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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胤禛那天被她们领着回了永和宫,  小哭包早在抱住了云秀以后止住了哭声,他摔得不算厉害,只是擦破了皮。

        看到他,  云秀就想起来那个给他垫着的小太监了:“给你垫在底下的那个人,你还记得是谁吗?”

        胤禛拉着她的手手,努力想了一下,  说:“不,不认识。”

        他身边的四个小太监都是佟皇贵妃分配给他的,  出事的时候都在旁边呆住了,  根本没反应过来。

        云秀就托人去问了梁九功。之前审问的时候,  康熙大约是不想这件事情被外头的人知道了,  所以叫他们下了狠手,  准备把消息一直瞒着,  不过那个小太监到底还是救了胤禛,他就没把人收拾了,只叫梁九功压着他,先放在了乾清宫里。

        大约是料到了永和宫要去找那个小太监。梁九功把人拎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平平安安的,脸上稍微有一点擦伤,走路的姿势也不太对。

        梁九功说他是垫背的时候背上擦破了好大一块皮,一穿衣服就疼。

        云秀朝他笑笑,  低声问他名字、原来在哪个宫里伺候的。

        小太监说:“奴才没名字,  只知道进宫之前姓苏,人家都叫我小苏子,  如今在上书房收拾杂物。”

        云秀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说:“苏培盛?”四阿哥的大太监?

        下一秒,还不等她反应过来,  小苏子噗通一声跪下:“谢主子赐名!”

        梁九功在旁边啧了一声。要不说这小太监机灵呢,就算永和宫不要他,有了乐安县主取的这个名字,往后他就算被分去做洒扫,那也比普通的小太监要得脸的多。

        更何况,云秀说:“正好四阿哥身边缺人,你和他有缘分,往后你就去伺候他吧。”

        之前伺候胤禛的那些小太监被罚到辛者库去了,那都是佟皇贵妃安排的人,若是他们当初肯帮着胤禛,也不会落到那个下场。

        云秀不是菩萨,也不会去救他们。

        而且苏培盛可以算是她们安排进去的人,佟皇贵妃还没法儿拒绝这件事,因为就连康熙都会同意,她只能捏着鼻子把人收下。

        佟皇贵妃找人教坏胤禛膈应她们,她当然也要膈应回去。

        另外,她没法打听到到前朝的事情,不知道他们对于牛痘和水泥的反应。

        虽然已经成了格格,想要出宫还是不太容易的,毕竟康熙给她分配乾西五所的时候说了,外头不太安全,乌雅氏护不住她,还是留在宫里比较好。

        她只能想办法打听别的消息,这就用到了之前御膳房认识的小魏子。

        她原先也没有发现小魏子去了乾清宫,还是后来小魏子主动找她了,她才知道的,平常小魏子轻易不会给她递消息,只有特别要紧,就比如这回太子的事情,他是托了采买的人才把消息递了出去,云秀才能来得这样快。

        这一回,她就通过小魏子知道了一点前朝的事情。

        说的是乾清门听政的事情。

        云秀把水泥给拿出来的时候,宫里头的人都不知道她到底弄了什么东西,康熙也没对外透露过半分消息,而是先给大臣们看了牛痘的实验资料。

        前头他们才说牛痘不可能成功,结果被光速打脸,一个个都讪讪的不愿意再说话。

        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件事的功劳,只是他们还是不愿意接受一个女人掺和到朝廷的事情里来。

        结果康熙说:“朕已经封了乐安县主,赐居乾西五所。”

        大臣们难免都松了一口气——这个册封旨意下来,就意味着乌雅氏基本不可能再参与前朝的事情了。

        还没等他们高兴两分钟,康熙又说:“朕要给乌雅氏抬旗。”

        别人还没怎么样,索额图刷一下抬起了头:“皇上三思啊!”

        追随他的人有许多,他一开口,底下的人就闻弦声而知雅意,一时之间,就有许多的人站出来反对。

        他们也有理有据:“历代以来被抬旗的大多都是天子母家,不然就是像佟国纲大人这样的英勇之臣,乌雅氏何德何能?不过是个牛痘,一个多罗格格的位置已经够了。”

        康熙懒懒地坐在朝堂上,听着他们互相争论,心里头留意着哪些人附和了索额图的话,又有哪些是和明珠站队的。

        看了小半个时辰,他终于捋顺了朝廷上那些复杂的关系,底下的人也吵累了,他才叫人把水泥搬了上来。

        “各位看看这个东西。”

        云秀之前已经给他演示过了水泥是怎么用的,也给他准备了一块儿用水泥做成的泥板,后来康熙又自己找了工匠用水泥做了一个小小的样板房,如今都一并抬到了朝堂之上。

        大臣们先是愣了一下——他们之中,大多数的人都高床软枕,显少有落魄贫穷的,对房屋如何构成的并不大清楚。唯有工部侍郎快步走上去,凑近了仔仔细细地看,还上手摸了几下,最后说:“皇上,这是何物,怎么造出来的房子看起来比别的更加坚固一些?”

