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章

这条宫道夏漓是回宫后第一次走，一路上景色不错，偶尔遇着的宫婢，也不像她刚回宫的时候那么热情的上前行礼，如今是稀罕见够了，见着她都远远行礼。这样就好，夏漓心想，她真不耐得一个个的免礼。

        何有才走在夏漓身后，见公主熟门熟路的走在前头，心想：“今儿殿下选了条稍绕一点的去承明宫的路，也不用他给带路，听师傅说公主过目不忘，难不成是宫里大大小小的路公主都记得？那会儿在宫里的时候，公主也才七岁不到啊？不过，公主今儿走这边，不会是为了躲三公主吧。”

        夏漓走这一条路，还真是为了三公主，倒不是为了躲她，就是怕再遇上三公主，让小三儿尴尬。

        昨儿，她们一行人去承明宫的路上，跨过一道门墙又前行了几步后，听前面左方有女子的声音隐约传来，只说话的人的身影被绿荫微遮，只能隐约看见是一宫装女子，只听这女子说道：“彦哥哥，知你会去承明宫，我特意在这儿等着你，过几天，我去明湖上泛舟，二哥也去，你也去好不好。”

        “公主，臣有事，没有时间去。”

        “不会的，我去找太子阿兄说，他肯定会放你去的。”

        夏漓脚步微顿，都走到这儿她总不能灰溜溜的再走回去，只能继续走上前，一观究竟了，只不知道这是她哪位侄女儿，小二还是小三？在这儿和男子邀约，胆子挺大的嘛，转过一丛一人高的万年青后，见着一姑娘，侧影娇羞，下颌微抬，侧脸上有明显的红晕，正对着一男子含羞带笑。

        “臣不会陪公主去的，公主请另请高明。”

        “你！”

        这位男子也不是生人啊，他的名字应该是黎彦，被太子叫做黎寻之的那位。啧啧，说话这么不客气。

        黎寻之的话音刚落，就已经发现长公主走到了近前，他躬身行礼的同时，三公主也朝夏漓看了过来。

        夏漓有些尴尬，这是打扰别人诉衷情了吧，她朝黎寻之点头后，这位老兄毫不留恋的直接转身去了承明宫的方向。徒留夏漓姑侄俩大眼对小眼。

        “三儿，你……”

        “哼”不等夏漓把话说完，三公主一阵风似的直接从夏漓身边刮过，徒留一声哼在夏漓耳边。

        夏漓觉得自己真冤枉，她什么也没做啊，这一男一女都像见着鬼一样跑走了？她不过是走过自己每天都走的路而已，是你们俩人没选个好地方，偏选在这儿。她也很无奈好吗。

        不过，三公主刚刚那矫揉造作的声音，可一点都不像三公主！

        夏漓现在想起来是三公主的声音，身体只感受到一阵寒意，因此，她今日去承明宫，特意换了一条路，怕自己再有此遭遇，那她可太冤了。

        只人算不如天算，三公主没碰到，迎面撞上来一小肉球，直接撞到她腿上，要不是跟着王师傅练了几年，她这会儿屁股都得摔成了三瓣。

        夏漓扶住小肉球后，一看，得，碰上她皇兄的孩儿了：“小四儿，你想飞吗，你这样可飞不起来哦。”

        “……长公主恕罪，长公主恕罪，都是奴婢们不好，没有拉住小皇子”

        “姑姑，抱”

        夏漓看着眼前的小肉球，颇有些无措，她不会抱孩子啊，这提着小孩子伸出的手抱，会不会把小手给扯断了？

        没办法，夏漓只得伸手抓着小孩子的后领，一只手把小肉球提起来后，另一只手一揽，将小孩子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啊”只听得跪在那儿请罪的一行人，一声惊呼，再睁眼时，小皇子已经咯咯笑着，被她姑姑抱着往前走了，众人忙起身跟在了夏漓身后。

        夏漓抱着小孩子，逗着孩子说话，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让人的心软成一滩。到了承明宫前时，才把孩子还给了他乳娘。看着小肉球在乳娘怀里依依不舍的被抱远了，才抬脚踏进了承明宫。

