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雨水
帐篷搭好后，大家把包里的吃喝都拿出来放在垫子上。天已经黑了，但是对于他们这群心心念念想看流星雨的人来说，时间还很早。山上信号比较弱，大家在山顶聊天的聊天，拍照的拍照，吃东西的吃东西。从山顶往下还能看到远处的城市灯火，虽然不是很大片很亮，但好歹看得出那是阆城市区。
这里海拔九百多米，空气能见度比较好，能看到的星星比在市区的时候多，陆澄子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星星，感到非常惊奇。
“流星雨大概几点来？”王焕咬着一个小面包问。
“网上说十二点以后，”曾铨捧着手机，往后一倒躺在草地上，“早着呢。”
杨澧戳了戳王焕的胳膊：“我也要吃，还有吗？”
“最后一个了，”王焕看了一眼地上的零食堆，把剩下的半个给他，“给。”
杨澧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然后一脸满足地靠在他身上嚼。
陆澄子喝水的手一顿，尴尬地移开目光。
“我怎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王艺馨抬头看着天，“感觉要下雨了啊。”
“不可能，我查过天气预报了，不会下雨的！”郭宇信誓旦旦地保证。
到了十点半，所有人都躲在帐篷里，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陷入了沉思。
“你不是说不会下雨吗？”王焕阴恻恻地看着郭宇。
“……天有不测风云，”郭宇故作镇定地说，“说不定流星雨来之前它就停……”
林星野拿起一包薯片就砸了过去，几个男生似乎受到了启发，扑上去暴打郭宇，隔壁帐篷的女生听到动静，笑成一团。
卜槐笑骂道：“黑心导游！”
郭宇挣扎着从他们的魔爪中解放出来，顿时也乐了：“哎哟我他妈是真没料到它会下雨，来之前看得好好的，今天是个大晴天。”
“算了吧，信天气预报还不如信母猪会上树，”杨澧一脸生无可恋地摆摆手，透过透明的小窗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至少要半小时。”林星野看了一眼手机，“雨其实不大。”
“是不大，可是天上全是云，得等到何年何月才散啊。”
众人唉声叹气。
天又黑，还下雨，这样的环境不够安全，大家只能坐在帐篷里干聊天。
“这么坐着太无聊了，”卜槐说，“玩儿点什么吧？”
“玩儿什么？”
“没网，场地还这么小，能玩儿啥？”
“郭导，”曾铨戳了戳郭宇，“快主持大局。”
“这他妈想玩点儿刺激也施展不开吧？也没个扑克牌。”郭宇一脸茫然，“真心话大冒险，定时炸弹，选一个？”
“……那算了，”众人摇头，“太无聊了。”
半个小时后雨停了，天上的星星却被看不见的云挡住，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云能散吧？”于雪皱眉，“不然这一趟就白来了。”
“我看悬，”王焕说，“没个三更半夜散不了。”
“求求了，赶紧散吧。”于雪叹气。
林星野走到陆澄子的帐篷外，五指挠了挠帐面：“同桌。”
陆澄子拉开了门，把头露了出来：“怎么了？”
“你的花露水还有吗？借我喷一下。”林星野说。
“稍等。”陆澄子缩了回去，很快就把花露水翻出来给他。
他们的营地周围有树，蚊虫比较多，林星野是招蚊体质，手背上已经被咬了好几个包，也不知道是蚊子咬的还是别的什么虫子。
陆澄子看着他有些恼火的表情，忍不住想笑，说：“我还有防蚊贴，要贴几张吗？上双重保险。”
“你还带了这个？”林星野惊讶地看着她。
“年初情人节的时候别人送的，一大箱怎么也用不完，就带了一打出来。”陆澄子说着又钻了回去。
