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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醉酒


燕州城还是那么的繁华,人生鼎沸,人群来来往往,还有孩子们的打闹笑声,仿佛几个月前的一战并未对燕州有太大影响。

        事实也确实如此。

        百姓们生活如常,如果张友保想要做皇帝,那就必须获得人心,不会干屠城的蠢事,更不会去杀城中百姓,还必须宽厚以待。他们并不在意什么人当皇帝,只要龙椅上的那位可以让他们吃饱穿暖,没有人会拿起刀子锄头去造反。

        尉迟珠走在街头上,一切都如往常那般繁华,她却不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了。来到最喜欢吃的安宁街李记糕点,李记人还是那么多,生意依然旺。

        她站在人群外远远地望着,转身正要离开,忽听后面传来一声疑问:“珠小姐?”

        尉迟珠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是李记铺子老板的儿子李顺。李顺见是她眼睛一亮,挠了挠头:“真是小姐?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好久都没见小姐来李记买点心了。”

        桂花糕只有秋天才有,除了桂花糕,李记还有其他应季糕点,卖得也很好。李顺是李老板的第三子,因为尉迟珠常亲自来李记,一来二去就跟李顺熟悉了。

        “我不是小姐了。”尉迟珠低头,“我没有家了。”

        李顺一怔,还想再问些什么,就被嫂子扯着耳朵拽了回去。铺子人多喧闹,嫂子压着声音斥道:“你这小子越大越不会说话了,叛军入城的时候尉迟大人身死,知州太太殉情,现在知州都不是尉迟大人了!你还跟她提这茬儿?”

        李顺倒真不知道,他这样的小百姓,接触过最尊贵的就是尉迟珠了。他没有妹妹只有两个哥哥,尉迟珠又活泼开朗,就把她当妹妹疼爱,经常一块儿出去玩。燕州民风开放,尉迟大人又素来宠溺嫡女,并不理会。

        尉迟大人死了?

        嫂子继续道:“没眼力劲儿!”

        尉迟珠低下头,转身上了马车:“走吧,找阿瑜姐姐。爹娘不在了,我待在燕州也没什么意思。”

        往日觉得趣味无穷的燕州城,今日一看,却莫名荒凉。

        尉迟珠闭上眼睛,眼角悄然流下泪水来。

        ·

        到府时已近傍晚,幼宜正歪在藤椅上面看话本子,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见是尉迟珠一笑:“回来了?饿不饿?我吩咐人上晚膳。”

        尉迟珠双眼还是红的,无精打采地坐到幼宜身边,声音带着哭腔:“阿瑜姐姐,我没有人要了。”

        “怎么会。”幼宜抹去她的眼泪,把人搂进怀里,“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你管我叫姐姐,你把我当成亲姐姐。你以后会遇见喜欢你,疼爱你的人的。”

        尉迟珠双手紧握着:“我爹爹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如果我爹真的罪该当诛,那为什么又要杀我妹妹,她连话都不太会说,能做什么错事!为什么……”

        “珠珠啊,”幼宜摸摸她的脑袋,“不要再想了,你爹娘希望你开开心心长大,他们不想你在仇恨里痛苦一辈子。我已经给你报仇了,四舍五入也算是你给爹娘报仇了。”

        尉迟珠知道幼宜的话,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起以前爹娘的种种场景来。当初还嫌弃娘规矩太多,现在想见徐氏的尸骨一面都做不到。她一抹眼泪:“你说得对,我爹和我说过,人总要往前看的,不可以停滞不前,做官如此,生活更如此。我听他的话。”

        二人谈话间,侍卫正把晚膳端上来,一起来的还有听墙角许久的萧晏。萧晏面上非常正直,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大步走进来对尉迟珠一笑:“哟,回来了?逛了一天也该累了饿了,快过来吃晚饭。还有你。”

        尉迟珠用湿帕子擦过脸,坐在了桌子上。她没看见爹娘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只知道叛军进城时妈妈就带她逃了,她这才幸免于难。好在张洛只是想杀尉迟意远,而不是要把他一家子赶尽杀绝。

        晚膳时候非常寂静,幼宜是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但就她一个人也没法儿自己和自己聊天。萧晏是从小就养成的规矩礼数,他要是不规矩,那萧薛氏就能借此发作一顿;尉迟珠则是想起死去的爹娘,饭都不太吃得下,何况和人说笑。

        吃完晚膳之后尉迟珠回了自己的屋子,天也彻底黑了下来。幼宜趴在窗前探出脑袋去看,今天不是十五也不是十六,月亮弯弯的,并不是月圆之夜,不过仍然明亮,周围可见星辰。

        “阿鸾!有酒么?”幼宜是不爱喝酒的,但今日忽然兴起,想喝喝酒,“越烈越好。”

        阿鸾犹豫,阿鸾瞥了萧晏一眼,然后离开去找酒去了。暗卫们是从来不喝酒的,以防喝酒误事,她当然也不喝,更没有人会随身带酒,只能临时出去买。

        过了小半个时辰,阿鸾带着酒壶酒杯回来了。夏末的夜风带着凉意,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见月亮。

        幼宜接过酒杯抿了一口,酒味带着甜意,喝着就不是烈酒,像果汁儿。幼宜狐疑地看着阿鸾:“这是烈酒?你是不是被人坑了?”