        如今贵族府邸大多都是用砖石建造的,坚固是挺坚固的,可一来,想要找到平整的青砖很不容易,耗费的人工也多,而且现在要用的青砖等等,大多都是太湖石一样的东西,耗费颇巨。

        他心里的想法多,连带的问题也多,最后整个朝堂上都变成了他的个人提问现场,从制造原料问到了防水防潮,一堆的专业问题。

        要不是康熙看过了云秀的资料,可能都答不上来,到了后来,康熙嫌他问题太多,干脆地把那张资料丢给他看了。

        工部侍郎看完简直热泪盈眶:“皇上,这要是用到修建景山宫殿上,能省下不少银子呢!”

        之前皇上把蒙古部落送去种痘,不就是因为国库里头的银子不够使了,而景山督造又贪污吗?其中许多贪污的人大部分都是从南北运过来的石头还有草木之类的贪污的,那些假山还有房屋里用的石头,凡是不露在外头的,都可以用别的替换,还有树木花草,养一些次一点的,反正过段时间就得换。

        这样杂七杂八的弄起来,银子少了大半,活还没干好,年年都需要修缮,从中又可以贪污好几大笔的钱。

        若是把墙面换成水泥的就不一样了,这东西便宜,也就是最开始配比制作的时候麻烦一些,后头造房子就只需要拿它和沙子拌着砌墙就行了,这里头能贪污的地方那就少了去了,省下来的钱往台湾砸不好么?

        他越想越激动:“皇上!这是喜事啊!”就这东西弄出来以后,抬旗不是理所当然?

        朝堂上的大臣们鸦雀无声。

        康熙这才慢悠悠说了一句话:“诸位臣工,谁能发明出来这样的东西?”

        “索额图?”他挨个问过去,“明珠?”

        问到一个,头就低下去一个。

        紧跟着,康熙就问到了佟国纲,他是世祖时候因功被抬旗的,相当严肃的一个人,康熙其实对他很是满意的,他顾忌佟佳一族,却也欣赏佟国纲的能力。

        佟国纲站出来说:“奴才不能,皇上给乐安县主抬旗是应该的。”

        朝堂上佟佳一族的人占了大半,他这个族长说了话,瞬间就有大半的人站了出来附和,不过半刻钟,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

        康熙本来也就只是通知他们一声:“行了,择日将水泥投入生产,工部负责调配,务必将这东西用到实处。”马上就要六月了,各地夏汛又开始频繁,这个水泥可以用来填塞堤坝,缓解洪灾。

        他只是略微动一动脑子,就能想起来它的许多用处。

        云秀这才知道,除了乐安格格以外,康熙还给她抬了旗,她原来属于是正黄旗的包衣,康熙给抬成了满洲旗,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从此云秀这一支就摆脱了包衣奴才的身份,成了正儿八经的“主子”。

        云秀和姐姐说起这事儿:“大约是皇上给的补偿。”康熙不肯给她和硕格格的身份,怕把她抬得太高,所以才给乌雅氏抬旗。

        面儿上看起来抬旗的荣耀最大,毕竟提高了整族的地位,可实际上乌雅氏一族能拎出来独当一面的根本没几个人,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削弱了牛痘和水泥给云秀带来的影响力和助力。

        但是外人看起来就不是这样的,从大清建国以来,能被抬旗的少之又少。一般抬旗是只抬本支子孙,同胞兄弟仍然还是原来的八旗,如果给云秀抬旗,那受益的就是威武、额参、额伯根这一脉,像是岳色那一批就没有这个好处。

        一般来说抬旗的对象是立功之人,还有太后、太皇太后这样的皇上的母家,不过康熙只有在登基之初的时候给自己的亲额娘抬过旗,到如今,连佟皇贵妃那一族还没抬过。

        云佩和云秀说了这些:“这东西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用,实际上用处大着呢。”抬旗之前他们家里头是包衣佐领,是奴才和下人,见了人处处都要行礼跪拜,抬旗以后就不必了,那些包衣还得给他们行礼。

