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奇

电影后半场，乐天在网上搜了模板，斟酌着写了一份辞职报告，发给容小少爷。鉴于之前与小少爷的往来还算愉快，报告上没带抨击字眼，但也没留下任何回旋余地。

        然后，乐天将手机锁上屏，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替身这份工作说白了也不长久——

        就像只绣上金丝边的小麻雀一般，哪怕把翅膀绣得鲜血淋漓、镀得金光璀璨，也模仿不到正主之万一，只能成为不伦不类的四不像。

        所以，乐天在对待这份高危工作时，方式更加慎重，始终保留自己的人格，拒绝原则之外的事情，不允许雇主们随意践踏。

        影片结束，观众们从窄小的甬道中往外走。

        拥挤的人群像是条无法停止的河流。乐天被怪力推着，身边无数张相同的脸隐没在阴暗中，透出些许诡异和瘆人。

        乐天心口瑟缩，弓起腰背，像只遇到危险的鸵鸟，而后，手又被一只手掌给牵住。

        那只手的指腹带着层薄茧，手掌不够宽，但指节纤长，足以包裹住乐天的手。从温热的掌心中，渡来一股格外安心的牵引力。

        乐天抬起眼，暗色深处独留一截白，那是男人颈子的底色——这抹底色莹亮而颀长，像是优雅的仙鹤一般，放在人群中更显得超逸出尘。

        虽说从局部看整体不可取。但同样也有以小见大的说法。

        乐天在心里偷偷好奇——‘软软’到底长什么样子呢？气质这么好，哪怕五官普通，也能拉上一个档次吧？想来不会太差的。

        影院外边，天空一片黑，连半点儿星子都瞧不见。白玉京瞧了眼腕表，往旁边的商场扫去，只觉得店面都很一般，但他对食物没什么讲究，勉强吃吃亦可。

        而乐天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嘟囔道：“这儿太贵了……”

        说罢，乐天忍着自己的饥饿，带白玉京回了学校附近，去了一条有名的小吃街。跟高档的商场比起来，小吃街显得窄小低廉，但论起混杂的香气来，却又更吊人胃口。

        在长街上，乐天挑来挑去，询问过白玉京的喜好后，选定一家炸酱面店。

        在跟老板点餐时，乐天拆开自己的手机壳，从一小叠各色券子中，找到一张‘20减5’的特价券。

        然后便是无聊的等餐。乐天坐在位子上，用手捧住下巴，尽情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给对面白玉京的脸勾勒上五官。

        但可惜他画画功底不好，再怎么搭配精致的五官，都感觉配不上白玉京那种气质。

        许是乐天的眼神太过直勾勾，引起了白玉京的注意，问道：“怎么了？”

        乐天笑得可爱，“软软，你是我在脸盲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所以我在想，你到底是长什么样子呢？”

        白玉京喝了口热水，只一个下咽，便头脑飞快地想好措辞，“我长得……很吓人……”

        乐天被唬住了，“吓人？”……能有多吓人呢？

        被这么一说后，乐天的好奇心不减反增，开始给白玉京的脸加上麻子、加上疤、加上暗疮，但再怎么想象，都难以被吓到。

        “嗯。”白玉京眸子掠过细碎的莹光，透出一份狡黠，咬着重音，“绝对会让你狠狠吓一跳的长相。”

        乐天瞧不见白玉京的神色，只觉得好奇倍增，径自站起身，以不容任何逃跑的速度，把脸欺压向白玉京的脸。

        白玉京的眼睛反射地一眯，再睁开便是乐天放大的漂亮脸蛋，神色顿时罕见地僵持住了。

        乐天细细眯起眼睛，企图从毛孔，从唇尾，从眉梢，像分析一幅世界级名画般，仔细搜查着白玉京任何一丝不同。

        搜查间，乐天的脸蛋一点点地往上挪着。那道温热的呼吸拂过白玉京的每一寸五官，像是拿捏好的暧昧般，既不深入，又不浅出。

        明明没有实质触碰，却又能引出想象，让男人下意识地幻觉出，与这缕温热黏着交缠所会带来的美好感觉……

        白玉京把微颤的手抓在椅把上，暗暗发力地捏着，掩饰着自己的紧张。这种想逃又不能逃的感觉，像是一张袭来的巨网一般，饶是他自控力惊人，都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感。

        餐台处高声道：“28号。”

        这一声犹如对死囚紧急发下的赦令，急速勾去乐天的注意力，“来了。”

        在乐天的呼吸撤开后，白玉京紧绷的肩膀又松了开来，但又不知怎地，心脏残留着一股不舍。

        才这么一会儿，竟有些许上瘾。

        叮——

        桌上，白玉京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为‘容岄’。

        电话那头，容岄的声音一抽一抽的，带着委屈与可怜，“师父……我被人欺负了……”

        白玉京低低应道：“怎么被欺负了？”

        不管怎么说，容岄也才20岁，又被全家娇养长大，遇上稍微大点儿的事，还是习惯性会找长辈倾诉。

        “一个朋友，天天跟我呆在一起，却看上了另一个不怎么样的娘炮。”容岄不服道，“哼，真是太不识好坏了，被我狠骂了一顿没眼光，还被我丢下了。我猜他现在应该知道后悔了吧。”

        闻言，白玉京抬头瞧了一眼——乐天接过两碗香喷喷的面条，边用鼻子闻，边咧开幸福的笑。跟伤心后悔倒扯不上半点儿关系。

        白玉京没有戳穿，顺着话说，“他没眼光。你气什么？”

        这一说，把容岄真正的委屈给勾出来了。

        容岄语色气到打颤，“他说要跟我绝交。我更生气了，更难受了，都不想理他了。”

        白玉京应和道：“嗯。然后从此，你不理他，他不理你，彻底绝交了。”

        电话那头顿时没了声音。

        容岄似乎被吓到了，声色颓靡了下去，“他……他，不会真想跟我绝交吧？他对我很好，对我很上心，总是特别在乎我的想法。”

        白玉京抓住痛脚，直击道：“那你有好好对他吗？你有在乎他吗？如果绝交了也在所不惜吗？”

        手机那头再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便挂断了。

        白玉京将手机锁了屏。即使容岄不说，从他憋闷的语气和方寸大乱的说辞，早就说明了他是在乎乐天的。

        乐天坐好后，把面推给白玉京，“软软，这份你的。”

        白玉京面上凝着了几分，抬起长眸，瞧了乐天漂亮的脸蛋一眼，不觉间又回想起刚才那种要吻不吻的灼热气氛。

        心跳稍稍加快，但心情又更加奇异。

        这种师徒被通杀的感觉，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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