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文黎的面前有个贴着他脸的人脑袋。
文黎呼吸猛地停了，肾上腺素急速飙升——
直到他意识到这个人是季澈。
“……”文黎骂了句脏话，“你干什么？”
文黎缓慢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天已经亮了，他环顾四周，突然发现情况有点不对……不，或许并不只是“一点”……
“季澈……为什么……我们会在……厕所？”
季澈没有回答，只是把他放了下去。文黎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爬起来的“被窝”，是季澈用一张空调被裹着自己抱在怀里。
他除了裹着那条空调被，就只剩下袜子和那双季澈亲手给他穿上的方口皮鞋。
“……”文黎拉紧被子，突然有点懵，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一些怀疑。
“你还记得，昨晚我们是睡在一个堆满纸箱和物资的医院仓库吗？”文黎看着这个还算宽敞的厕所隔间，卫生打扫的很干净，地板砖雪白，墙上是淡蓝色的花纹瓷砖，空气里甚至飘着清香剂的味道，和昨晚的那个满是铁架纸箱的脏乱仓库比起来，这里好像一个异世界。
“这里是白天。文队，白夜转换的系统通知，你都没被吵醒。”季澈的笑意更深了，他倒还是穿着那身白大褂，里面是衬衫和西裤，领带是红色的，显得他更像变态了……等等，昨晚的领带似乎是灰青色？
文黎盯着他的领带看了几秒。
季澈会意，及时解释道：“衣着会随着时间的情景转换的，系统通知白夜转换的十秒内，会引入昏迷状态，再醒来就会更换。”
“所以……我，不，赵玉，白天就，什么都不穿？”
文黎脸色有些难看，毕竟也才睡了三个小时左右，而且一醒来就要在同一个厕所隔间里跟季澈相处，并且还要面对更诡异的事情，任谁也不会心情美好。
“不知道。”季澈竟然耸了耸肩，很是无辜的样子。
“你会不知道？你不是比我醒的早吗？”突然文黎想到了什么，朝他跨了一步，仰起头看着他，小声道：“哦……你该不会告诉我，大白天的，赵小玉和吴医生，就分别穿成你我‘这样’，在一个厕所隔间里……呆着？”
季澈眨了一下眼睛，微笑依然没从嘴角落下去。
文黎深吸一口气，喃喃骂道：“真是造孽……”
季澈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这只是一个游戏世界，文队还真是……温柔。”
文黎瞪了他一眼，对最后这个词不置可否，并伸出胳膊用手背敲了敲他的胸膛：“吴医生，请问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季澈面色不改。
“嘶……晚上抱白天抱，这游戏系统能给我换个队友吗？”
季澈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当然不行。”说完，他两手一伸，把文黎连被子当做春卷抱了起来。
“你倒是给我拿件衣服——”
文黎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踏出厕所的大门，医院走廊里几乎站满了人，查房的陪床的锻炼的穿着病号服打着点滴闲逛的，此刻很多人都转头看向吴医生抱着一个病人从厕所隔间里出来。
热闹的好像昨晚的红花医院就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似的。
文黎呆滞住，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
“让一让。”
季澈抱着文黎，迅速走过人群，来到里间的一间办公室推门而入，门牌上挂着“精神科主任”。
隔间换衣服的帘子拉开，季澈把文黎放在一张简易的陪床上。
他打开柜门，不知看到了什么，又合上柜门，转身对文黎笑得十分温和又正经：“我叫护士给你拿一套衣服。”
说完，就要掀帘子出去，文黎眼疾手快薅住了他的白大褂，狠狠呼吸了一口，指着季澈这张陪床上的床单，再抖抖自己身上裹着的被子：“这被套，跟你这床单，花色一模一样——是你早上给我拿过去的被子吧？”
“……”季澈早知道以文黎的敏锐不出一分钟就会发现，没想到还没到十秒。
“的确，你早上醒来的时候样子并不怎么体面。”季澈忽然说着，并倾身靠向文黎，直到文黎坚决地推着他的胸口禁止他靠近，这才接上下文：“不过，赵玉昏迷刚醒，趁人之危，吴玉他确实算不上一个好医生，我们扯平了。”
文黎：“……”
这算哪门子的扯平？
“你以为你自己就算什么好人了？”文黎“哼”了一声，裹好被子在床边翘起二郎腿：“也许，赵玉只是斯德哥尔摩罢了。赵玉本来就不是个强势的人，一个人被关在医院，身边除了护士就是那些虎视眈眈的族人，这个时候负责他的医生又是个好色的混蛋，你说他还能信任谁？”
季澈眼神忽然微微眯了眯，笑着看他：“好色？”
“嘶——你演起来没完了？拿衣服给我啊！”文黎顺手捞起枕头丢向季澈。
季澈接住枕头，整理好放在床尾，笑着出去了。
