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闲谈

歇晌起来过后便是下午第一节的御课，也就是学着骑马。因黄级班的六十个孩子们年纪都不大，是以准备的是小马驹。甲乙丙三个班课程并不完全一样，会错开来，例如乙班跟丙班便不是骑马课，所用马驹不必费那么多，毕竟马长得是比人快的。

        幼宜差不多摸清了甲班的二十个人，唯一一个没穿书院规定服装的是十四公主，十四公主穿着华丽，是宫装。甲班最低也是个一二品大员的女儿，最高的就是十四公主，其次是二皇子的嫡长女康泰郡主，然后就是郡王之女并一二品大员之女，连侯爵之女都排在了乙班。

        一天下来过得无比充实，马车上幼兰半阖着眼：“我下午连着两门都是御射，真是累死我了。九妹妹，第一天去闺学的感觉怎么样？我娘跟我说了，等我念完玄级，天地两级就可以不用去了。”

        过了这么久悠闲的生活，突然来了一天充实的上学生活，幼宜也有些累。她不是读书的料子，好不容易熬过了十几年的寒窗苦读，谁知道一朝回到解放前，要从头来过，学的跟现代截然不同，还没有作弊的法子。她闭着眼道：“萧家五表姐六表姐跟七表姐和我一个班。”

        幼兰提起了兴致，睁开眼睛问：“你有没有看见十四公主？十四殿下肯定也是在甲班的。不会往后排的。”

        “看见了。”

        “公主殿下长什么样子？”

        幼安瞥了一眼幼兰，没有开口，幼宜思索了片刻说：“我没看清殿下长什么样子。殿下身边跟着康泰郡主与楚郡王府的明月县主，我也没敢看她。”

        幼兰捧着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茶：“无趣。康泰郡主跟着十四公主也就罢了，到底是嫡亲的姑侄，楚郡王府跟陛下的关系可远了，明月县主凑过去做甚？”

        幼宛声音细细弱弱的：“当然是为了讨好十四公主。十四公主是当今陛下的掌上明珠，就连长乐郡主都要避开十四公主的风头。”

        -

        后面幼宜就开始了日日去书院念书的读书生涯，好在昭德书院管的并不严，日子也算轻松。

        不知不觉已是阳春三月，太平洲湖边栽种的杨柳绿油油的，桃花开了满树。

        今天是休沐日，幼宜放下画笔满意地看着纸上的画，她不会国画，就照着现代的画法把风景画下来。幼安擅长的也是画，不过和幼宜这种写实的画不同，注重的是意境，是水墨画。

        “姑娘画的真漂亮！”采荷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姑娘的画比六姑娘画得漂亮多了。六姑娘的画儿都是灰扑扑的，咱们姑娘的画纵是平阳长公主都赞的。”

        因着这一手与众不同的画，幼宜在昭德书院小有名气，平阳长公主很爱这样色彩斑斓的画。长公主府的景致乃是京中一绝，经常把幼宜叫过去画画，而画画的纸笔颜料都是长公主供的。

        其他人都未觉得很奇怪，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看见什么就照着画下来有什么可奇怪的。幼安也夸过幼宜的画，她手里面攥着铺子，是拿了银钱托长公主殿下的，还让长公主掺了股息进去。

        幼安把幼宜画出来的风景画放到书肆里面去拍卖，价高者得。物以稀为贵，拍卖得的银子跟幼宜四六成分，幼宜拿六成幼安拿四成。卖出去四幅画，最高的一幅画拍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幼宜手中也有了二百两银子。

        她拿出过年时候的压岁钱，把四两金子尽数换了，现在金价还涨了一点儿，换了三百七十二两银子，幼宜把这五百多两全部给了幼安，也要掺股息进去。

        幼安算上自己和长公主的银子，再添了幼宜的这五百多两，统共本钱就有近五千两，幼宜在里面占比十分之一。

        想想日后大风刮来一样的银子，幼宜就忍不住高兴。这世界谁会嫌自己手里的钱多呢？反正她是不会。幼宜问过幼安之后还透了口风给萧晏，萧晏的积蓄不多，只拿了一百两出来，幼宜知道这怕是他所有的银子了。

        幼宜在昭德书院有名气，也得了长公主及上头皇帝太后的注意，长公主在皇帝太后跟前提上那么一嘴，十四公主又喜欢这些画，正元帝与太后娘娘自然就都知道了。

        薛氏心急如焚，三个庶女里面，幼宁是老实本分的，幼安和幼宜都得了上面贵人的青睐，偏又是不安分的，这不是把她的幼华踩到脚底下去了。

        “把这张画裱起来，”幼宜指着画说道，“挂在二楼吧。画的是太平洲的景，这个我不卖，要留着做嫁妆的。”

