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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回到宿舍梁竹没洗漱就睡了。

        他浸在黑夜中,手臂搭在眼睛上,躺着也疲惫。回想这两年多来与林煜相处的画面,犹如走马灯般在眼前一帧一帧地闪过,梁竹站在故事尽头,将每一帧画面都放在火上烧成灰烬。

        曾经的温柔以待都化成了泡沫,情话与怀抱的温度被背叛和羞辱冰封。

        夜很静,泪无声地滑落,梁竹孤独地舔舐伤口,把林煜像一颗咀嚼完的口香糖般吐掉。

        梁竹请了一周假,什么事都不做,只是躺在床上看太阳东升西落。其间沛岚来过几次,给他带了些新衣服,又带了些好吃的。

        两人头靠着头,双眼放空,各自品尝心事。

        “之后什么打算?”沛岚问。

        “什么?”梁竹说。

        “你总不可能住一辈子宿舍吧。”沛岚说。

        梁竹才后知后觉自己打从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起就一直住的是林煜家。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他分手,更没想到自己现在竟然和流落街头就只差了一个临时居所——宿舍。

        等他回味过来这些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傻事之后,沛岚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说:“没事,谁没糊涂过。买套房子吧,你又不是买不起,你有钱。”沛岚指的是他爸爸留给他的遗产。

        早就该清醒点了,他想。

        梁竹是一个习惯孤独的人,所以,即使长时间没有人找他,也不会感到难过,他挺擅长独处。

        可他所认为的没人找他和实际上有没有人挂念着他完全是两码事。

        同桌这几天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梁竹没来办公室的第四天,陆梓阳终于打算去他的宿舍碰一碰运气。

        梁竹中午收拾了一下屋子,吃了碗泡面就睡了,这一觉睡的好沉,做了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面他和沛岚一同遇见了林煜和孙榕,沛岚二话不说上去就甩孙榕耳巴子,边甩嘴里还边念叨着“照打不误”四个字,自己看了一会也忍不住上去甩林煜耳巴子,那两人就像是沙包袋一样,不还手也不说话,梁竹的潜意识还清醒着,充当了旁白的角色说别打了别打了,可他俩依然还在打。

        过了一会,那巴掌清脆的声音变成了厚重的“笃笃”声,梦里的画面渐渐消散,睁开眼才发现真的是有人在敲门。

        梁竹疲惫地坐起来,拍了拍脸,下床去开门。

        “您的外卖到了。”

        陆梓阳没管还在发懵的梁竹,自行推开门进了屋。

        屋子里一切都很整洁,看不出任何颓废的痕迹,除了窗台上那一堆小山一样的烟头。

        陆梓阳没说什么,朝还立在门口的梁竹招招手,说:“过来,吃饭。”

        “你怎么来了?”梁竹坐下,看陆梓阳从袋子里拿出了三菜一汤。

        “我现在非常生气,因为老师无故旷课,导致我的学习进度严重落后,今天我是来要求补课的。”

        梁竹笑了。

        这是他这几天以来第一次笑,有些时候他觉得自己挺傻的,和陆梓阳在一块的时候就像是得了笑癌,看见对方就想笑。

        陆梓阳将筷子递给他,帮他夹了菜进碗里,“吃吧。”

        梁竹尝了一口,不像是周边菜馆的手笔,硬要说的话,有些莫名的熟悉,可又说不上来在哪吃过。

        “这菜?”

        “好吃吗?”

        “好吃,不是周边菜馆的吧?”

        “嗯,这都吃得出来?”

        “是啊,很明显嘛,在哪买的啊?”

        陆梓阳手撑着头,神秘兮兮地说:“你猜。”

        “市中心那家?”

        “不是。”

        “大学城那家?”

        “不是。”

        梁竹陷入了沉思,自顾自地咬起了筷子,他的眉头锁成小小的沟壑,像在解一道数学题。

        陆梓阳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地漾开了弧度。

        梁竹思考无果,摇摇头放弃。

        陆梓阳清清嗓子,说:“听好了,这可是陆氏独一无二的私房小炒,你可是唯二品尝的幸运儿。”

        “陆氏,什么……难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是啊。还不错吧?”