林星野顿时更恼火了。
情人节？
陆澄子把一盒印着卡通动物图案的防蚊贴拿出来：“你可以挑你喜欢的图案。”她眼神真诚，仿佛有多迫不及待想把这玩意儿用完似的，补充道：“贴多少张都没问题。”
“情人节送你一箱防蚊贴，这什么脑回路？”林星野不太高兴地问，夹带私货把人骂了一顿。
“因为我也招蚊子啊。”
旁边的王艺馨扑哧笑了出来：“你没抓住重点，重点是情人节送防蚊贴，难道情人节不是应该送巧克力和鲜花吗？”
“我闺蜜送的，我也搞不懂，”陆澄子说，到现在还记得宋清和在大雪天捧着一箱防蚊贴邀功时带来的震撼心情，忧心忡忡道，“她的脑回路正常人都无法理解。”
林星野顿时觉得自己又可以好了，把所有小白兔图案的防蚊贴都撕下来贴上，陆澄子把一整盒都给他：“问问他们要不要贴吧。”
“行。”林星野拿着东西正准备起来，见她头发散着，又问，“你要睡觉了？”
“现在又看不了流星雨，不睡觉还能干什么？”陆澄子说，“说不定一觉醒来乌云就散了呢。”
“……有道理。”林星野说。
陆澄子笑了笑：“晚安。”说完就把拉链拉上。
王艺馨把外套简单叠了叠当枕头，说：“我睡觉不老实，你抢被子千万别客气，抢不过把我踹醒也行。”
“哪有那么夸张。”陆澄子就笑，“我得开一个小灯，你介意吗？”
“不介意，大太阳底下我都能睡着，一个小灯算什么。”王艺馨满不在乎道，“睡觉开灯是你的习惯吗？”
“是啊。”陆澄子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云朵伴睡灯，按钮一开就亮起黄色的光，云朵上的表情衬得超级可爱。
“你在哪儿买的？”王艺馨看着这朵云，“挺好看的。”
陆澄子把灯放在她们头顶，说：“网上买的，你想要的话回去我把链接发给你，还有很多形状，都很好看。”
“好啊。”王艺馨愉快地躺了下来。
其他人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天上有星星，郁闷地钻回了帐子里，打算和她们一样先睡一会儿，说不定睡个两三小时醒来，浓云就散开了。
不过这帮人都是城里娇生惯养的崽子——虽然阆城只是一个不知道排第几线的小城市，但也是个城市，大家躺在野地里一时半会儿都不习惯，尤其是和同学一块露营看流星雨的激动心情久久没有散去……虽然流星雨没来，还听了半宿寂寞的雨声，天上别说流星，简直一点光亮都没有。
实在有点凄惨。
山上的夜里并不安静，有风声，也有树叶被吹动时的哗哗声，以及各种虫鸣兽叫，不远的地方还有别的帐篷，但彼此都没有交流，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潜在的杀人犯抢劫犯，这种环境怎么看都不安全，他们不敢全部睡过去，男生们轮流守夜，陆澄子躺在帐篷里还是蛮安心的。
虽然这种安心的感觉来源于他们人多，但只要联想到人身安全因素，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是林星野。
毕竟他俩是过命的交情。
陆澄子枕着手臂，轻轻笑了起来。
不过林星野管不着她的梦境。
李良拿着刀念念有词地在她的脑袋瓜子上比划，陆澄子睁眼就看到他那张蜡黄枯瘦的脸，李良俯视着，冲她咧嘴笑，举起刀狠狠一剁——
陆澄子硬生生在个位数的气温中吓出一身冷汗，猛的惊醒。
旁边的王艺馨咕哝了一声，翻身继续睡了，没醒。
陆澄子呆呆地坐在帐篷里愣了好一会儿，外面男生低声聊天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陆澄子听起来毫无感觉，几分钟后才用力搓了搓脸，帮王艺馨盖好毯子，穿上外套出去。
外面守夜的有三个男生，陆澄子根据音色听出来，是王焕卜槐和郭宇。
“你怎么醒了？”郭宇有些惊讶。
