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
少女隐忍的尖叫穿透层层空气，直直地打向许江的鼓膜。
他右眼皮突突直跳，仿若脚底生风，三步两步奔向教室，一向清冷自持的少年难得泄露一丝急躁。
教室门被关得严丝合缝，他不管不顾地横腿踹开，然而下一秒，眼前的画面就让他一瞬间停住了呼吸。
裴衣被一名男子擒箍在怀中，她的头发散乱，校服外套完完全全的被拉开，里面的衬衫扣子崩掉了好几个，堪堪掩住里面嫩白春光。
她的锁骨发红，那片红晕甚至已经蔓延至胸口，五个指印暴露的一览无余。
她不断地挣扎，脸上挂满泪水，这会看到面前的大门被外力砰然撞开，已然绝望的眼中又浮上一层水光。
她终于、不禁哭喊出声，发软地双腿才有了一丝支撑的勇气：“呜呜呜……许江……”
之后映入眼帘的，是许江狠辣地拳头，狠很地往刘秀白脸上招去。
他的脚发猛地往他膝关节踹去，刘秀白惨叫跪倒在地上，接着，他的脖颈被大力擒住，猛地往地上磕去。
裴衣哆嗦地双手不停地摁着手机，这是她这个学期以来第二次打的报警电话。
刘秀白三下五下就被打趴在地上，他鼻涕眼泪糊满脸，像一个软骨虫一般不停求饶。
裴衣的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她颤了颤睫毛，而后才轻轻地拉着许江，语音咽哽：“我报警了……别打了。”
许江这才停下来。
他殷红的双眼落到裴衣身上，染上一丝软色。
裴衣做完笔录，从警察局里走出来的时候，已将近八点。
许江站在大厅外抽烟。
烟雾缭绕中，这是裴衣第二次近距离地看见他抽烟。
她抿了抿嘴，上前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许江。”
他看见她后，用手指摁灭烟火，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后，才向她走来。
他的手掌打开，似乎要安慰般地揉一下她的脑袋，却被她一个发抖地躲开。
他们俩皆是一愣。
裴衣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她猛地抬起眼皮，声音沙哑：“对不起……我现在。”
他的手指合拢，在空中慢慢握拳，捏了两下手心，才缓缓地落下。
他眼中的神色难明，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说：“我知道，没关系。”
裴衣的表情很是低落：“我还说请你吃饭的……结果出了这档事，你真的没事吗？毕竟可能不算正当防卫。”
“我没有事，你不用紧张。”他又低头，视线落在裴衣手中被捏得不成形的券，顿了一下，这才说：“现在吃也来得及。你吃的下吗？”
裴衣不好意思地吸了吸了鼻子，发出了一声充满鼻腔地“嗯。”
她揉了揉肚子，慢慢开口：“我也有点饿了，我们去吃吧。”
虽然肚子是已经在诚实地咕咕叫，但满满当当的菜品端上来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确实没什么心情。
眼前满是她喜欢的菜色：锅包肉、鱼香肉丝、水蒸蛋、藜蒿炒腊肉……每样菜她都只尝了一口，然后就放下了筷子。
许江大概也没什么心情，面前的饭碗端上来是多少，现在仍然是多少。
裴衣又低下头，失落地说：“真是糟糕的一天。”
许江抬了抬眼皮，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合拢。
他的表情犹豫了一下，然后向裴衣伸出手。
她不解：“啊？”
他说：“手机。”
她这才喃喃地“喔”了一声，然后将手机放在他的手心。
但她仍旧很好奇，蹙着眉毛看着他。
他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操作了好一会儿，停下来，又还给她。
看她仍然一副懵懂的样子，他才忍不住提醒：“手机号。”
裴衣愣了一下，然后才眨眼。
有些不可思议似的，她将视线移到屏幕上。接着，她点开通讯录，翻到最后，确实多出来了一栏。
她反复盯着这个名字看了许久，才抬起眼皮，有点小声地说：“我这算不算……趁虚而入。”
许江没回答。
于是裴衣得寸进尺：“那我可不可以再加一下你微信和qq呀。”
许江乜了她一眼，站起来：“吃饱了没？我送你回去。”
得寸进尺不成功，裴衣只好连忙拿起书包，乖乖地背在肩上：“好的！”
＊
在她回家的道路上，从学校出来拐进学院路的巷子里，经常能看见一颗很大的星星。
也许是她心情的原因，今天的夜晚，静谧的晚风吹拂在她身侧。劫后余生的感觉，像密密麻麻地针线从她发缝间穿过，惊涛大浪扑面而来，却又懒懒散散地打在她的脚踝。
她不自觉地仰起头去寻找。
漆黑的夜空广袤无垠，那些不被人注意的小星星，隐藏在这些缝隙间。唯有它，只要出现，就是那么耀眼。
裴衣不自觉地喃喃：“以前上学的时候，这颗星星就像是我的老朋友。我老是喜欢和它对话，今天在学校又发生了什么，月考考试考了多少名…我还喜欢向它祈福，说过的最多的就是。”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地看着许江。她向许江指明那颗星星的方向：“你知道吗，如果它能听得见，它一定认识你。”
