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月三叶惣助
“所以，你决定帮他实现未完成的愿望吗？”
望着被三叶踩在脚下的源光，又想起之前柚木普所谓的“办法”，星芒将源光的目的猜了个大概。
那日被源光捕捉到的怪异少年据说叫“三叶”，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听见“三叶”这个名字，星芒总感觉非常熟悉，似乎一瞬间就回忆起一年级时那个笑得腼腆的粉发小男孩儿。
不过……
“哟，垫脚石大人，你有什么意见吗？”三叶的唇边露出狡黠的弧度，语气也很得意，甚至还随着话语又往下压了压。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年级的那个男孩儿啊。星芒晃晃脑袋，只认为是同姓罢了。
“我说，你也差不多能下来了吧？”源光咬牙切齿，拳头都攥得紧紧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因为要帮三叶实现愿望的缘故，源光几乎是有求必应，连三叶近似恶作剧一般的要求也竭力做到。此时的他正紧紧地握着雷霆杖，那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制裁三叶。
“谁知道呢~”三叶如此回应，悠闲地哼起小曲，他又张大眼睛到处搜寻，将相机再一次对准窗口，嘴上还不忘悠闲地提醒：“啊，请垫脚石大人不要动，动了的话我又得重拍了~那么我要拍了哦！”说着，他便按下快门。
三叶将相机调回刚刚的照片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星芒看着满地婆娑的树影，它们因为风而在乱动。然后又望向远处正在踢足球的男生们，奇怪感也油然而生——“那个，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了。”“什么？”三叶从源光身上跳下来，随意地给了她一个眼神。
“为什么不拍人呢？”星芒指指正在奔跑的少年们，表情略带不解：“虽然花草什么的是很好，但是人物不是更容易获奖吗？”
在曾经去过的一次摄影展览会上，星芒清晰地记得那里大部分的画都是人物：笑着的，奔跑着的，充满无限希望的。偶尔看见其他不是人物的，也都跟比较稀有的动植物搭边。
这也能说得通吧，毕竟摄影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以图片最直观地让人们理解。所以人类的姿态才更能打动人心，无论是正能量还是绝望，仿佛透着照片就能感受到。
正因如此，那些只拍动植物的照片就显得索然无味，如果不是极富寓意，可能根本就入不了眼。
所以星芒才会产生这样的疑惑。
“……啊。”
三叶缓缓放下相机，面对星芒的疑惑，他却只是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然后走到树荫之下最隐蔽的地方。外面的阳光灿烂，把地面烤的发烫，可树荫的暗色却和它分界，星芒和源光站在阳光下，三叶站在树荫下。
拍人物的确是很容易获奖。三叶目光平静地看着进行社团活动的大家，微微垂眸。
“……三叶君？”星芒慢慢地喊他。
“既然这样的话，我和羽生来当你的模特吧！！”源光敛眸了一瞬间，下一秒就挂起爽朗的笑容，然后凑到星芒旁边，推荐般地对三叶道：“对吧？我和羽生长得也还可以的！”“源君……”星芒无奈。
三叶攥紧自己的相机，低声道：“已经够了。”“欸？？为什么啦！？”源光显然不可置信，一个尾音拖的很长。
“因为我对摄影有自己的坚持啦。”三叶往旁边看，挠挠脸颊：“我的主义是只拍自己喜欢的或者感觉有价值的……抱歉啦。”“你很认真的就拒绝了吧？！很伤人啊喂！！？”源光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
星芒哭笑不得地安慰着源光：“算了啦源君，三叶君不想拍就这样啦，反正你也只是为了实现他的遗愿嘛。”“是啊！我才不要拍你这个老土的交通耳环呢！！”三叶将手中的相机慌忙地塞进源光的怀里，嚷嚷着。
“哈？你信不信我让你现在就原地消失？？”“啊啊啊我要消失了！！不行要死了要死了！！——”
面对这幅闹剧，星芒拿着三叶的相机无从下手：“你们两个冷静一点啊！！”
“咦？”突然，从旁边传来男生的声音：“这不是阿光和羽生嘛？”“横尾君？”星芒扭头，看见穿着运动服的横尾正拿着水杯走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啊？”横尾问。