“睡着睡着就醒了。”陆澄子随口答道，仰头看了看天上。云散了一点，虽然还没散完，但是已经能看到一小片星光了，这对他们这群满怀期待但是听了半宿寂寞雨声的小年轻而言是一件非常感动的事情。
郭宇把其中一个折叠椅让给了她，陆澄子笑了笑：“谢谢。几点了？”
“凌晨两点半。”郭宇晃了晃手机，然后又啧了一声，“你们听说过没，凌晨两点半不要在外面儿闲晃，咱们虽然没有闲晃，但这深山老林的，真要发生点儿什么……”
陆澄子刚平复的恐惧感瞬间又被这几句话激了起来，差点上手把他的嘴捂住，不过还是咬牙克制住了。
三个男生七嘴八舌地聊着恐怖话题，一对姐妹花结伴去森林里探险，结果其中一个神秘失踪，被找到时尸体都快腐化了，死因不是遇到野兽是人为……
陆澄子简直想立刻起身回帐篷，但是这样不太好，坚强地坐住了，拿出手机转移视线。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山上信号弱，但还是能收发消息的，就是慢，宋清和发了几条消息过来，问她露营之旅怎么样，有没有看到流星，记得帮她许个脱单愿blabla……
陆澄子叹了一口气，打字回消息。
—下雨，一颗星星也没见着
—山里信号太差了
点击发送，这两句话后面的小圆圈转了半天也没消失。
有说是另一个同伴干的，但是在不久之后又找到了另一个同伴的尸体blabla……
陆澄子有点绝望。
这个时候就非常想念林星野。
为什么呢？
因为他不会在三更半夜谈论这种话题。
为什么这么确定？
不知道，就是确定。
说到最恐怖的地方，卜槐的两个喷嚏及时打断王焕阴森森的语气，陆澄子也跟着吓了一跳，郭宇拿起一包薯片扔他：“靠，精彩的地方都被你打断了……”
卜槐接住薯片，冲他抱了抱拳，又打了两个喷嚏。
“这儿怪冷啊，阴风阵阵的。”他搓了搓手臂，为了不让他们把话题又拐回去，陆澄子说：“你们不困吗？”
“还行吧，我刚睡了一小时，”王焕说，“还半个小时就轮岗了，萝卜你要不进去躺一会儿？就你没睡过。”
“那我进去了啊，”卜槐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困死了……有事儿及时叫我们。”
陆澄子其实想说要不你们都进去睡觉吧，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守着就好。
不过这个建议肯定会被拍死，毕竟她在他们眼里是一只柔弱的小白兔。
而且她自己守夜的话……恐怕要疯。
恐怖故事大会告了一段落，陆澄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手机，给宋清和回的消息还是没发出去。
男生帐篷那边的拉链声又响了起来，有人出来了，郭宇抬头一看，挥了挥手：“哥！”
陆澄子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林星野。
“你为什么管他叫哥啊？”陆澄子好奇地问，“你们拜把子了吗？”
“没有，”郭宇扑哧一笑，“我叫他哥纯粹是出于……敬佩。”
陆澄子理解起来有点困难：“敬佩？”这得是干了什么感天动地的好事吗？
“他帮我扛过事儿，”郭宇说，“别看他表面像个冷漠无情的王八蛋，其实挺热心的，也讲义气，上回流氓来我家店里打砸的时候……”
林星野走过来顺手一把摁住了他的后脑勺：“说什么呢？”
“……没什么，”郭宇揉了揉脑袋，仰头看了看天空，咕哝道，“这云也该散了吧，半边儿星星都露出来了，能拍一张吗？就是网上一圈儿一圈儿的那种星空图片。”
“那叫星轨。”陆澄子纠正道。
“行吧，星轨，能拍吗？”
“能拍，但是要曝光很久。”林星野说。
“多久？”王焕问。
“看你要拍成什么样，效果好一点的半小时起步。”林星野说。
“那还等什么？赶紧拍！”
“云都还没散。”林星野无语地说。