        云秀点头,意思就是实际上给她的好处变少了,但是争论起来其实两边差不了多少。

        而给云秀抬旗,是影响不了胤禛的,影响不了胤禛,那也就影响不了太子的地位。

        除了抬旗以外,还有云秀住的地方,康熙不想叫她住到宫外去,住在永和宫也太寒碜人,毕竟已经不是后宫里的宫女了,住在东西六宫难免让人误会。他左思右想,把临近神武门的乾西五所中的第二所分配给了云秀。

        云秀去那地方看了以后才知道,那地方是以后的重华宫,旁边就是《还珠格格》里的漱芳斋,不过这会儿不叫这个名罢了。

        乾西五所在明朝的时候是地位比较高、资历比较老的宫女居住的地方,以前朱由校的乳母就住过这里。不过这会儿乾西五所都是空着的,也是宫里头比较合适云秀住的地方。

        如今整个紫禁城,除了前面皇帝的地盘,后宫里头,东西六宫都住了后妃,最西边是太后和太皇太后以及太妃们住的地方,东六宫更东边明代的时候是太上皇住的,如今住着宣妃,也被归纳进了后宫的范围。东六宫往北就是北五所,宫女小选、嫔妃大选都是这个地方办的,所以基本不住人,住也是住的洒扫宫女。

        剩下的就还有乾西五所了。

        如今给了云秀住,周围一大片的地方就都是她的了。

        不过云秀还是喜欢和姐姐住在一起。

        康熙对她的小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也都睁只眼闭只眼,随意她住在哪里,只要面上不出差错就行。

        云秀找了个时间搬了宫。

        乾西五所每一所都是三进小院,临近神武门,出入很方便,唯一麻烦的是御膳房离得太远了,虽然云秀肯定是在永和宫里吃饭,二所那边也是要做做样子的,康熙做主,在里头建了小厨房。

        除此之外,云秀身边也有了伺候她的宫女和太监,四个大宫女,四个小太监,宫女她取了春夏秋冬的名字,以春雨为首,其余为夏雾、秋霜、冬雪,太监则统一由姜潮管着。

        云秀本来还以为姜潮也是和其他太监一样的名字来着,结果她问起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姜潮有名字,他进宫的时间年纪已经大了,记得住自己的名字。

        云秀就没给他改名。

        进了宫的人,不论是宫女还是太监,都要将过去抛之脑后,成为一个全新的人,唯一能叫她们记住自我的,就只有过去的名字。

        云秀最开始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红楼梦》里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们,不管换了几波人,她身边的丫头永远都叫那几个固定的名字,最终她身边也只有一性迥异的鸳鸯凸显出来了。

        想到这个的时候,她正在发呆。

        如意从外头进来,说话打断了她的思绪:“主子有几个月没换洗了吧?”

        云佩愣了一下,说好像是。

        她生胤祚的时候身体不好,过后一直在金嬷嬷的帮助下调养身体,其中辅以药膳调养。而其中一道药膳,金嬷嬷说可能会暂时停下换洗一段时间,不过不超过三个月,等月事重新来了就好了。

        云佩掰着指头算了算,也差不多三个月了,可她的月事一直没来。

        如意小声说:“上回皇上留宿了。”

        她说的是佟皇贵妃怀孕以后,康熙心虚躲了一个月,借着云秀的名头才来了一趟永和宫。那天她知道他的来意,刻意逢迎哄了他两句——他们两个长久没有敦伦了,他就没控制住。

        事后云佩也没当回事,叫金嬷嬷看了也说她身体养得大好,偶然一次没什么。

        如今……

        云秀连忙叫人去请金嬷嬷。

        金嬷嬷略通医术,把脉过后皱着眉,说:“摸着好像是喜脉,得有三个月了。”

        满屋子的人都愣了,云秀连忙问:“姐姐的身体才刚调养好,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金嬷嬷摇头:“主子到底还年轻,离上回生六阿哥得有三年了,不妨事的。”这要是隔一年就怀上,那才叫出大事儿呢。

        云秀松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诊出来喜脉,到底还是要过一下太医的手才好记档,小航子——如今已经改名叫许航了,得得地去请了太医。

        他才出门,承乾宫里头就得了消息。

        佟皇贵妃正坐着喝药。

        她一生要强,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愣是好几个月没出门,宫务也丢开了手,实在是因为怀相不够好。不过她们宫里头对外一直死死瞒着,请脉的太医也都是他们的人,别的宫里只知道她的胎像很稳,不知道她一直在喝药。

        佟皇贵妃一口将碗中药饮尽,问若荷:“四阿哥怎么样了?”

