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月回溯·下
池塘微泛涟漪，银光在阳光下熠烁，清新的空气化作风抚过脸颊，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切都像慢时光。
这个地方星芒来过，虽然记忆模糊，但是她却觉得这里异常熟悉。
“这里好漂亮啊！”柚木普微微瞪大眼睛，像个孩子般开心地笑起来，他放开星芒的手，一路跑到池塘跟前。
星芒被他放开了手，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得张了张口：“……慢点啊。”
柚木普大声应好，然后蹲下身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因为湖面波澜兴起而有些层叠的影子做着笑脸，湖底下的金鱼惬意地游过彼岸，一溜烟就蹿得没影了。
这里一切看上去都亮闪闪的，像个仙境。
“羽生，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地方的！”柚木普扭头问着星芒，眼中璀璨浮沉，单薄的身子钦入满湖清波，尾音都开心地上扬起来，像把小刷子轻抚过星芒的心。
星芒顿顿，诚实地摇头：“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里适合逃课。”
她总觉得自己来过这个地方，是亲眼看见过这番景象，可是……究竟是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和她的记忆有关吗？
星芒甩了甩头，心情莫名地烦躁。
不说别的，光是在这个年代这件事就塞了满肚子疑惑，星芒往前迈了一步与柚木普并肩，少年身上洗衣粉的味道就飘在鼻尖。
这是在身为花子君的他身上没有过的味道。
“羽生。”突然，柚木普平静地喊了她一声。
星芒微微侧头，“嗯”了一声。
“你以后有什么理想吗？”少年这么问着，便缓缓坐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
星芒也跟着坐下来，用手托着腮，眼睛盯着湖面：“理想啊……好好学习算吗？”“羽生的理想好逊。”柚木普失笑出声，他伸出手伸了个懒腰，语气飞扬：“肯定要更大一点吧！”
“比如呢？”星芒问。
“登上月球啊！”柚木普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没有这么大的理想啊。”星芒倒在柔软的草坪上，头顶的悠悠白云转到眼睛里。
天是湛蓝的、云是洁白的，她突然想起那些上过的国文课，老师敲着黑板让他们背下那些文绉绉的俳句。那时只觉得很烦，但是现在却发觉了那些词的古典美。
她把手盖在眼睛上，声音悠悠：“普通的上学、普通的毕业、普通的恋爱……一般人都会这么想吧？”“羽生才不是一般人呢。”柚木普毫不介意地反驳她，跟着倒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倒在草地上望着天空，柚木普伸出手去抓白云，幼稚地笑了起来：“羽生这么聪明，根本不会是普通人啦。柚木普保证！”他又重复了一遍，怕星芒不信似的。
星芒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句。尔后她尝试着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却像哽住一样，什么也说不出。
——这不是她认识的柚木普。
她认识的柚木普，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做任何事都迎刃有余轻轻松松。虽然说起来很难看，但的确，身为花子的柚木普非常虚伪，某种程度上像极了源辉口中的“无恶不赦的怪异”。
他擅长伪装自己，将真实情绪掩盖在笑容之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抱住她撒娇，把注意力转移掉。
无论是身为活人，又或是花子的他。
但星芒太清楚他们之间的区别了，那双余晖色的眼睛，她想不论过了多久她都一定不会忘记。
现在的柚木普眼中还残留着星光，微弱而独特，令他多了几分属于少年人的骄傲与意气风发，他笑起来很狡黠，像是普通的做了个恶作剧得逞的男生一样。
但是身为花子的柚木普却不一样啊。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梦想如此远大的少年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身为七大怪异的柚木普总是一副笑脸，但那双余晖色的眼睛却黯淡下来，沉淀了许多复杂情绪，最终隐藏在笑意之下。
星芒曾经见过他对付告白之树时的眼神，那种不起波澜、略带嘲讽的眼神。那不带一丝光芒的眼神，能让人冷到心里去。
或许是经历了这么多年，柚木普早就忘记了活着究竟是什么感觉。
就算柚木普能够逗她开心，就算他一直纵容着她，就算他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喜欢她……但想到这里时，星芒却鼻尖一酸，接着心里涌上无言的难过。
想回去，想回到那个柚木普身边。此时此刻，星芒只有这一个想法。
她站起身拍拍草，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星芒看着平静的湖面，对柚木普说：“柚木同学。”
“嗯？”
“柚木同学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呢，谢谢你能够和我成为朋友。我想我知道理想是什么了——假如那个时候你还在的话，肯定会看见的。”
目光聚焦在湖面，耳边回荡着一个稚嫩的孩子声音：“跳进去就能回来了哦。”
“羽生，快点回来吧。”
柚木普看见女孩子的裙袂飞扬，光勾勒了她精致的面容，墨色的长发在他眼前交缠，然后女孩儿垂下眼眸，一步一步地往池塘边走去。
“再见啦，柚木普同学。”她说。
柚木普最后只看见女孩儿跳跃进池塘的身影，坚决而期盼，像是马上去见喜欢的人一样。
湖面下是死一般的寒冰彻骨。星芒感受到水抚过她的肌肤，像针扎一样透过敏感的保护层，她死死闭着眼睛放任自己往下沉溺，一张口便被灌入了湖水。
星芒不知道自己坠落了多久。
只知道最后她好像看见了一束光芒，然后身体被轻柔地放下，耳边传来许多声音，闹哄哄的，令她忍不住蹙起眉头。
“好吵……”这一开口，她就被自己吓到了。
声音沙哑难听，而且因为发声喉咙也变得灼烧难忍起来。
星芒缓缓睁开疲惫的眼睛，入目便是源光近似错愕呆滞的表情，然后再定睛，便看见了天花板上炙目的白昼灯。
是医务室吗？
紧接着下一秒，她听见源光惊叫出声：“羽生你醒了啊！！”
星芒愣了下，没张口。
或许是源光自己也意识到失态了，连忙左右看看，着急道：“那那那个我去给你倒杯水！你现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话毕，他转身离开了。
源光走的匆忙，甚至差点绊倒自己。
星芒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轻轻挪动了自己的头，勉强看清了时钟。
现在是五点二十——恰好是她之前被未来碰到的时间。
头并不是很痛，只是多少昏沉了。星芒试着直起身子，但发现自己好像躺了太久使不上力气，于是只得放弃，呆呆地望着头顶的灯发呆。
那个梦境……她是跳湖回来的吧？
星芒不知道该怎么说，脑袋也空空的，疲惫和无力一起席卷上来。她闭着眼睛，不知不觉地又睡着了。
柚木普是在星芒睡着后才走进来的。
彼时大家已经离开校园，整个医务室只留下他们两个，少年目光深沉，伸出手来碰了碰女孩儿安详的睡颜。
“七号大人，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土笼靠在门框边，将写着“羽生星芒”的白皮书扬起，“从资料上看，她至少还能再活十几年。”
柚木普没回答，只是坐到床边，俯下身理了理星芒的头发。
土笼见他不回答，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七号大人，你应该知道我什么意思。”
“她的书，后面几页被撕掉了是吗？”柚木普开口问，声音平静。
“是啊，补都补不了。像是消失了一样，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变成黑色的吧。”
“……不要告诉八寻和少年他们。”柚木普垂下眼眸，慢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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