文黎一低头才发现，枕头原本放的位置上，有一小捆麻绳。
同时，他也发现自己手腕上有一圈勒痕。
“……”
季澈带着崭新的病号服回来的时候，文黎已经把枕头摆回了原来的位置，接过衣服，忽然他伸手抓住季澈的领带把他带了下来，在他耳边道：“季澈，吴玉……你，关于赵家，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但一直没告诉我？”
季澈微微抬头，文黎侧过头，极近的距离内，鼻息交缠，眼神交锋。
“抱歉，文队。我知道的另一些，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季澈低声回答。
文黎的眼神十分锋利，任何人在这样的目光下都无所遁形，这也是他带刑侦队时惯用的职业病，但季澈不同，他好像很坦荡，又好像藏着巨大的深渊。
你看不透他，也无法逼他进入角落。
“我讨厌隐瞒。”文黎正色道。
气氛一时凝固起来。
直到——
“吴医生，你忘了拿袜——”一个小护士掀开只合了一半的帘子，僵在原地。
她肉眼可见的脸红起来，慌张地把手里的袜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一边说着：“对不起吴医生！我真的不是有意……我这就走！”
文黎瞪大眼，还没来得及下意识挽留，人就跑远了，吴玉办公室的门被她“嘭”一声合上，好像有什么洪水猛兽在后面追。
“……”
“文队，衣服。”季澈再次笑起来，把那叠衣服给他放在床边。“虽然按照规则，应该由我来给你换，但是……我尊重你的意见。”他举起双手，退后两步，转身出去了。
文黎想杀人的眼刀这才收回来。
“该死的，本来就不知道能活几个小时，还遇上了你，真是冤家路窄……”文黎耳根子有点红，但手脚速度不减，迅速换上干净的病号服。
出去前他再次看了一眼那个下面藏着一捆麻绳的枕头，轻“哼”了一声。
“白天我们准备去哪……你在看什么？”文黎扣好最后一颗扣子，转头看见季澈坐在办公椅里看着吴玉的电脑。
他走过去，电脑上应该是一些病患的记录单，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后面的项目，表格字体都很小，阅读非常困难。
文黎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你在找过去的病例资料？”
“嗯。刚来的时候，我只来得及翻了桌面和抽屉里的……文件。”季澈道，他在检索栏输入“赵”这个字，点了搜索键。
“你说的照片，就是这个吧。”文黎坐在办公桌的一边，拿过桌上摆着的相框。
那是张有些褪色失真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化着妆，扎着高马尾，绑着红发绳，穿着长至脚面的红舞裙的年轻女人，她靠在一扇冒了绿色树芽的窗边，似乎是拍照的人叫了她一声，她偶然回头看，才抓拍到的这样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妆容精致，十分具有年代感，即使照片失真，但依然可见她的美貌。
相框翻过去，背面右下角落了一个铅笔写的款：“to：赵红花，我最美的春天——吴叶平。”
“难怪你见她就认得出来。”文黎感慨。
夜里的仓库那么黑，只凭一只手电筒就能一眼认出一个只见过照片的人，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了这张照片，文黎也只是将信将疑。
赵红花的美，实在是让人过目难忘的地步。
她仿佛集齐了赵家人所有的长相特色，细眉长眼，褐色眼瞳，可是她又格外柔和清丽，是个标准的东方美人，发色乌黑红唇微张，美得实在让人惊艳。
“你跟她长得一点都不像。”文黎审视了一下季澈，又把照片放下。
季澈回看向他，在他脸上停顿了两三秒，才笑了笑，收回目光。
文黎坐在办公桌上，微微挑眉：“查到什么了？”
“坐在桌上不舒服，这里有椅子。”季澈示意他可以坐自己旁边。
“少废话，你的事儿还没审完呢，坐你桌子怎么了？”文黎身子一侧，自己看向屏幕。
上面是一张病人的病例单，似乎是纸质扫描版，有些失真。上面附带着一张身份证照片，是后来电子版加上去的。
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目光畏缩胆怯，眼角嘴角下垂，秃顶，两边的白发也十分稀疏杂乱，小脑袋，溜肩膀，一件洗褪色的红色文化衫。表情和肢体语言都有些镜头前的拘谨和不自然。
“赵俺，男，46岁，严重精神……分裂症？”文黎疑惑，“精神分裂严重的不就是疯子吗，你不看看这是多少年前的档案了，扫描版都灰了。”他盯着屏幕示意下拉界面。
季澈手指轻轻滑动，陡然停下，似乎看到了有趣的部分，他提起一个笑容。
“果然……二十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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