        若荷说都好:“老老实实往上书房去呢,那个苏培盛一直跟着四阿哥,四阿哥也愿意用他,倒把咱们的人搁在脑后了。”

        佟皇贵妃嗯了一声:“要么试着去拉拢他,不然就想办法找人把他换下来。”她心里头更属意前一个的,这苏培盛有救驾之功,万一真处理了,回头皇上肯定要问,永和宫那边说不定还会借题发挥。

        她心里头仔细盘算了一下,才问起许航出去的事情。

        若荷说:“看方向是往太医院去的,脸上还带着喜色。”

        佟皇贵妃掐指算了算,心里头就有数了,冷笑说:“她倒是能生。有能耐再生个阿哥出来,我倒心服口服。”

        若荷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那个广为流传的生子秘方来……

        正出神,就听佟皇贵妃问起:“储秀宫那边没动静么?”

        若荷说没有:“贵妃一直老老实实的,咱们的人虽然安插不进去,可也说了贵妃只和赫舍里格格来往,很少出门。”

        如今宫里头四妃得意,钮祜禄贵妃就没那么显眼了。

        永和宫里,太医把过脉,果然和金嬷嬷的推测是一样的,怀孕三个月了。

        好歹是喜事儿,云秀叫人打赏了两宫的人,等太医他们都出去了,才疑惑地问:“姐姐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告诉外头怀孕了?”

        这会姐姐和其余三妃一块掌着宫务,要是对外宣布怀孕了,她手里的事肯定会被分出去。

        云佩摇头:“估摸着这个月佟皇贵妃就要生了,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早晚要想办法把宫务揽回去,与其和她一块儿折腾,还不如自己先放手,安心养胎。”

        如今宫务大多都是惠妃、荣妃和她管着的,宜妃早在怀孕的时候当起了甩手掌柜,每天也就跟着点点卯。她怀着孩子,其余人都不好说什么,惠妃甚至很高兴地揽了权。

        有宜妃珠玉在前,她再捏着不肯松手,外头的话不知道说的会有多难听。更何况她们和佟皇贵妃本就不大和睦,佟皇贵妃想要拿回宫权,肯定头一个找她们开刀。

        云秀就不说什么了。

        正说着佟皇贵妃呢,忽然有人来说,皇贵妃要生了。

        她们略微等了一会儿,才赶去了承乾宫。

        到的时候,其余嫔妃已经差不多到了,见了她,惠妃就笑:“哎哟,德妃妹妹来了,还没恭喜你呢。”

        不是每个人消息都那么灵通的,至少在座的一大半都不知道云佩又怀了。

        惠妃开了口,云佩就朝她笑笑。

        她和荣妃的位置挨得近,荣妃就压低了声音问她:“你的身体怎么样?”

        云佩说还不错:“还得谢谢你送来了金嬷嬷。”有金嬷嬷的缘故,她们俩的关系比起旁人要亲近些,偶尔会到对方宫里头坐一坐。

        荣妃目光又落在云秀身上,难掩羡慕:“你倒好,有亲妹妹陪着你,往后更加光明正大了。”

        她们两个旁若无人地说着话,让惠妃有一点尴尬。

        旁边坐着的宜妃也懒得搭理她,正和妹妹郭贵人聊天,她们两个都是大肚皮,不理人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云秀倒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从前她都是站在姐姐身后的那一个,如今到了哪里都是坐着的,而像低位分的嫔妃有时候还会讨好地朝她笑笑,甚至和她搭话,就叫人意外了。

        应付了一轮以后,她忍不住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要不说谁都想拥有权利呢,地位一高,人人都想着巴结,很容易就让人变得浮躁起来。要不是她早就看透了这宫里头的吃人属性,只怕也要跟着沉沦进去。

        佟皇贵妃这是头一胎,往往比起别的更加艰难一些,可她们看着那一盆盆往外头端的血水,都有些迟疑地想——这是不是也太艰难了一些?不是说皇贵妃这一胎还算稳定么?

        云秀握着姐姐的手,垂着眼睛想,佟皇贵妃这一胎恐怕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稳,她还记着呢,现代都严禁近亲结婚了,佟皇贵妃和康熙的结合不就相当于近亲结婚么?这样的基因融合生出来的孩子,不是天残就是很容易夭折的命。

        就算侥幸能活下来,多半身体也不会好。

        只是这话她没法和别人说。

        宫里头一向起得早,之前云秀和姐姐说话的时候大约是早上五点多,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这个孩子还没有生下来,虽然也有生一天的,可看着现在的情况,并不能算太好。