        阿鸾老实回答:“是酒,喝着不像而已。”

        幼宜也不在意,有酒就行。微甜的果酒,明亮的月,夏末的鸣虫,还有对面的俊美少年。她抬起酒杯,对着月亮遥遥一敬,后一饮而尽:“好酒,我喜欢。你退下吧,该干嘛干嘛去。”

        阿鸾沉思一瞬,选择蹲在隐蔽的墙角,眼睛盯着幼宜。

        “阿瑜,别喝那么多。”萧晏见她还要倒第三杯,拦了一下。

        幼宜眼神有几分茫然,她盯着萧晏半晌,给他也倒了一杯:“你也喝!我敬你一杯。祝萧丞相平步青云,鹏程万里,里应外合,合二为一,一鸣惊人,人山人海,海纳百川……”

        萧晏急急忙忙打断:“好了好了,阿瑜,你醉了。”

        “胡说,我酒量很好的。”说罢,幼宜喝了一大口酒,这种酒初喝不觉什么,慢慢的后劲儿上来了,可就让人头晕眼花了。她眼神已然迷离了,眼底映着天上明亮的月,喃喃道,“我想回家。”

        萧晏头皮发麻,伸手去夺幼宜手上的酒杯,却被幼宜推开:“你自己没有酒吗?抢我的做甚!”她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一半酒都洒在了地上,“我这杯酒可价值万两黄金,没有万两黄金,休想喝!”

        萧晏头疼不已,他不知道幼宜喝醉是什么样子的,看来和顾凌风差不多,喝醉了就撒酒疯。萧晏自己是不爱喝酒的,一来萧家规矩繁琐,嫡母盯得紧,二来没有那闲工夫去喝酒,有这会儿时间不如多去念几本书。

        “敬山川明月,也敬你。”幼宜索性把酒杯里的酒往天上一洒,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喝了一小口,把酒尽数倒在了地上,“也敬沈幼宜。她是个可怜人。”

        萧晏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抓住幼宜还要倒酒的手,哄她:“去睡觉吧,去睡觉吧,明儿出发,一路走一路玩。”

        幼宜眨了几下眼睛,不听,继续倒酒,再喝了一口,眯着眼睛说:“不睡,今夜不醉不归。”

        “你已经醉了。”

        “你胡说,我醉了吗?”幼宜斜着眼睛看了眼他,一口气喝了半杯,捂住额头说道,“我们要去哪里?你又是谁?”

        萧晏很想让沈幼安现在赶过来把幼宜带回京城。他再不曾想幼宜喝醉竟然是这副德行,偏偏又让人气不起来。他无奈地说道:“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幼宜眼中透露出几分茫然,她低着头认真思考起来。这似乎是个很难解答的问题,她思考了很久很久,才回答:“我是楚瑜。”她肯定地点点头,“我是楚瑜。你是谁?”

        “祖宗,咱们睡觉去好吗?”萧晏深深叹气,“我是萧晏,你的未婚夫。”

        “萧晏?”幼宜皱眉,“不可能。我怎么会有未婚夫,你一定是来讹我的钱的,我这辈子连恋爱都没谈过,哪儿来的未婚夫!私闯民宅,冒充我的未婚夫,你再不走我要报警了!”

        报警?萧晏有些不解,但没有深究,只是哄她:“我们两个是皇帝指婚的,你忘记了?楚瑜是什么人?”

        幼宜推了萧晏一把,喝了一口酒,望着月亮:“骗人,这都什么年头了还皇帝?大清亡了一百多年了,谁是皇帝啊?”

        “……”

        所以阿瑜在的地方是没有皇帝的?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皇帝的地方?就算西夏,西夏王在当地也是皇帝,只不过口头称王罢了。

        萧晏摸了摸额头,截住幼宜想要继续喝酒的手:“楚瑜!你醉了,别喝了,好不好?我们去睡觉,怎么样?”

        “不好。”幼宜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非常固执,瞪着萧晏,“你凭什么管我?我楚瑜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又不是天王老子凭什么管我!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你也不能管我。”

        “好好好。”萧晏松了手,打算熬到幼宜睡着再把她抱到床上去,于是端起酒杯也喝了一口,“你这么喜欢月亮?”

        幼宜看着月亮说:“喜欢。我不止喜欢月亮,我还喜欢太阳,喜欢天,喜欢地,只有它们才是我曾见过的。今月曾经照古人,我现在是古人啦。”

        萧晏隐隐意识到什么,张口问:“你是几百年后的后人?”

        “对。”

        “那你不知道大梁么?”萧晏有些疑惑,他还要学前几个朝代的史书,难道后人不用学?就算不学,也大概知道大梁吧?初见幼宜时的样子,可不像是不曾念过书的。

        幼宜有些惆怅地叹气:“唉——不知道,后世压根没有大梁这个朝代。我和你说了你也不懂。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不曾见过的,只有日月天地,是我日日所见的。它们亘古不变,所以我喜欢。”

        竟是这样么?

        萧晏举起手里的杯子,对着幼宜的酒杯碰了碰:“你喜欢日月天地,它们亘古不变。我对你的喜欢也不会变,无论我活多久,我喜欢你到死。”

        幼宜嗤笑一声,喝了一口,撇了撇嘴:“感情都是虚的,什么都是虚的。我所拥有的一切早就没有了,现在我什么都有了,地位,财富,但又能怎样?说不准我什么时候又全部消失了。”

        “不会。”萧晏轻声道,“你消失,我就去找你。”

        “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幼宜懒洋洋地说。

        月亮渐渐升上高空,夜风也越来越凉了。幼宜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道:“你喜欢的是瑞泽公主沈幼宜,还是一无所有的楚瑜?”

        萧晏默然,他看着幼宜微红的双颊,只是说:“我喜欢你。你是沈幼宜还是楚瑜不重要,你是公主皇帝还是乞丐也不重要,我喜欢的是你,明白吗?”

        “哦——”幼宜把酒杯丢下,径直往房间里走去,“我现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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