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燃
纪成川以为，短期内他不会有公布自己与李灼关系的一天，特别是在李灼的社交圈子内，甚至他做了一辈子这样的打算。当这一天忽然降临，他只有喜出望外。
一大早，李灼还没睁眼，他便开始收拾，他希望能留给别人一个好的印象，起码不要给李灼丢人。
李灼醒来，下意识往旁边摸，只有已经凉了的被褥，他猛地睁开眼睛。
“醒了？”纪成川在床头系着领带，“你看这样行吗？”
他就像个等待结果的孩子，显得有些无措：“会不会颜色有点扎眼，要不要换一套？”
这样的反应让李灼觉得有些可爱：“你换了几套了？”
“三套。你快说怎么样？”
“挺好的，就这个吧。”
纪成川绕着镜子又打量了一会：“啧，颜色果然是太跳了，等一下，我在换一套。”
他的西装不多，换来换去也就是那几样，最后又拿出了万能西装，陪他度过了各种重大场合的战甲。
当他终于满意，从衣帽间出来，李灼已经穿扮好了，只是简单的一身休闲西装，却把他衬的身材修长，宽肩窄腰，让纪成川无比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仿佛是从天生就带来的。
饭店是李灼定的，就找了距离他们家比较近的一家，就算这样，他们依旧姗姗来迟，包厢里已经坐了三个人，都是个顶个的俊美。
其中一个穿着颜色鲜明大胆的男人，见到李灼就开始抱怨：“我说大哥，您能再晚点吗？你直接来吃晚饭得了。”
纪成川脸上一红：“抱歉。”
李灼揶揄道：“能吃就吃，不吃滚蛋。”
包厢里另外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说话如他外貌一般的温雅：“不要紧，来了就好，先点菜吧，有什么忌口吗？”
李灼帮着纪成川拉开凳子，并贴心的递了张纸巾：“别紧张。”
纪成川红着脸点头，却招惹了在场第三人的不满。
那人的风格，纪成川觉得和华小可有点像，只是华小可还没有那么外露，那人更加大胆开放，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情。
“呦，李大少爷好贴心呀。”
纪成川拿着纸巾的手僵了一下，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去，李灼神色如常的倒了杯水：“还好。”
孙文涛幸灾乐祸般抿着嘴，憋着笑，被肖章用眼神狠狠的警告了一次，他敷衍的点着头，妥协的比了个ok。
纪成川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你今年真的有26吗？看着比李灼还小。”孙文涛说道。
“是的，我26。”
“我还害怕他诱拐未成年呢。”
李灼把一包纸巾扔了过去，准确在砸到孙文涛的脸上，笑骂道：“滚蛋，不会说话就闭嘴！”
“草，行，行，我闭嘴。”
他闭上了嘴，却停不住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眼神总在上下扫着纪成川，把纪成川盯得有些不自在。
纪成川下意识往李灼那边靠了靠，试图寻找一丝安全感。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好像点中了孙文涛的笑穴，他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只有那个漂亮的小男生好像心领神会，跟着低头轻笑。肖章翻了个白眼，李灼则依旧若无其事的干着自己的事，好像桌上其他人全然不存在，只有纪成川被他笑得发毛，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行了。”肖章道。
孙文涛连连点头，却还是止不住笑，笑得眼角开始渗泪，他一边摆着手，一边擦拭眼角的泪：“对，对，对，你别管我，别管我，我有病。”
“……”
“你别紧张，他就这样。”
纪成川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没，没关系。”
李灼这才回过神来，不咸不淡的扫了孙文涛一眼：“好笑吗？”
孙文涛的笑戛然而止。
恰好，服务员推开包厢的门，带着一辆小推车，把菜挨个摆在桌子上，她的目光在包厢里神情各异的五个人脸上扫了一圈，刚才听说这个包厢来了好几个帅哥，她就想着过来饱饱眼福，谁知道进来之后，只感觉到了场内尴尬的气氛，现在只想赶紧摆完盘出去。
等到服务员出去，肖章率先打破僵局：“都先吃吧，不然味道该不好了。”
孙文涛好像顾忌李灼的面子，没再稀奇古怪的发笑，他们三人是从小到大的挚友，还有肖章在中间缓和气氛，没一会就起了个童年趣事的头，几个人又开始嬉笑着聊起来了。
漂亮的小男生虽然与他们并不一起长大，但却也能插上几句，这样一来，包厢里便只剩了纪成川一个外人。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听着许多他之前未触及过的李灼的事情，倒也别有一番滋味，直到有人将他拉入其中。
肖章问道：“成川，你中学是哪儿的啊？”
纪成川抬起头，老实答道：“我是育文中学的。”
“就郊区那个育文？”孙文涛忽然问道。
“是的。”
“卧槽？”孙文涛说着就又想笑，憋了半天，看向一旁的李灼，企图对他进行眼神交流。
但并没有如愿，李灼转头看向纪成川：“你是育文的？”
纪成川不明所以：“对啊，怎么了嘛？”