        “你竟然会做饭?”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陆梓阳很享受梁竹的反应。

        “那我是唯二,唯一呢?”

        “肯定是我自己咯。”

        梁竹是真的很惊讶,因为陆梓阳看上去实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他这一副公子哥的派头,能煮个方便面,炒个西红柿鸡蛋都算是天方夜谭了,更何况能做出这种水平的菜式。

        “别看了,快吃吧,你以后想吃什么,要是我心情好就考虑给你做。”

        梁竹看着面前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惊讶之余不免有些小小的暖意。

        吃完饭两人将桌子收拾好,陆梓阳顺带把那堆小山一样的烟头也丢了出去。

        梁竹感到困惑,因为陆梓阳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在寝室不是吗?但他还是就这么来了。就像带早餐一样,万一多余了怎么办?陆梓阳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一点,他想做也就做了。

        “想不想出去走走?”

        “啊?”

        “啊?”陆梓阳模仿梁竹的语气,轻轻的,阳光般和煦。

        陆梓阳知道我难过,梁竹想,他只是没开口问我而已。

        梁竹凝视着陆梓阳,心里的口子又裂开了一点。

        如果没人来关心他的话,他的伤口会黏合的很快。梁竹不习惯有人在他舔舐伤口时问“你还好吗”,刻意,会把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搅起。

        可如果是陆梓阳的话,好像又不一样了……他一出现,梁竹竟有种想主动展示伤口的冲动,想让他看:你瞧,我这痛。

        陆梓阳怎么是这样温柔的?

        他既不问,也不会哪怕稍稍刮挠到伤口,就像现在,他看上去就只是专门过来喂自己一顿饭,仅此而已。

        梁竹移开视线,起身走到窗台边,点燃一根烟,想将情绪化作一大团雾排出体外。

        陆梓阳走到身后,轻轻将烟从梁竹的唇里抽出来而后摁灭,说:“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梁竹不知道陆梓阳要带自己去哪,只是当他将车顶篷打开,让自己的身体得以贴近夜晚的空气时,梁竹才感到这些天以来的沉闷一下子被吹散了。

        他们行驶在大桥上,行驶在公园边,行驶在交叉路口再行驶到城市边。

        梁竹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化作了这城市里的任何一件物品,他融入它们,变成了一个存在,一个亘古不变的存在,甚至变成了空气,变成了呼吸,他不再是一个人,不具备人类的感情,他就是这夜色,伴随着月亮和星星。

        “系好安全带。”梁竹听身旁的人说,于是他照做了。

        车速突增,椅背推着他贴地飞行,太快了,他根本看不清路灯和旁边的车辆,他们破开面前的气流,风在耳边呼啸,眼前的一切都被拉长成了线,失去了原本的模样。只有陆梓阳,陆梓阳是眼里唯一能看清的风景。

        “好点了吗?”陆梓阳问。

        梁竹点点头,那一霎那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梁竹偏过头,嘲笑自己红了眼眶,他强迫自己回想刚才擦肩而过的那辆车上坐着几个人,刚才路过的道路牌上又写了什么字,试图以此冲淡不断上涌的情绪。

        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从没有人这样问过他:“好点了没。”因为大家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只是喜欢消遣他,索取他,没有人是要真正关心他的。除了苏爷爷和沛岚。有些时候梁竹不愿想起这些,不愿想一日日老去的苏爷爷,不愿想总有一天会十天半个月都不能联系一次的沛岚。他宁愿就自己一个人,只要不去想。

        “你知道吗,”陆梓阳开口,“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厕所里用水不断冲洗哭红的眼睛,连我站在你旁边你都没发觉,当时我就在想这该得是遇上多伤心的事啊。”

        “我没哭。”尽管声音已经哽咽,梁竹依然倔强。

        陆梓阳无声地笑了,梁竹坐在副驾,很轻易就能瞥见那左眼下小小的殷红。

        “然后我就在想,干脆逗逗他,谁知你这么不经逗,一说就急眼了。”

        “你果然是故意的,我就知道,那你还装无辜?”