“那就等云散吧。”郭宇又没劲地坐了回去，“我刚按照你的方法拍了几张星空，亮得跟白天似的，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星星都跟长方形似的。”
“你曝光时间太长了。”林星野打开三脚架上的相机，又调节了一下参数和角度，设置了30秒曝光，四个人静静等待结果。
咔嚓一声。
林星野把成品调出来，照片上的云朵和星星照得十分清楚，如果用p图软件调整一下光线和滤镜，效果跟网上的图有得一拼。
郭宇抱拳：“大佬就是大佬。”
“就是这云有点儿扫兴。”王焕遗憾地说，“这流星雨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一晚上了也没看到哪怕是一颗流星飞过来。”
“就算有也被云给挡住了，”郭宇不甘心，郁闷地说了一句，“靠，我准备了一大堆愿望呢！”
“你准备了什么愿望？”陆澄子好笑地问。
“很多啊，我妈不再因为成绩不及格打我，口袋永远装着零花钱，早日拥有梦梦女神手办……就差流星雨了，”郭宇嗐了一声，摆摆手，“你们准备好愿望了吗？”
“我的比较实际，”王焕笑了出来，“每周都能吃一顿烧烤。”
“……那你的愿望还真是实际，”郭宇说，“杨澧这家伙肯定能帮你实现。”
王焕嘿嘿一笑，林星野看了一眼陆澄子。
她脸色平静地喝着水，好像什么也没听出来。
“你们呢？”郭宇问陆澄子和林星野。
水太凉了，陆澄子只喝了一口，一边拧盖子一边说：“我的愿望很简单，每天都能睡个好觉。”
郭宇乐了：“你每天都睡不好觉吗？”
林星野又看了她一眼。
“偶尔吧，也不是每天。”陆澄子笑笑，不愿多说，眼神示意林星野：该你了。
“我的愿望是希望中国早日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林星野说。
陆澄子扑哧一笑。
“敷衍的痕迹太明显了，”郭宇不满地说，“你怎么不说世界和平呢！”
“第二个愿望就是世界和平。”林星野说。
众人：“………………”
“我是等不下去了，困了，许愿什么的爱咋咋。”王焕疲惫地摆摆手，“我进去睡会儿。”
“靠，仗着有人帮你实现愿望了不起啊！”郭宇羡慕嫉妒恨。
林星野照着之前的参数准备再拍一张夜空的照片，快门按下后，抬起眼睑问陆澄子：“你晚上睡不好觉？”
“有时候睡不好。”陆澄子说，“会做噩梦。”
“建议你睡觉前喝一杯热牛奶，或者买一点精油熏香放在房间里。”林星野说，“我妈就这样。”
“好，”陆澄子点点头，“我回头试试。”
郭宇看看她，又看看林星野，偷偷啧了一声，识相地溜回帐篷里。
林星野拍的第二张夜空比第一张好一点，一半星星一半云，陆澄子抬头看了看，喃喃道：“这云快散尽了吧。”
“你可以等等看。”林星野说。
陆澄子笑了笑，看了看周围，郭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她要是也走的话，林星野就得一个人守夜了。
他调整着相机，打算拍一张星轨的图片，设置好曝光时长就坐在折叠椅上，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支烟点上，叼在嘴里低头看着手机。
虽然抽烟不好，但是陆澄子不得不承认，他抽烟的样子很有范儿，尤其是这副漫不经心，看起来似乎有点烦躁的模样，连鼻梁和嘴唇的轮廓乃至白烟袅袅的烟头，都无形中散发着一种魅力。
难怪那么多女生喜欢他，陆澄子心想。
“你站着不累吗？”林星野忽然转头看着她，示意另一张折叠椅，“过来坐，照片拍好要半个小时。”
要是他属于我就好了，陆澄子心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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