李灼看了他一会，纪成川总觉得那眼神里藏着他读不懂的情绪，但并不是欣喜，复杂到难以琢磨：“你也是吗？”
李灼回过头去：“不是。”
这样一来，纪成川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看到桌子上有一盘虾，就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开始剥虾。
他深知李灼的脾气，双手不沾阳春水，要让他弄脏了手，他宁可一口不吃。
肖章很快和孙文涛开了另一个话题，纪成川剥虾听着，可刚剥完打算递给李灼，却发现他的盘子里多了一块。
漂亮的小男生已经擦好了手，乖乖的等着夸奖。
李灼低头看了一眼，笑答道：“谢谢。”
小男生笑得天真烂漫：“你喜欢吗？那我就多给你剥几个。”
“好啊。”
两人一来一往，竟有一种将别人都隔绝在外的架势，纪成川木讷的自己把虾吃了。
李灼熟稔又不拘小节的样子，让纪成川心里好像被堵了块时候，他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这只是简单的朋友接触，可他还是难掩逐渐下跌的情绪。
他开始逐渐听不进去童年趣事，也再没了起初喜悦的感觉。
肖章是唯一一个注意到纪成川脸色不对的人，他快速扫了一眼，看到李灼盘子里满满的虾仁，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李灼放荡惯了，和孙文涛在一起，不自觉的就会露出平时的真面目，大事尚且能掩饰，这样的小细节，李灼根本不会注意，他认为无所谓，就以为别人也无所谓。
肖章今天跟过来，就是害怕这样的局面发生，果然不出他所料。
纪成川本人是唯一一个不知道自己是玩物的人，这样一个老实的人，本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圈子里。之前只是听闻，觉得还好，现在见了本人，肖章再也忍不住愧疚之感。
“小丁，你怎么不给我剥只虾？”肖章说道。
小丁正擦着被沾染了酱汁的手指头，闻言递了个眼神过来：“您也想吃吗？那我在您剥一只？”
“不必了。”肖章伸手将李灼的盘子拿了过来：“他也吃不了，我帮他解决好了。”
小丁不满的盯着盘子，脸上气鼓鼓的。
孙文涛饶有兴趣的托着腮，看着这修罗的场面。
李灼是个聪明人，他很快明白了过来。本应该去关心一下纪成川此时的心情，但他就莫名其妙想到了昨天下午的那个学生，心里一阵厌烦，索性，他又将盘子抢了回来。
“想吃自己弄，这是人家给我的，是不是？”
说着还朝小丁眨了眨眼睛。
小丁立刻喜笑颜开：“是啊，是啊。”
肖章的手僵在半空，他下意识就看了一眼纪成川。
纪成川脸色发白，双手揪着落在腿上的桌布，头也不曾抬过。
肖章凑到李灼身旁，小声耳语：“你别太过分。”
李灼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凳子刺啦一声响，旁边的纪成川站了起来。
“我去上个卫生间。”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包厢。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分了？”肖章质问道。
李灼往后一靠：“没那个意思，就是气气他。”
“你有病啊？”
孙文涛见肖章真想上火，连忙道：“诶，不都是玩玩吗，至于的吗，早知道不带你来了。”
李灼顺势道：“就是，不是玩玩嘛，你动什么气啊。”
肖章从小就是富二代圈子里少有的正人君子，却偏偏认识这么两个不着调的朋友，气得他脑子发懵，眼不见心不烦，管不了他不管了还不行吗。
肖章站起来，拿起包：“你们慢慢玩吧，我不奉陪了！”
“诶，真走啊。切，玩不起。”
李灼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眯着眼睛，好像陷入了某种沉思，久久没有说话。
孙文涛见着这饭是彻底吃不成了，指着小丁，狠狠道：“都他妈是你！你说你，跟着来干屁啊！”
小丁满脸的无辜，但也不敢招惹孙文涛，只能瞪着大眼睛看向李灼。
李灼把手上一直转着的打火机扔在了桌子上，站起身，拿了旁边凳子上纪成川的外套，欲走。
“诶，你也走？”孙文涛道。
李灼没搭理他，好像着急要去追赶什么东西，推开包厢门，刚迈出一只脚，又转回身来，一只手摊在孙文涛面前：“车钥匙。”
孙文涛牙根痒痒：“草！他妈的这茬你倒是忘不了！”
纪成川扶着洗手台冷静了一会，他刚才就快绷不住了，包厢里的人好像助燃剂，只给他即将崩溃的情绪添砖加瓦。
他平复了心情，确保自己还能再此面对那些人，才叹口气，出了卫生间。
不曾想，刚一出来，就对上了正在卫生间门口抽烟的男人。
熟悉的面孔让他的神经在一瞬间绷紧。
李灼靠在墙上，一手搭着他的衣服，一手夹着烟，见到人出来了，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纪成川一句话还没问出来，就被他拉着胳膊拽住了餐厅。
“不用去说一声吗？”
李灼将他拉到车里，嘭的关上了门：“不用。”
纪成川拽着安全带，没敢出声，只是他往车窗外看了一眼，车正好驶过停车场门口的巨大反光镜，车身被映照了出来。他没见过李灼开这辆车，甚至在来餐厅时，都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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