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哥哥
元宝一见到他，连动画片都不看了，立即跳下椅子，奔过去抱着他的腿，又开心又委屈地喊：“哥哥！”
来人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又瞧了瞧他的手，皱眉啧了一声：“怎么弄的？”
“小胖打的。”元宝抱着他的腿委屈地哼唧，看了看旁边的陆澄子，小声说，“是这个姐姐救了我。”
林星野抬头看到立在一旁的陆澄子，目光顿了片刻。
“你好，我叫林星野。”他伸出手。
“陆澄子。”陆澄子也伸手跟他握了一下，习惯性第一眼去看对方的眼睛。
内眼角尖而下勾，外眼角略微下垂，眼型特别漂亮。
陆澄子对眼睛好看的人总忍不住多看两眼，这一次发现他的皮肤很白。
但不像元宝的奶白，是一种健康而又不娘气的白，比她见过的绝大部分男生要好看得多。
元宝抱着他的腿哼唧，林星野有些无奈，弯腰把他抱起来：“不许哭。”
元宝表情委屈，一脸将哭不哭的模样，但是噤了声，两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谢谢。”林星野又看向陆澄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这是谢礼，送给你。”
陆澄子愣了愣，连忙摇头：“不用了，真的不用。”
“收下吧，这还算薄礼。”林星野直接塞到她手上，“这小子金贵得很，家里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要拿着重礼登门谢恩。”
陆澄子想起元宝自己在家没人看，不太相信他说的“金贵”这个词。
“你住哪儿？”林星野问，“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陆澄子摇摇头，“我还有别的事。”
林星野点点头：“那我先带他回去了。”
他扯了扯元宝要勒死他的胳膊：“跟姐姐说再见。”
元宝回神，跟陆澄子挥手道别。
“谢了。”林星野又说了一句。
陆澄子看着他把元宝放在摩托车上，拿头盔哐叽怼在元宝脑袋上，跨上去钥匙一拧就离开了。
不靠谱的哥哥，不可理喻的熊孩子，无休止的人身攻击，毁天灭地般的争吵……
这个月过得还真是疯狂。
林星野吃完饭就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邓敏敏发来的消息。
—我到燕城了
—你照顾好元宝，别让他一个人在家，不然他又跑出去找我
—冰箱里有很多菜，这两天不用出去买了，那条鲫鱼赶紧吃，不然不新鲜了
—小姑过两天才能回来，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
……
全是零零碎碎的嘱咐，林星野略扫了一眼，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退出跟邓敏敏的聊天界面，划拉了一下群里的消息，元宝扒在门口，小声喊：“哥哥。”
林星野头也不回：“怎么？”
元宝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想爬到他腿上，但是因为腿短，半天也没成功。林星野把他抱起来，元宝也没说话，只是靠在他怀里。
林星野两手在手机上打字，在群里回复郭宇的消息，元宝看了一会儿，有些低落地说：“哥哥，我想给爸爸打电话。”
林星野打字的手一顿，低头看着他：“怎么突然想给他打电话了？”
元宝闷着气，林星野没一会儿就听到他隐忍的抽泣，低头一看，果然又哭了。
“是不是小胖跟你说什么了？”林星野面色不虞。
“嗯，”元宝声不成声，调不成调，“他说爸爸死了……”
说完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别听他瞎说，”林星野轻斥，“爸爸只是去了外地工作。”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放假就回来了。”
“真的吗？”元宝仰头，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颔，“可是小胖说——”
“你信我还是信小胖？”林星野捏了捏他的腮。
