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亭中重逢

帝都城，清晨。

东方刚刚泛起了鱼肚白，天色微亮。

几个穿着差役服色的人脸上蒙着面巾，鼻孔里还堵着棉花，正拉着一辆木罐车正走街串巷。

他们拎起各家各户门口放着的桶，将桶中的液体倒入车内，倒的时候转过脑袋，脸上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

“嘿嘿，这是我家的，还热乎呢，一点都没有浪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使劲拎着一个桶走过来，对着一个差役说道，灿漫的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差役哭笑不得，取过桶倒进罐车中，自从他被派了这收集夜香的工作后，整日一身味儿，回家就被媳妇儿和孩子嫌弃，可兵部为制作火药对抗傲来国的蛮夷，建了许多硝田，需要这夜香作为原料。

“爹爹说了，这些东西可以变成炮弹，好早日将蛮夷赶走，那我们大夏就安宁了。”孩子继续说道。

差役点点头，本想用手拍拍这孩子可爱的圆脑袋，但想了想，还是止住了。

“今天我多喝些水，明天早上肯定弄的更多。”孩子说着，一蹦一跳回家了。

差役看着孩子背影，无语愣在当场。

早朝后，盛轩来到勤政殿处理政务，第一件事就是看最新的前方军报。

“无耻！”盛轩看着今日军报，面色铁青，不禁拍案骂道。

边上站着伺候的小内侍忆雪从未见陛下发过如此大的脾气，额上冷汗直冒，不知是福是祸。

傲来国入侵有三个月了，已占了岭南郡四个县，他们残酷对待当地百姓，疯狂掠夺所有物资，还扶植了很多夏奸。

这些夏奸狐假虎威，无恶不作，军报中报告说一个县中有石炭矿，夏奸看管被抓来的百姓前去采矿，矿下经常冒顶，百姓死伤极多，可夏奸为完成主子任务，仍想尽各种办法逼迫百姓下矿。

盛轩看到这些，本正在为这些夏奸生气，忽觉得哪里不对，这才想起，先前乘风曾报告过，傲来国的巨船都是用石炭驱动的，他们突然需要这么多石炭，定是有什么重大行动。

他抬眼仔细看着旁边挂着的大夏舆图，突然心中一沉，若敌军如此，则大事不妙，忙召来容洪等人商议部署。

夜半，盛轩仍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独自来到御花园冠云亭上，看着漫天星辰，忆起那晚和雪晴两人情景，想着她生死未卜，不禁心如刀割，黯然神伤。

“从寝殿一直跟朕到这里，你可以出来了。”盛轩突然转过头，朝着身后一个黑影冷冷道。

话音刚落，他身后突然闪出一个人来，竟是个女子，一身玄衣，身材窈窕。

看到这熟悉的身影，盛轩大喜，道：“冰雨，竟是你回来了。”

冰雨嫣然一笑，道：“嗯，是我，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盛轩转身走到冰雨跟前，见她容颜未改，风采依旧，眉宇间还多了些上位者的威严之气。

两人曾共同经历生死，她是他可将背后让予的战友，也是他的知己红颜，虽多年未见，情义仍深。

“这些年你都去了那里，我派人寻遍大夏，都没有寻到你的踪迹？”盛轩激动的问道。

“我离开了大夏，去了傲来国。”冰雨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

盛轩邀冰雨在亭中石凳上坐下，冰雨向盛轩说起当年事情，原来她在帝都之乱前，一次偶然发现有人拐带孩童，就一路追踪，跟着上了一条大船，发现上面有许多孩童，正想伺机营救，却发现船已航行出海，在海上足足颠簸了两月，就到了傲来国。

后来才知道，这船是相邦沐天远的，当时天熙帝心生愧疚，停送童男女给傲来国为奴，为解燃眉，沐天远想方设法弄来很多孩童装船偷送去傲来国。

“我本是想去救那些孩童的，可笑的是，我却连自己都救不了，”冰雨凄然一笑，道：“在异国无以为生，无处栖身，病困交加，直到我遇见了他......”

冰雨接着道：“他是奥维，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把他当成了疾风，这世上真的竟有那么相像的人，能穿越万里之遥和生死之隔，终来到你身边。”

“奥氏是傲来国五大家族之一，控制着冶炼和器具制造，奥维是家族唯一继承人，我们两情相悦，不久我便嫁予了他，还协助他处理家族事务，”冰雨继续道，“只是天意弄人，他前年突得了一场重病，药石无救，后来我便接替他掌控了奥氏家族的一切。”

盛轩听着冰雨叙述，想象着她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的不易，安慰道：“你受苦了，又怎么不早些回来？”

“我已适应了那里的生活，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冰雨却淡淡道：“在傲来国，律法至上，长老院可以否决王命，天平院裁判是非，裁判结果连王也要遵守。那里宣扬人人平等，金钱至上，每个人都毫不掩饰自己对名利的热爱，也竭尽全力去争取。在我看来，他们活的很真实、自在。”

冰雨眼中忽又露出鄙夷的神色，接着道：“而大夏，各处皆分三六九等，律法是为管控百姓而设，没有对错，只有权势。读书人腹黑虚伪，读书大多是为做官得权捞钱，却满口仁义道德；官员贪污盘剥，却整日将清廉为民挂在嘴上；百姓被愚弄蒙蔽，只要可卑微生存，整日浑浑噩噩，麻木不仁。”

自傲来军入侵后，盛轩也试图去认真了解这个对手，但俘虏大多不愿开口，至今所知无几，今天从冰雨口中听到这么多，实在大开眼界，又听她说大夏的种种不堪，虽不完全赞同，但觉得有些也的确切中要害。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既然你觉得适应了那里的生活，我尊重你的选择，”盛轩恳切道，“但如今的大夏，虽然某些事情还不尽如人意，但很多已绝非你当年印象中的样子。”

“我今日君临天下，首要所想的，就是让大夏所有百姓能吃饱、穿暖，辛苦劳作可以养活自己和家人，老幼病残者也能得到扶助。为了这个目标，无论谁拦在前面，我都会毫不犹豫将他们连根拔起！”盛轩说到这里，用力一拍石桌，眼中寒光迸射，天子皇者之气四溢而出。

“可傲来国，居心险恶，一直纳我大夏子民为奴，现更是直接率军侵入，妄图占领大夏，永远奴役我百姓，这我绝不答应。”盛轩脸色突然一变，声音低沉，侧过头狠心道：“若你......你也参与其中，那你我两人情义便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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