许江抬头：“为什么？”
她像一只小米奇一般用爪子捂住眼，好半天才说：“因为我向这颗星星说过最多的名字，就是你呀。”
＊
有关于刘秀白的那些后续，隔天她将季小棠收到的那些信送到了警局。
跟她想象的一样，因为刘秀白未成年，且没有对裴衣造成太实质性的伤害，连猥亵都算不上，拘留了一天就被放了出来。
但他影响恶劣，在学校也算是惊起了一片惊涛骇浪，有好几个被他骚扰过的女生匿名给教务处私发了举报信，内容通通指向他。
万众瞩目之下，刘秀白被市二中除名。
裴衣隐藏在风波之下，也算是全身而退。
不知道学校用了什么手段，那段监控视频并未流出，所以也没人知道那个差点被刘秀白猥亵的女生是谁。
大概也与许江是尖子生有关。
裴衣周一回学校时，周围沸沸扬扬都是在讨论这件事儿的人。
“平时看他沉默寡言的样子，还以为是个老实人，只是比较内向，没想到现实里居然这个样子……”
“是啊是啊，我高一的时候还和他在一个班，没想到他居然是那种人，好可怕……”
“不过我以前就觉得他的面相看上去一点也不好，很阴暗的感觉。”
“对对对！我也有过这种感觉，以前上体育课的时候，就看见过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我们班上的一名好可爱的女同学。”
也有这种评论：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谁知道那些女生有没有给过他暗示啊，说不定是仙人跳呢，切……”
裴衣路过那些男生时，步伐停了下来。
她轻轻撇头，对那些人模人样的男生，注视了好一会儿。
以前在海外的时候，班上也不乏一些没素质没教养，喜欢和女生口嗨开黄色玩笑，一旦女生感到不适或者生气后，他们就阴阳怪气：哟，这点玩笑也开不起的男生们。
而现如今，市二中校园里，大部分都是成绩能上重本的、前途一片光明的男生。
她以前觉得，也许高学历的男生们素质会高一些。
现在来看，也不过尔尔。
回到班级坐下时，陆沉早已坐在位置上。
他从裴衣进来的时候，视线就一直盯在她的脸上。
他的眉毛高挑，眼里满是着急与关切。还未等裴衣坐下，他就气势汹汹地拉着她的手腕，嘴皮子急不可耐地动了起来。
但他又突然止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嗓音，像做特务一般在裴衣耳边低声说。
“那个人就是你吧？”
“你没受伤吧？”
“他现在在哪里？我要再去补几脚啊！”
好一个三连问。
裴衣扯扯嘴角：“是我。没受伤。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陆沉禁锢着她观赏了老半天，才松开她的手。但下一秒，他又抱拳，冷冷道：“裴衣啊。我真是小看了你。”
裴衣把书包从肩膀上卸下来，她扶着椅子坐下，听到此言又蹙起眉毛：“什么意思？”
他的视线透过她的手，定在她的抽屉里，又冷笑了一声。
裴衣这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
她的手伸进抽屉，将那把小刀往里推了推，又把辅导书堆在小刀的上面。做完一切后，她后仰半尺，低头看了看。
很好，看不见，她非常满意。
她又抬起头，拿出英语课本摊在桌面上，置若罔闻。
陆沉却不想放过她，他眯起眼睛：“你早就知道刘秀白星期天会过来吧？”
裴衣颔首。
她确实给过刘秀白暗示。
她曾在星期五的时候，路过刘秀白班上时，有透露过她周末会独自来班上学习。
她知道刘秀白在偷窥她。
和她同行的是她在班上另一位关系稍好的同学，当时裴衣是这么说的：“欸，这次摸底考试考的好差，压力特别大，我现在连周末都会到班里学习。”
事已至此，裴衣也没什么好装的。她无所谓地点点头：“他活该。反正按照他那种架势迟早都要走出这一步的，我不过只是将他犯案时间提前了几步，推波助澜而已，怎么，你心疼了？”
陆沉瞪大眼睛：“你怎么能那样想我！”
裴衣耸肩：“哪样？你们男的不一直都很能共情这种人吗。”
陆沉气急败坏：“我那是怕你受到伤害！！！虽然我知道你可能早有准备，但你毕竟还是女的，男女力量悬殊，他要是真发起疯来，你那个时候要怎么办？”
裴衣终于露出笑容，她眨眨眼：“好嘛。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逗你玩的呗。”
她的视线又落到桌面上的一颗大白兔奶糖上，抬抬下巴：“喏，你给的？”
陆沉臭着脸：“你前面的大小姐给的。”
裴衣用指尖碰碰那颗糖，装模作样地咳了两下。
一早就竖着耳朵听着后面人的动静的陶言也臭着脸回头：“我不知道你是因为……那什么，才让陆沉送你回去的。对不起。”
裴衣：……
无语。臭脸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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