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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路遇书生


洛羽负责护卫两人,自然极是机警,忙嘱咐她们在马车中不要出来,说完便抄起手边剑,撩起车帘下了车。

洛羽下车,见整个车队正经过一片树林,此刻都停了下来,原来是发现前面路边,一个年轻人不知何故正靠着一棵大树躺着,看打扮似是个书生,郭飞熊正带着几个护卫上去查看。

洛羽上前,听郭飞熊在问话。

“你是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又为何躺在此处?”郭飞熊问道,手里紧紧握住剑柄,不时警惕的抬眼看看四周。

那书生蓬头垢面,身上衣袍也是脏兮兮的,嘴唇干裂,面色苍白,目光暗淡,但仍是一副桀骜模样,道:“哼,这天大地大,在下躺在此处又关你什么事?”

“你......”郭飞熊碰了个钉子,还是耐着性子道:“我家主人好心让过来询问,你怎如此不知好歹?”

书生用力撑起身子,又看了一眼这车队阵仗,知道这主人非富则贵,却仍是道:“在下修习圣人之道,本想能施展抱负,以慰平生,谁知这世间污浊,天下虽大,却已无立身之地,正好死了一了百了,不需尔等多事。”

“你这书生,真是......”郭飞熊本就心情欠佳,听了书生所言,有些动气,正想再好好说道几句。

“喝些水吧......”盛轩不知何时下来马车,洛羽和众护卫皆恭敬施礼,他向一名护卫要了水囊,来到书生前,俯身递给书生。

书生抬头,见眼前这人与自己年纪相仿,眉目俊朗,身材健硕,英气逼人,身上衣衫虽非什么名贵衣料,却异常合身自然,浑身上下不经意间散逸出上位者威压之气,但这威压并不狠厉霸道,极尽仁恕温和。

书生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水囊,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儿,然后忽的放下,大口大口喘着气,眼中有了神采,似是恢复些精神。

“身为读书人,当弘毅致远,遇艰难挫折时更显品行,受了些委屈便怨天尤人,看来你的圣人之道还需再修。”盛轩缓缓道。

书生听完,似醍醐灌顶,若有所思,一手扶树强撑着,站起身子,顿了一下,作揖施礼道:“在下宋子乔,家住阳朔县城,父亲早亡,自幼与娘亲相依为命,家中开着一间茶社,娘亲以此营生,省吃俭用供我读书。我十几年寒窗苦读,呕心沥血,只想着能凭所学光耀门楣,好生赡养慈母,两月前赴郡城科考,自以为发挥尚可,就算不能名列榜首,亦必可上榜,谁知等到发榜时,榜上却并无我名,在下不忿,前去考院讨要说法,可大门都未能进得,就被那凶悍的守门兵士打折了小腿。”

宋子乔说着,眼神中尽是悲凉之色,喘了口气,继续道:“所幸被好心人送往医馆,养了月余,腿伤才算治好,但却落下跛行的毛病,盘缠也快用尽,便想着回乡。谁知......谁知......”

宋子乔说到此处,情绪异常激动,双目赤红,忽的流下泪来,哽咽道:“谁知一回到县城,却见家中茶社宅子全都没了,一座新修的祠堂立在那里,急忙打听才知道,是官府看中此处位置,强征拆了我家茶社宅子修建祠堂,可怜我那娘亲,阻拦强拆,被差役推搡撞倒在地,送往医馆后没几天就走了。乾坤朗朗,青天白日,却说理无门,如今我在世上已是孤身一人,身无分文,无家可归,还有残疾,不由万念俱灰,才如此自暴自弃。”

盛轩听完宋子乔诉说,心中有所动,立即差人将马车上桌凳搬下,摆上笔墨纸砚,让护卫扶着宋子乔坐下,道:“若我记得不错,本次科考题目是论“君子和而不同”,可否将你所作文章重新默下?”

宋子乔坐在凳上,用袖子擦了擦泪水,听完盛轩所说,心中有些疑惑,不知这人为何要让他如此。

郭飞熊听完,心中早为这书生不平,在一边道:“书生,若你文章真的好,我家主人定有办法为你伸冤,你且写吧。”

宋子乔想了想,点点头,抓起笔,埋头奋笔疾书,片刻后一篇千字文章跃然纸上。

郭飞熊上前取过,双手呈给盛轩,盛轩读完,忽的眉头紧皱,他清楚记得,上月考院主官曾将判做前三的卷子呈他过目排序,其中一篇与这宋子乔文章竟一模一样,其中“君子和,源于道合,君子不同,出自未易,易则道远”一句他更是记忆深刻,他是将此卷判做二名的。

盛轩立刻明白,没想到他如此高压从严治吏,仍还有人敢于顶风作案,他心中有些愤怒,但面色如常,将卷子交给郭飞熊收好,又问道:“你家被拆之处是被官府盖了什么祠堂?”

宋子乔听完,先是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道:“太子殿下少年时曾在阳朔避难,还为百姓除恶,为念此事,县守修了座功德祠,里面供奉这太子殿下的纯铜塑像。”

盛轩一听,脸色骤变,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日常虽政务军务繁忙,长居府中、军营,但得空也会微服查访,自以为这官场风气在他倡导调治下有所改观,没想到仍是新壶老酒,难以扭转。

盛轩着人让苏灵和七七上了自己马车,宋子乔则坐她们马车,郭飞熊和洛羽骑马,一行人继续向阳朔方向赶去。

上车前,盛轩在郭飞熊耳边轻声吩咐几句,郭飞熊听完立即前去安排。

苏灵和七七两个刚才早就按捺不住,偷偷下车躲在边上听了许久,此刻见盛轩面色阴沉,沉默不语,也不敢多说话。

七七终于还是忍不住,挪动身子上去挽住盛轩胳膊,道:“太子哥哥,莫为刚才事情自责,这并不是你的过错,这世上有光就有影,有清就有浊,尽力而行就好。”

那边苏灵趁势也挽住盛轩另一只胳膊,道:“是啊,是啊,太子哥哥本已做的够好了。”

盛轩听着七七清脆稚嫩的声音,人不大却讲出如此道理,也是吃了一惊,这边苏灵又撒娇,终于嘴角一翘,微笑道:“呵呵,你们两个淘气的家伙。要知道,这上位者的一句话,一个字,甚至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可能关系着下面许多人的身家性命,不可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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