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的将军
这一年的夏季似乎格外长，也格外热。
青楼的□□穿得很清凉，但日头太大，依旧是热，桃娘是青楼里有名的姑娘，有才气，人漂亮，眼尾一颗红痣更显妩媚。她原是一富户家的小姐，后来家道中落，才被卖到这儿了。
“碧姚，你去跟妈妈说声，我想去城外的溪流瞧瞧。”
“是，姑娘。”
老鸨也不担心桃娘会跑，毕竟她一姑娘，根本逃不出去，只要在上京境内，青楼的人就能找到她。
桃娘一直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想过逃，她只是想活着。
流水汩汩，她把手靠近水面，上京周围没什么猛兽，这地儿也偏，倒是没人。她是带了件衣服的，脱了罗袜，足尖在水面上掠过。冰冰凉凉的，她舒服地扬起了头。
俯下了身子，钻进水里。
“姑娘不要！”不知是哪个愣头青大喊了一声，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发丝纠缠，洒在水里光闪烁着。硬是把桃娘给拽起来了。当看到桃娘薄薄的轻纱勾勒出的曼妙身姿，不由得耳尖儿一红，连忙撇过头去。
“姑娘，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万不能想不开啊！”
呵呵，她想得可开了。
“小郎君啊，这小河才多深呀。”
谁料那愣头青竟十分认真道:“若真是一心求死，你也可以蹲着。”
呃……真是指的一手死路。
桃娘笑笑，一双瑞风眼弯弯，眼尾的红痣也更艳了。“我可没想自杀，到我这一步了，还有什么苦没吃过。”桃娘甩甩袖子上的水，干衣服套在外面就准备走，她可不想在这愣头青面前换衣服。
“哎哎哎，姑娘姑娘，今日在下多有冒犯，敢问姑娘是哪家的，我回家去也好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娶我吗？”桃娘似笑非笑地问。程子凌挠挠头，脸红着嘀咕:“也不是不可以……”
桃娘眼底笑意更甚了。
“奴家可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说罢，便不看程子凌便走了。
程子凌刚想跟上去，却听见有人来找他了，他方才来取水来着……
桃娘回了秦香坊，便换了衣服。
晚上来秦香坊寻乐子的人多，有人点名要桃娘，桃娘皱皱眉，有些厌倦了。
碧姚来请她过去，她取了一把瑶琴，便去了。包厢里只有一个男人，妈妈说是不久前归来的一个小爵——程小将军。当看到这位程小将军，桃娘弯弯唇角，可不就是那愣头青吗？
门被关上，程子凌手撑着头看着她，眼底点点笑意。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他眼中笑意更深。
桃娘娘也不知觉的勾起了唇角。
“听闻姑娘不爱笑，可我觉得不是如此啊！”
“小将军想听什么曲儿？”桃娘并未回他刚才的话。程子凌笑兮兮地看他，他可是问了许多京城公子哥才晓得她是谁了，那颗红痣可只有那一位姑娘有。
“你喜欢什么曲儿，我便喜欢什么曲儿。”
桃娘笑而不语，玉指拨弄琴弦，奏出令人陶醉的曲调，惹眼的眉目微敛，却更显欲拒还迎。
他不过夜，但他丢了一袋子的钱给老鸨，走时，笑着说:“桃姑娘，我包一年，这些应当够了，剩下的，老鸨你好好留着吧！”
桃娘看着他的背影，不禁笑道:“还真是孩子脾气。”
第二日他没来，也对，程老将军一向严苛，若知晓他为一个娼妓包年，那肯定得禁个足。
没料第三日他便来了，一样是包厢里听曲儿，聊聊天，桃娘看了他半晌，开口道:“我觉你走姿甚怪，你的背怎么了？”
“我爹拿戒尺抽了我，特别疼，你要不给我吹吹。”他看着她。
桃娘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好啊。”她的眼神不退让，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双美眸像是要勾了他的魂儿去，这下程子凌不行了，他脸上红了一片。
日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来，他从不碰桃娘，因为怕她不愿。那日他说:“我想娶桃娘。”
“风尘中女子不足以使公子动心。”她是这么回答的，那些姐妹出去了，山盟海誓也不做数了，最后哪个不是死在了那些曾经说只爱她一人的男人宅院里。
桃娘只有一条命，她实在赌不起。
是程小将军太过痴情了吧，他甚至去跟程老将军说了，程老将军自是不愿。
是啊，那是程家的独苗苗，哪能娶个青楼娼妓为正妻的。
他说他要娶桃娘为妻，不是妾，此生唯一的妻，唯一的忱边人。试问天下哪个女人能不心动呢？他给桃娘带了许多玩意儿来，他还把御赐的钗子拿了一对儿来，给桃娘。
他问他不怕被人听了去让陛下治他的罪吗？
“桃娘是我的未婚妻，此生都作数的，御赐之物，我赠予卿卿又如何？”桃娘笑了，心不知何时被这讨厌的愣头青给捂热了。
“桃娘，等我凯旋而归，陛下赏了我宅子，我便大张旗鼓地娶你。我要全上京的人都知道，桃娘是我的妻。”桃娘也曾问过他，不嫌弃她是风尘女子吗？不嫌弃她的贱籍吗？
“我才不在乎，我只是想娶我的桃娘罢了，那些事情，与我又何干？桃娘如此问我，莫非，是在考虑我的感受？”至今脑子里还有他笑兮兮的模样。
“若非老头子不给我钱，我这会儿就想赎了桃娘。”他气鼓鼓的。在那最后的一天里，桃娘说:“我现在愿意了，很愿意。”
……
他出征那日，意气风发的模样令她至今难忘，她把一只钗子给了他，另一只自己留着。
她就那么等着他，可是，在入秋的那会儿，她被杨老爷看上了，老鸨为了钱，把她送出去。
她觉得很对不起程子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很脏，明明都答应嫁给程子凌了，她想上吊，却发现身体常常不舒服，桃娘偷偷找了大夫，大夫说，她怀孕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
就因为那个孩子，她在杨府艰难地活着，西院的一切都令她恶心，杨夫人会来西院欺辱她，杨大人也因她怀孕而不怎么过来了。
他们把那只钗子拿走了，说是她偷的，她很狼狈的解释，却被杨小姐一巴掌扇倒在地。
“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下贱女人，配带这样好的钗子吗？”
桃娘发了疯地去夺，却被人按倒在地，她怀了孩子，也不敢对她如何。
“这双眼睛真是好看，啧，可惜啊，没什么眼力见儿。”
杨夫人收买了那位大夫，让他说出实情。杨大人气急，命人将她乱棍打死，丢在城外的乱葬岗去。棍棒打在她身上，孩子没了，只剩下一滩滩血迹。
可惜她没死，那天下雨了，冰凉的雨水打在她脸上。耳边是犬吠，黑漆漆的一片，恶臭味不断。她四肢被打断，动不了，呼吸一下都痛，两个人影走到他面前，挖了她的眼睛，所以后来，她见迟与他们时，眼眶漆黑。
野狗啃食着她的□□，她喊不出声音，也动不了，却能感觉到痛，她是被活活咬死的。
她不知道的是，程子凌也死了，血溅疆场，因为朝中贪官贪污了许多军饷和军粮。她的将军和她还有他们的孩子，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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