        今日又是会诊日，夏漓摸过皇帝的脉，觉得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大会诊了，皇帝最近身体恢复的不错，脸色明显的都有了红润。

        在最后一位太医请完脉后，还是由右院判打头回话：“禀陛下、禀太子、长公主殿下，经臣等共同诊脉，已确定陛下的身体已经大好。不用再开方熬药了，恭喜陛下圣体得愈。”

        太子大喜：“真的？这就好了？不用再多吃付方子巩固巩固？”他最近都在偏殿辅政，现下自然也在会诊的现场。

        “不用了，朕既已好，自然不用再吃药。诸位辛苦了，这就回太医院去吧。”皇帝听着不用再吃药了，还没开始高兴就听见太子的话，直接拒绝。

        太子有点不信皇帝，当初风寒好了后，皇帝可是亲口告诉他，他已经没事了，结果她小姑姑一回来，就把太医院给干翻了，如今再听皇帝这么说……，他看向夏漓：“小姑姑……”

        接到太子看来的目光，夏漓直接道：“陛下确实已经大好了。”

        皇帝抚须而笑，很高兴，他被夏漓紧迫盯人，虽然是很窝心没错，但那药是真的难喝啊，如今得夏漓亲口说他已好，他不用再喝药了。

        “但是，陛下的身体毕竟是虚症，没有那么容易就治断根。需得长期注意，还请太医院诸太医按时请平安脉，将陛下的忌宜详细告知御膳房，药补不如食补。陛下的身体需得随时关注，不得马虎。”夏漓接着道。

        “没错，陛下的身体孤就交给你们了，需得时时注意。”

        “臣等遵旨！”

        皇帝微笑，见太子和夏漓一唱一和的嘱咐太医院，也不阻止，儿大不由娘，随他们去吧。

        夏漓接着道：“众位太医辛苦，多谢你们近来尽心医治我皇兄，我的谢礼随后送上。”

        这段时间太医们也不容易，她也不能一直只给大棒子，也得给点甜头，于是眸带笑意对这几位太医表示谢意。

        “孤这里也有赏，诸位辛苦，孤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的。”太子也接着勉励。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长公主殿下，臣等告退。”众太医俱都面带笑意，脚步轻松的退出了大殿，不容易啊，他们辛苦了这么久，总算得了长公主的一丝笑意。

        太医们想不到，随着太子和长公主的谢礼到达，皇帝也下旨，将右院判提成了院使，并对其余几位太医各有封赏，一时聚在太医院头上近一月的黑云，总算是散去了。

        -

        皇帝今日心情是真不错，他的病也好了，夏漓也回了宫，太子开始辅政，做的也不错。嗯，太子虽有一些不够老道，处事还不够全面，但他不过刚刚辅政，已经很不错了。今后可以再对太子放松一点。

        因此，皇帝在喝完今日的汤后，主动约夏漓去承明宫后花园消消食，如今天气渐热，还可以再逛逛，再热点，他可不愿意再出门了。

        二人带着一摞人，到了后花园后，进了凉亭歇歇脚，白天渐长，现下太阳也还没完全下山，皇帝摸出了手岶，擦了擦微微出汗的额角。见她妹子悠闲的喝着茶，心里面高兴，便对她说：

        “朝阳，你回宫也一个月了，出去逛逛吧，公主府建好你还没去过，明天让老二送你去瞧瞧，看喜不喜欢，有什么要改的，照你喜欢的改”。

        夏漓见皇帝愿意让她出宫，有些揶揄的对皇帝说：“阿兄莫不是腻了我天天炖的汤了，想换换口味，这才想把我打发出宫？”

        “不识好人心，那你别出宫了，就待宫里吧，这宫里也不多你一个。”皇帝气，他何时说过腻了，他这是心疼她，眼见的天一天一天的热了，朝阳她还天天守着个炉子，不得更热了。

        “那倒还是要出宫的，只是，陛下，京外我也顺道逛逛吧。”

        “想的美，一撒出去就不知道回家，还想着出京，我看你还是天天来给朕做汤吧，宫也别出了。”

        别呀，夏漓赶紧认怂：“是我错了，我不知好歹，误会了陛下不说，还妄想着出京，请陛下原谅则个。”

