”话一说出口确实温和的。

        林渔心想:是啊,我老惹他干嘛,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在惹你呢。

        看他不说话,沈剑抿紧唇线,嘴角压得更低,走近两步,才低声说:“老于种了一辈子花,病逝的夫人爱极芍药,你别净招他。”

        这话长安听了都震惊,他单知道自家侯爷对这说话颠三倒四的瘸腿公子不一样,但却不知道不一样到能好言解释的地步,何等让人惊掉下巴。

        林渔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一心想着出侯府来着,他当然知道沈剑待他不同,出了侯府的大门,他一个瘸子又目不识丁,未必能活下去。

        可就这样了么,循环一直没有出现,就这样了么,他想起往下的一些剧情,看着面前沈剑还算和气的脸,就这样了么?

        不,绝不可能!

        但听被称为老于的老头爱花至此的缘由,林渔不由得讪讪,他真会越活越回去了,许是这两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得多了,得了意忘了形,连对于别人的基本尊重都忘了。

        “啊那我一会跟他道歉。”林渔诚恳地说,一双圆碌碌的眼睛盛满水,盈盈地反射出太阳光,亮晶晶的。

        沈剑错开目光,有很快折回来跟林渔对视,无论如何,就算只是在心底,也不愿意承认,无法与这样的目光对视,皎洁而磊落。

        “也不必如此,下次留意些便可。”最终还是将目光越过了林渔,落在被太阳光打得现行的某处尘埃上,林渔在这样闪着金光的尘埃里,矛盾的,愈加闪耀起来。

        百花圃众人立在墙角竖着耳朵,先前还能听见他们小主子嚷嚷“怎么可能”、“不行”之类的话,现在是什么声儿也听不见了。

        小桌子蹲得快坐在地上,回头皱眉撇嘴冲身后的小五摇头,小五蹲着给紧贴在他身后半蹲的卯兔传递消息,模样任然是沉重的,卯兔倒是冷静,向离得稍微远些的雪儿玉珠摆摆手,没什么表情。

        雪儿玉珠望得脖子都长了,焦急得很。

        一刻钟前,林渔拉着沈剑进屋,说咱俩谈谈。

        双方的洽谈其实已经出结果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

        首当其冲的是老于,集体为老于默哀三分钟,五分之一柱香,老于得留在百花圃教林渔养花之道,好消息是百花圃除了林渔这个草包还有许多其他不可多得的花。

        其次是玉珠和小五,他俩从哪来回哪去,林渔行为古怪,说好伺候也好伺候,说不好伺候,林渔的一些指令常常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他俩循规守矩惯了,过得很有些步步惊心。

        雪儿知晓此事时一时不知哭好还是不哭好,嘴嘟一嘟,鼓紧两腮,泪珠子竹叶上挂的晨露一般就要往下掉,看见面无表情不当回事的卯兔又眨巴眨巴眼睛,憋回去了。

        小桌子一方面才和小五混熟就得失去这个朋友有些惆怅,一方面又为还有人留下来高兴。

        婆子已经在絮絮叨叨地收拾东西了,为林渔那句不许罚他们,被退回去倒也无甚打紧。

        林渔驼背坐在雕花圆凳上,有些蔫吧,沈剑带了长安走,老于后脚就在偏屋闹将起来,含讽带刺地影射林渔。

        林渔这会儿也正烦着呢,腰身一软趴在桌上,这样便会看见另外半院子的花,林渔掩耳盗铃般闭上双眼,很快又睁开,以一边额头为支点,面部贴在桌面上,没骨头似的转了一面侧趴,对着墙,就好多了。

        与此同时,书房内,沈剑难得带了长安一同进去,刚坐下便吩咐:“你去查一查那个小桌子。”想起林渔理直气壮地说他有小桌子就够了,念那三个字时语气难免加重。

        “是,侯爷。”长安压下气喘,答道,自家侯爷这一路走来飞奔似的,看上去气得不轻。

        沈剑一向不喜过多配饰,但今日腰间与衣摆的竹叶相称,挂了一枚翠绿的玉佩,比镶在发间的宝石更剔透些,他把玩着那枚玉佩,沉吟道:“让看着他的人收敛些,不要让他看出来。”

        沈剑略带犹疑是有理由的,要说林渔没发现,依着在百花圃的房内提的要求——百花圃有他和小桌子就够了,竟是一个都不留,林渔看上去也不像不喜他们,尚且还为他们美言了几句,几次三番强调不要为难;可要说发现了,最后沈剑松口需得留下两人时,又。

        沈剑直觉林渔这人不简单,但他的眼神、行为,又过分纯真,他偏头瞧了一眼肩脊处,仿若余温还残存,他很古怪,沈剑只能最后留下这么个念头。

        “侯爷,卑职瞧着林公子无甚察觉,许是巧合罢了。”长安踟躇着开口。

        沈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倒聪明,平日不见你差事办得这般快。”

        这说的是今日一早小桌子便出现在百花圃的事了,长安上哪知道发生了何事,他还当留在屋外很得自家侯爷心呢,闻言也只好讪讪地笑,并不敢接上话头的。

        “罢了,”沈剑挥手让长安出去,“后日侯府摆宴,你看着些,”说完顿了顿,又道:“林渔想搭秋千,你请自去挑些好的料子,结实点的。”

        长安:“”

        这下真成管家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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