        幼安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含笑道：“哎哟，才多大的人就知道要给自己攒嫁妆了？你攒嫁妆带画儿做什么？你若是想卖了钱大可自己再画。”

        幼宜看见幼安眼中生出惊叹来，赞许道：“六姐姐穿这身裙子太好看了！”

        “就你嘴甜。”幼安伸手捏了捏幼宜的鼻梁，经过这小半年的相处，幼安心中对于这个妹妹的疑虑已经大大减退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幼宜读书读书不行，诗词写得一塌糊涂，弹琴的琴声足以让人做噩梦三日，也就这一手画是最好的。

        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幼宜太奇怪了，有时候稳重，有时候却又真的似个孩子一般贪玩，幼安知道自己直觉很准，沈幼宜没有危险性，但给她的感觉却不是个孩子。

        可若说和她一样重活一世……自己重生就已经是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了，这个妹妹上辈子夭折的时候是个孩子，重活一世难道就不是个孩子了？

        幼安正想着，心底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除非她不是沈幼宜。

        但这怎么可能！

        长相一样身高一样，就连手腕上那一颗小痣都不曾变过，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姐姐在想什么呢？”幼宜伸手在出神的幼安面前晃了晃，见幼安眼睛不再是涣散的，给枕春使了个眼色，枕春非常知趣地带着其他丫鬟们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幼宜正了正神色，神情严肃，放在她身上却格外滑稽。幼宜开门见山说：“姐姐可是喜欢凌风哥哥？姐姐跟凌风哥哥走得太近了些，长公主殿下会起疑心。”

        幼安一愣，然后迅速警惕起来，眯着眼睛看向幼宜：“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他？只因为走得太近？”

        “顾三哥哥……”幼宜顿了顿，仔细想了想之后的情节，这个时候顾凌风当然不可能对还是个孩子的幼安起非分之想，只是把她当成小妹妹照顾，就跟待长乐郡主一样。

        顾凌风要比沈幼安大两岁，今年也不过才十一岁，还没开窍，开窍也不会对着还是个孩子的幼安开窍。幼安这时候也没有喜欢顾凌风的意思，她面上是九岁心底却是二十岁，怎么可能喜欢对她来说还是小毛孩子的顾凌风？

        三四年后感情逐渐变质才是合理的。

        幼宜深吸一口气：“男女授受不亲，长公主殿下很疼爱顾三哥哥。顾三哥哥身子骨没有完全好。”

        幼安沉默了许久，倏忽笑起来，年纪还小却已现倾国倾城之貌，幼宜不禁懒看呆了。幼安笑着说道：“你多虑了。宜儿，我跟顾凌风门不当户不对，怎么可能嫁给他？再说了……我也没有嫁人的打算。只不过趁早定亲才是好的。”

        趁早定亲，绝了沈嗣谦跟薛氏的妄想。幼安这辈子没想过自己的婚姻大事，也没有多挑剔，门当户对说得过去就成，最重要的是要把姨娘弟弟给护住了，然后就是让沈嗣谦以死谢罪。

        不过现在不急，现在沈嗣谦死了才麻烦，三房里头最大的怀茂都才十二岁，若沈嗣谦死了，三房就是薛氏这个当家太太做主了。

        上辈子夺嫡之事搅得满城风雨，最后太子还是顺利即位，大皇子及五皇子六皇子败了。确实该合计起来了，她必须在这两年之内把婚事定下来，才能免了十五岁时进宫的命运。

        幼宜头皮发麻，一急就容易忘了礼数，急急忙忙道：“但是两情相悦当然也可以在一起。六姐姐不必操之过急。说不得顾三哥哥先喜欢上姐姐，磨得长公主殿下松口了呢？”

        “那就等到他有本事把殿下磨得松口了再说。”

        上辈子她死时才二十岁，平阳长公主成了大长公主，依旧风光无限，顾凌风是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有没有娶妻她倒不大记得清了。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幼安喝了一口碧螺春，嘴角上扬，瞥了眼还是一脸稚气的幼宜。她是十五岁时永盛元年入宫的，入宫就是美人，短短五年就从美人坐到了贵妃。正元二十三年正元帝驾崩，今年是正元十九年，再过四年幼宜也才几岁大。

        幼安只怕沈嗣谦还是断不了这个念头，想要送女入宫求荣华富贵，前头三个女儿都嫁了，这个最小的也是可以送进宫里的。三皇子和她是平辈不假，但比幼安大了十岁，比幼宜大了整整十四岁，都够做她爹了。

        “你也得把亲事定下来。”幼安含着笑意说道，“长公主的恩情尚在，我和你的亲事可以去找长公主殿下，宏哥儿长公主殿下也会护着些。沈嗣谦……”幼安的眼神冷了下来，“只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罢了，你不必把他当做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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