“你。”元宝说。
“那不许哭了？”
“好。”元宝抹了抹眼泪。
群里一片问号，都在催他把话说完，郭宇甚至盲猜他是遇到了什么难缠的小妖精。
小妖精没有，哭哭精倒是有一个。
—早上我要去画室，中午可以来，家里只有我和林星塬
元宝靠着他的胸膛看了一会儿，又问：“哥哥，你明天要出去吗？”
“不出去，”林星野一边打字一边说，“明天郭宇哥哥他们来我们家玩儿。”
“什么时候？”
“我去画画回来他们就来。”
“哦。”元宝应着，又没说话。
他跟郭宇哥哥不熟，但他知道他们是哥哥的同学，每次来都给他带礼物。
林星野跟邓敏敏接了个视频电话，元宝终于不郁闷了，捧着手机开心地喊妈妈。
邓敏敏在那边笑得很慈祥：“元宝，吃饭了吗？”
“吃啦，”元宝开心地说，“今天幼儿园吃包子和稀饭，包子是胡萝卜馅儿的，我不喜欢吃胡萝卜，就喝了稀饭，回家以后和哥哥一起又吃了几个鸡腿。”
“男子汉不可以挑食，”邓敏敏教育道，“多吃胡萝卜对眼睛好，你看哥哥要戴眼镜，就是因为他不喜欢吃胡萝卜，妈妈喜欢吃胡萝卜，妈妈就不用戴眼镜，元宝也要多吃胡萝卜，知道吗？”
林星野默默地把刚戴上的眼镜拿了下来。
“知道啦。”元宝嘴上应着，也不知道有没有记在心里，“爸爸呢？我想爸爸了。”
“……爸爸要加班，要很晚才回来，你可以下次再打给他。”
“好吧。”元宝噘着嘴。
邓敏敏安抚了一会儿，又说：“哥哥呢？叫他接电话。”
“这儿呢。”林星野往摄像头前伸了一下手，把电脑开机。
“忙什么呢？”邓敏敏问，“在画画吗？”
“哥哥在上网。”元宝告状。
“有时间多看看书，把文化课的分数提一提，别整天上网打游戏。”邓敏敏责备道，“这次月考偏科偏得这么厉害，你好意思吗？”
“知道了。”林星野敷衍地应着。
母子打电话的内容无非是聊家常，聊学习，林星野总是很敷衍，到最后邓敏敏都不爱搭理他了，元宝捧着手机趴在林星野的床上开心地跟邓敏敏聊天。
“妈妈，我刚才在小广场遇到了一个姐姐，她看到我被小胖欺负，过来帮我把小胖赶走了。”
“什么！？”邓敏敏神经一下就提了起来，重点却不是他说的那个姐姐，“你被小胖欺负了？”
“……是的。”元宝小声说，有些心虚。
邓敏敏顿时急了：“我说怎么看你额头好像青了一块儿，手上白白的是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是纱布，”元宝把裹了纱布的手放在手机前晃了晃，“现在已经不疼啦，姐姐还帮我上了药，她人可好了。”
“这小胖怎么那么坏！”邓敏敏心疼地看着儿子，“回头我非找他爸说理不可，欺负元宝欺负上瘾了还！林星野你怎么保护弟弟的！？”
“……”林星野叹了一口气，“我的错。”
“你要是带元宝出去就不要让他落单，小区里的孩子都是恶魔你不知道吗？”邓敏敏数落道，“元宝伤得严重不严重？”
“不严重，”林星野说，“我看了，刮破了点儿皮而已。”
邓敏敏不满他这么云淡风轻的态度，瞪着他：“非要断胳膊断腿才叫严重是吧？”
“没有断胳膊断腿，”元宝说，“过几天就好了，妈妈，那个姐姐人可好了，她还请我喝牛奶，陪我看动画片，还帮我打电话叫哥哥回来。”
邓敏敏的眼神简直要把林星野打一顿。
元宝三句不离“姐姐”，终于引起了邓敏敏的注意：“你认识那个姐姐吗？”
“不认识，”元宝笑嘻嘻地说，“我第一次见她，妈妈，我好喜欢她哦。”
“是吗？”邓敏敏笑了，“姐姐叫什么名字呀？”
“不知道，忘记问了。”元宝挠挠头，“她比我大好多岁，长得很高，是长头发，身上香香的。”
“那要是有机会，回头妈妈请她吃饭。”
“嗯！”
第二天一早，陆澄子是被电话给吵醒的。
点击接听时还半梦半醒，陆澄子揉了揉眼睛：“爸爸。”
“你那边一切都好吧？”陆青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嗯。”
“我这边工厂的事还要过几天才能处理完，你自己在那边多注意就行。”
“我知道了。”
陆青云静了几秒，没有说话，似乎有些屈辱，良久才问：“你卡里有多少钱？”
陆澄子愣了愣，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
“稍等，我查一下。”陆澄子快速查了余额，她卡里存的全是这些年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家里富裕的时候给得多，她平时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少，应该存了挺多的。