        “哼哼”皇帝陛下他还傲娇上了。

        夏漓只得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只把皇帝拍的脸放红光。当场传话让老二给她小姑姑送出宫去。

        夏漓见皇帝实在心情不错，都在哼小曲了。她让何有才把她的笛子拿出来，她最近翻出了她幼时用过的苦竹笛子，她要给皇帝吹奏一曲。

        等笛子到手后，夏漓轻身一翻，悬坐在了亭槛上，试了几个音，便吹奏起来：

        一曲《漂流》响彻这片宫墙，仿佛让人们看到了一名少年游历四海的感悟：初时的忐忑，途中时对这世间的流连、沉迷，归家时的近乡情怯，归家后对亲长的孺慕，最后是对旅途的怀念，即便是赴汤蹈火也甘愿走这世间一遍。

        一曲完毕，四周皆静。夏漓心中舒畅，转身翻入亭内。

        皇帝笑咪咪道：“不错，有长进，比从前的曲不成调好太多了。”

        “啪啪啪”亭外左侧传来了拍掌声：“笛音清透，曲意深邃，小姑姑这竹笛吹的可比幼时好太多了。”太子带着他的左右二护法也来了，他老远就听见了笛声，曲子很新颖，只觉从未听过。吹笛子的人融情入曲，很不错。

        夏漓没好气：“我五音不全，曲不成调，好不容易吹成一曲，可真是污了太子殿下的耳朵了。”父子俩可是不约而同的一起打击幼时的她。她不好怼皇帝，太子她还能不怼么。

        “怎么会，小姑姑确实比幼时吹的好多了，此曲只应天上有，还没请教小姑姑是什么曲子呢，孤从来没听过。”太子忙顺毛。

        “不过是民间比较有新意的曲子，名字不值一提，太子殿下还是多听听《高山流水》、《广陵散》等名家名曲吧，我吹的这首，还请留给我聊以□□。”你可放过你姑姑我吧，什么“只应天上有”，这不是明着寒碜我吗？

        “孤是真心的，小姑姑，此曲真的好听，不信，你问寻之，寻之的音律是孤等众人中最好的。”太子忙寻帮手附和自己，他殷切的看着黎寻之。

        “…殿下说的是！”黎寻之只能附和他。曲子是不错，此曲胜在曲意，不在曲技。

        “没错，殿下说的是，长公主殿下，臣也觉得特别好听，您吹的好极了。要是您不信…”雷子嘉顿了一下“您让寻之重新给您吹一遍听听，肯定会更好听的。”

        ……，很好，这一伙人合起伙的说这曲子好，意思就是说她吹的不好，是吧？

        “那倒也不必了，我怕你听不了”夏漓同情的看了一眼雷子嘉，对皇帝说：“陛下，我幼时笛子吹的不好，您让我不要去东宫吹，是吧。”

        “……哈哈哈哈哈”皇帝大笑，他想起来了，以前夏漓学笛的时候，也不知这孩子怎么了，过耳不忘的本事，在这音律上怎么也用不了，吹的曲子怎么也不成调。他那时很无奈，因太子刚选了伴读，有一名伴读在午休的时候，就在东宫的塌上失了禁。他就调侃小夏漓，让她不要去东宫吹这不成调的曲子，否则东宫的塌还得遭殃。

        皇帝看还蒙在鼓里的雷子嘉，一张无辜的小脸一片懵，更是笑的一手撑在了案几上，何玉忙上前忍俊不禁的为皇帝抚胸口，是的，何玉他也想起有这么一回事了。

        夏漓哼哼，向皇帝告辞，直接转身走了。

        等走了老远后，才听到后面传来了太子的大笑声。

        -

        夏漓走了后，皇帝也缓过了气，他忍着笑对太子说：“有一个小子不是刚进东宫给你当伴读时，就在东宫塌上尿了床嘛”，皇帝笑着瞟了雷子嘉一眼。

        太子也反应过来夏漓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大笑锤地。他再想不到的，当年的事，会以这种方式被他小姑姑给翻了出来。

        雷子嘉大窘，脸憋得通红，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连黎寻之，也展开了笑颜，平时身上的清冷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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