        陆梓阳没有反驳,对自己的罪状供认不讳。

        他们从城市边缘开回来,车速减慢,汇入众多车辆中,进入灯火辉煌的市中心。

        前方是红灯,陆梓阳将车停下来。

        跑车很惹眼,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约而同地往这边行注目礼。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眼睛像月牙,我很喜欢看你笑,看你开心的样子。”陆梓阳说。

        梁竹的嘴唇不停地蠕动着。

        “但我想要你知道的是,在我面前,即使不笑也可以,哭也无所谓,反正我都看过了,又有什么呢?没关系的。”

        梁竹的声音大了点:“你会嘲笑我,就像之前一样。”

        陆梓阳始终没偏过头去看他,“傻瓜,我从来,从来就没有嘲笑过你。”

        路口的红灯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梁竹的肩膀微微抖动起来,陆梓阳打开了车载音响。

        梁竹咬着唇,小小的哭声破碎在旋律里,被音符带走成为“刚才”,成为“过去”。

        头顶的敞篷被关上,车窗缓缓升起,就像打包盒子一样把他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梁竹看着被缓缓隔绝在外的世界,心里那一丝尚存的裂隙仿佛在此刻随着车窗严丝合缝地卡进玻璃槽里而终于缝合完毕。

        夜晚,他们去了摩天大楼的楼顶,俯瞰繁华的城市夜景,肩并着肩,挨在一块。

        陆梓阳为梁竹点了一只烟,自己又凑过去用他的烟点燃了自己的烟。

        “我不知道你也抽烟。”

        “跟老师学的。”

        梁竹笑,还带着些鼻音。

        “这里真美。”

        梁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夜景。

        “还要和谁分享?”

        “我爷爷。”

        “爷爷今年高寿了?”

        “八十六了。”

        梁竹讲起自己小时候的故事,眼神变得和夜色一样柔软。陆梓阳侧目凝视着他,看他眼睛还肿着,嘴唇湿润的,哭过后的两颊微红,像开的了水,令人心生滚烫。

        “真好啊,我爷爷很早就走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听起来,你爷爷对你很好。”

        “嗯,不过最近事太多了,上次回去看他的时候还是一个月前了。”

        “那最近打算回去看他吗?”

        “嗯,”梁竹应了一声,然后几乎是未经大脑地,脱口而出:“你要一起去玩吗?”

        其实说出来的时候梁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好像嘴巴不受自己的控制。

        “啊,我的意思是——”

        “好啊,一起去。”

        陆梓阳答应的干脆,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梁竹这才感到了一丝难为情。

        老家只有沛岚去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朋友”去过。

        而且,陆梓阳算是朋友吗?梁竹看看他,他们都同桌这么久了,如果不算朋友的话,又算是什么呢?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反悔了?”陆梓阳似有所感,轻轻戳了戳梁竹的腰。

        梁竹一下子被戳到痒穴,整个人跳起来往后躲。

        陆梓阳显然不知道他怕痒,像发现了新大陆那样双眼放光,一个箭步将他抓回来使劲地挠。

        “是不是后悔了?嗯?”

        梁竹哈哈大笑,整个人东扭西躲。

        “没有!我没有后悔,哈哈哈哈哈,你放开。”

        “你居然还想反悔,错了没?”

        “错了错了,哈哈哈……我错了。”

        梁竹又痒又难受,躲又躲不开。

        “什么时候去?”陆梓阳逼问。

        “你……你严刑逼供,我不告诉你。”

        “我严刑逼供?是这样吗?是不是这样?”

        陆梓阳说一句挠一下,梁竹痒的站都站不稳,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比赛后,比赛后,哈哈……别挠了好难受。”

        “这还差不多。”

        陆梓阳把梁竹拉起来,然后胳膊搭在了梁竹的肩上,说:“走啊,回去打游戏去?你都缺席好久了,再不练,到时候掉链子的可就是你了啊。”

        “嘁,谁掉链子,厉害着呢。”

        “行,第一次看梁老师这么大言不惭,回去单挑去。”

        “单挑就单挑。”

        陆梓阳笑了,掏出纸巾帮梁竹眼角没风干的眼泪擦掉。梁竹这次没躲了,擦干了眼泪,灭了烟,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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