“九万三，爸您是不是需要钱？我给您转过去？”
“……”陆青云呼吸有些憋闷，仿佛难以启齿，哑声道：“转五万给我。”
陆澄子毫不犹豫地划了五万给他。
“已经转过去了，可能会有延迟，等会儿您查一下账户。”
“行。”陆青云深呼吸，“你把剩下的收好，省着点用，我可能……你大学毕业前都给不了你零用钱了。”
陆澄子怔了许久，说：“我知道了，没关系……您也别太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陆青云语气平静，“你妈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没有，”陆澄子说，“这个月她都没有联系过我。”
“好。”陆青云应了一句，挂了电话。
陆澄子倒回床上，彻底清醒了。
直到现在，她才清晰地感觉到家道中落带来的窒息感。
她看着天花板，听着远处广场震天的广场舞音乐，心中的感觉无法说清。
有些烦躁。
不喜欢这里聒噪的环境是真的。
担心爸爸也是真的。
昨晚那小胖子毁她三观时带来的愤怒和震惊也是真的。
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城市，害怕和抗拒也是真的。
主要还是担心她爸——陆澄子把重点挑了出来，她实在不想一下子给自己那么多烦心的事。
林星野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右边的胳膊都麻了，睁眼看见元宝七手八脚地压在他身上。
这小子委屈得不行，他昨晚哄了一夜，被逼得答应一定找小胖报仇不算，还非要他把一半的床铺让出来给他睡，不然没法消停。
“我的鸡腿……”元宝被拍醒的时候有点想哭，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林星野已经穿戴整齐。
“再不起来你连面包都没有了。”
元宝哼哼唧唧地钻回被子里，露出穿着小熊印花睡裤的小屁股。
林星野把他翻过来：“鼻子还塞吗？”
“不塞了。”元宝揉了揉眼睛，声音还是带着一点的鼻音。
“起来，吃完早餐再把药吃了。”
“哦。”元宝无精打采的从床上爬起来，打了个哈欠，林星野从衣柜里找出几件衣服扔过去让他自己穿，“动作快点儿，我要迟到了，你不想跟我去画室就自己在家待着。”
元宝一听自己在家，瞌睡都跑没了，赶紧麻利穿衣服。
“头在哪里啊，”小朋友光着肚皮急得团团转，两条小胳膊胡乱扒拉着，“我找不到头了……”
“……”林星野刚起床就叹气，拽着他过来把衣服拉好。
他不是第一次带元宝去画室，老师已经习以为常了，小朋友拿着棒棒糖安安静静在旁边坐着等哥哥上完课，不哭不闹，特别乖巧，老师也很喜欢。
郭宇王焕他们几个中午过来，各自拎了一堆菜和饮料零食，上他家做火锅。
林星野开门的时候，表情一言难尽：“你们救济贫困户呢？”
“嗨呀，空手来多不好意思啊，”一帮男生挤了进去，“邓姨——”
“她前天就走了。”林星野把门关上，皱眉说，“我叫你们过来就是为了把冰箱里的菜吃完，你们倒好。”
“毛病，菜还嫌多的，非洲的小朋友想吃都没有。”几个人一齐挤了进去。
郭宇和杨澧在厨房处理食材，林星野泄麻酱，王焕征得同意后进他房间里参观，元宝独自在客厅玩磁铁玩具，仿佛对家里的热闹充耳不闻。
“小姑呢？”
“去云翠山了，”林星野说，“她接了一组婚纱照。”
“云翠山太远了吧，要拍多久啊？”王焕问。
“两天吧。”
“那岂不是要在那边住两天？”
“是啊。”
郭宇把肉端出来的时候，看元宝一个人自娱自乐有些心疼，胳膊碰了碰林星野：“元宝怎么这么就这么内向啊，谁逗都不理，你怎么当哥的？”
“关我什么事儿，他性格就是那样。”林星野说，“可能想爸了吧。”
“可他跟你爸也没跟你那么亲啊，”郭宇说，“是不是就粘你呢？”
“不知道。”林星野皱眉，“可快点儿长大吧，烦死我了。”
“比我表弟乖多了好吗？”王焕说，“我看到我表弟就烦，从头烦到脚。”
“你干脆认元宝做弟弟好了。”郭宇踢了踢他的脚。
“难道元宝不是我们的弟弟吗？”
“……是嘿。”
食材料理好后，郭宇喊人过来开吃，开了五瓶啤酒。元宝也想喝饮料，但是他感冒还没好，林星野不准他喝。
王焕的胳膊还吊着，杨澧问：“你要什么料碗？”
“按你的给我来一份就行。”王焕说。