        胤禛今天告了假不用去上课,就和她们一块儿等着,云秀怕他看着出血场面害怕,一直把他搂在怀里,悄悄捂着他的眼睛。

        康熙一大早就御门听政去了,这会儿还没过来。

        到了临近十二点的时候,产房里头终于出来人了,接生嬷嬷手里头却并没抱着孩子,脸上还有些为难:“小格格身体不好,不能见风,主子们见谅。”

        这还是头一个连产房都没抱出来的孩子。

        上一个身体不好的孩子还是通贵人的孩子胤禶,那个孩子生下来以后还是被抱了出来见了人的,结果还是活到两岁上头就没了,如今佟皇贵妃这个……

        所有人脸色各异。

        最后还是惠妃先开了口:“那娘娘情况怎么样?这咱们总得跟皇上禀报吧?回头皇上要是问起,咱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好吧。”

        接生嬷嬷正要说话,里头忽然传来若荷的惊呼:“不好了!娘娘出血了!”

        这下谁也没心思打探了。

        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围在里头商量着该怎么止血和用药。

        没一会儿,康熙也来了。

        生了孩子的产房总有忌讳,他不能进,就在外头听人禀报情况,其余嫔妃也都竖着耳朵听着。

        “娘娘怀相一直都不好,只是怕皇上担心,不肯往外头透露,叫王太医开了方子熬了药一直喝着,今儿生产之前还在喝药。”毕竟佟皇贵妃对外头说的是胎像极稳,如今出了事情,若是不如实说,她们这些宫人都别想活命。

        若烟欲哭无泪。

        康熙听完长吸了一口气,话到嘴边想骂,再看周围目光炯炯的嫔妃,那句话不自觉地就咽回去了,只是黑着脸:“简直胡闹!”

        可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佟皇贵妃想保这个孩子有错吗?没有,她想要这个孩子,不过是觉得自己的地位不够稳,想要靠着这个孩子站稳脚跟。

        若是往外头说了自己胎像不稳又怎么样?惹来别人的觊觎和算计,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佟皇贵妃做错了,她步步都是在考虑着,说她没做错,偏偏事儿单拎出来都是些蠢事。

        康熙的那口气堵在嗓子眼,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最终只能冷着脸吩咐人好好治,然后甩袖离开。

        好在佟皇贵妃的出血不算严重,那个孩子体弱的根本原因还是近亲结婚,对母体的伤害并不大,太医们都是虚惊一场,而皇贵妃还得静养。

        知道结果以后,承乾宫大半的人都散了。

        云秀握着姐姐的手走在甬道里,身前身后都有人,全都在议论着佟皇贵妃这一胎。她抬起头望了望天色,正午的太阳热辣,姐姐的手却是冰凉的。

        “姐姐?”

        云佩跟着她的目光朝着上看,一只飞鸟从上空飞过,还没来得及飞出宫阙的位置,就被一支箭咻地一下打中,中箭的鸟噗一下掉在了她们跟前,奄奄一息地挣扎着,吓了她们俩一跳。

        过道口转过来一群人,小太监们都在后头追着喊:“主子等等我们!”

        跑在最前头的身影停下来,云秀才看清是胤禔,他手里拎着一把弓,后头跟着的小太监们手上捧着弓囊箭袋,追得气喘吁吁的。

        眼见着有人,胤禔不大情愿地停下了:“给德额娘请安。”

        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早就伸手去捡地上那只鸟了。

        姐妹两个和胤禔不算熟悉,打过一声招呼就想走,没想到胤禛突然从后头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云秀的腿:“姨姨,胤禛,怕。”承乾宫里的人都在照顾佟皇贵妃,也没人看着他,他从刚刚起就一直害怕,可那会儿有云秀捂着他的眼睛,他也就不害怕了。

        这会儿云秀和云佩要走了,那种恐慌的好像要被丢下的感觉猛地席卷上了他的心头。

        所以他偷偷地跑出来,想让姨姨和额娘带着他一起走。

        云秀把他从腿上扶开,问:“阿哥害怕?”

        胤禛瘪着嘴点头:“胤禛,怕。”

        云秀就把他抱了起来。他年纪小,并不算重,抱着也不算费劲儿。

        刚准备回永和宫,胤禔忽然指着胤禛说:“胆小鬼!小结巴!”

        云秀目光一凝:“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胤禛也抱住了云秀的脖子:“不是,小结巴!”

        胤禔昂着头冷哼一声:“这么大了说话还结巴,羞羞羞!略略略!”

        他说完就跑,云秀都来不及叫人把他拦住。

        再低头,小胤禛果然眼泪汪汪的,他捂着小拳头,特别伤心:“胤禛不是,小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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