郭宇看了一眼元宝那缠着纱布的手，扭头问林星野：“哎，元宝的手严重不严重啊，缠着那一圈儿跟流了一公斤血似的。”
“是一公升不是一公斤，”王焕纠正他，“会不会用量词。”
“不严重，要不是创可贴太短也用不上纱布，那伤口挺长的。”林星野说。
“我去，包得像粽子一样，跟削了一块儿皮似的。”
“昨晚救他的那姑娘包的。”林星野想起那张白净的脸，“可能人家比较精致吧。”
“合着昨晚救元宝的人不是你？”
“不是。”林星野用筷子把那截玉米串起来给元宝，“我回去的时候人都跑了。”
“我操，”郭宇气愤地说，“要是让我见到那小胖子，一定给他揍回来，元宝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你要是打得过他那三百斤的爹，怎么揍都没关系。”
“你一校霸竟然说这种话，该不会是怕他爹吧？”杨澧笑了笑。
“我怕他干什么，真打起来他未必碰得到我。”林星野说，“跟那种人纠缠上会很麻烦，莽夫不可怕，可怕的是无赖。”
“那就这么算了？让元宝吃闷亏？邓姨的性格肯定不会答应吧？”
“等着吧，”林星野想起邓敏敏昨晚的电话就头疼，“我会让他还回来，但不是通过打架的方式。”
郭宇竖起拇指：“这是什么绝世好哥哥。”
几个人狂笑一通，王焕笑完说：“那多不解气，大不了咱们四个一起上，我就不信还收拾不了他。”
“哎哎哎，这是什么道德败坏思想，”杨澧及时打住，“一群未成年在这儿合谋打人，十分不符合新时代好青年的形象啊，上周四打架被通报批评还不够是吧？”
一群人又是一通乐。
说到打架，王焕忽然想起来：“你们检讨都写好了吗？”
“我反正写不出来，打算从网上抄一份。”郭宇一边说一边逗元宝。
“我也是。”王焕举手。
“我写一半憋不出来，后面一半也是抄的。”杨澧说。
林星野笑出声来：“你们要不要对一下啊，万一都抄一样可就完蛋了。”
“你还好意思说，”郭宇拿手肘捅了捅他，“我们写检讨都是因为谁啊，你敢说你没抄？”
“我没抄啊，全是我自己写的。”林星野说，“参与打架的加起来一共有十一个人，挑事儿的是郑源，肯定他们先念，要是每个人都念一份800字的检讨，听众只会越听越烦，周一校晨会大家格外没有耐心，所以写400-500字，念的时候速度慢一点就成，你们傻吗？”
“卧槽！”众人窒息于他的操作，却也只能服，“你大佬永远是你大佬。”
陆澄子在家待了一天，傍晚的时候给汉堡套上牵引绳，准备带它出去溜一圈。
狗子有点兴奋，叼起角落放着的那块滑板，陆澄子把滑板放回去：“今天不玩儿滑板，咱们就散步。”
尽管没有滑板，汉堡依旧很兴奋，只要能出门，它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跑起来，横冲直撞的，陆澄子差点拉不住它，喊了好几声它才收住，咧着嘴很开心的样子。
她从包里拿了一片肉干喂给它，汉堡愈加兴奋，围着她摇尾巴，陆澄子忍不住笑：“傻狗。”
她把它带到小广场，这是她目前发现的唯一好去处，人流量也还没达到高峰，去这里最合适。
“来，汉堡，”陆澄子晃了晃一个乳胶棒球，“看看谁跑得快。”
说完，她把球扔了出去，汉堡并没有立刻跑出去，而是等陆澄子数到三的时候，一人一狗几乎是同时冲出去抢球，往复十来个回合，陆澄子就不行了，汉堡正兴奋着，叼着球往她手里塞。
“让我休息一会儿，”陆澄子坐在排椅上抹着汗，“你先自己玩儿着。”
说着把球一扔，汉堡再跑去捡回来，但没扔太远。玩了几次，陆澄子就让它休息，喂了几片肉干。
陆澄子看着它一边吃一边高兴的样子，摸了摸它的脑袋。
“你说你，一开始就吃这么贵的狗粮，以后要是没钱了给你换便宜一点的，你是不是要绝食啊。”
汉堡汪汪叫了几声，吐着舌头，讨奖励似的蹲在她面前，尾巴摇得特别欢。
“先说好啊，陆汉堡，”陆澄子捧着它的头，看着它的眼睛，“伙食质量要是下降了，你就去跟你哥闹，让他给你买最好吃的，不准跟我闹，听见没？”
汉堡耷拉着耳朵，陆澄子在它脑门上挠了挠：“咱们汉堡也要开始吃苦喽——去捡回来！”
球一抛，汉堡就飞奔出去，这次她扔得有些远，球滚到了一个小孩旁边，那孩子捡起来，正奇怪的时候，听见汪汪汪的叫声，转头就看见一只金色大狗跑过来，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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