星芒“呃”了一下，左看看右看看，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相机，用不确定的语气道：“我和源君大概是在拍照片吧？”“大概……照片？”横尾习以为常地叹气：“你们又在做奇怪的事情了啊。”
好过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虽然这么想，但是星芒看了看相机和蹲在远处的三叶，也没话反驳。
“啊。”横尾望着相机，突然喊了一声。
“这个，莫非是三叶同学的相机？”
源光有一瞬愣神。
“你认识他吗？”源光接过星芒手中的相机，看了眼相机带子上的名字。
“一年级的时候是同一班的啊。”横尾困惑地解释，“不过……大概是今年冬天吧，他出事故，死掉了。”
滴答，滴答。雨下起来了。
那一刻，星芒觉得自己的血液在回流。
“尽管我和他算不上好朋友啊，话说回来阿光你当时不也是一个班的吗？”“诶，诶是这样的吗？！”源光掩饰地哈哈，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三叶。
少年背影孤寂。
“是啊~不过他也不怎么合群呢。”横尾一边说，一边喝水。
源光怔怔地望着三叶的方向，在横尾眼里却像在看空气一样。
三叶，三叶。
星芒将这个名字默念许久，一个粉发的腼腆男孩儿渐渐浮上脑海。
那是初一刚入学的时候，因为没有排座位，所以大家都按照姓名顺序坐了下来。
彼时的星芒正在努力熟悉这个时代，拿着本刚买的历史书看得津津有味。
因为坐在比较角落的位置，加上刚升学，大家都互相不认识，大部分都和自己认识的同学去聊天了。
所以星芒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和大家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也就是在这时，一个人突然站在了她旁边。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男生西装，星芒差点以为他是个女孩子。
对好看的人没有抵抗力这一点，星芒自然也一样。
“你好，因为马上就要成为同学了，所以想着先来和你打声招呼。”他笑得很好看，柔软又安静：“我是三叶惣助。”三叶伸出白净的手。
“羽生星芒。”星芒伸出手与他交握，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他是个很安静，又很柔软的男孩子啊。
眼前的三叶逐渐与两年前的小少年重合，星芒哽了下，缓缓道出一个名字：“三叶……惣助？”
三叶的身子颤了颤。
雨点渐渐多了起来，打湿了地面。在户外进行活动的社团已经提早结束了，教学楼外面只剩下他们三个。
“雨下大了呢。”他仰头，用手接住雨滴，落在他毛衣上：“当时我试着和全班单方面地打了招呼，但他们都不认识我了啊。”
“……可是，我还记得呢。”
无论是谁都不记得他了，就算他变成了怪异，日复一日地在初中部出入口等待，朝那些曾经的同学找打呼，他们也只会惊叫着逃跑。
“你还记得我吗？”
你们，还记得三叶惣助吗？
眼前的三叶与以前那个安静的男孩子差别太大，星芒怔然地看着他。
自从那次打完招呼以后，其实她挺想和三叶做朋友的，但是第二天换了座位后她就结识了源光、大岛、横尾他们，再加上一直都在适应学习环境，所以渐渐地，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男孩子就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了。
初二的时候，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源光不知该作何表情，他固执地抬起头，紧紧盯着高一节台阶上的三叶，同样回想起之前坐在他前面的那个男孩儿。
该说什么？好久不见吗？可是当初他们都没认出三叶，那么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和他们聊天，和他们吐槽的呢？
星芒和源光久久无言。
“下雨了，我们进教学楼吧。”
三叶将手背到身后，回头朝星芒和源光轻笑。
然后三个人便并肩走上了楼梯。
海鸥学园教学楼有室外楼梯，直通天台，也很适合避雨。
当星芒刚踏上阶梯的时候，三叶微微侧身，看着自己手中的相机：“我啊……小学的时候就经常是被欺负的小孩。”
“长得像女孩子啊，看起来很自大啊什么的，这些无关紧要的理由，就是他们欺负我的原因。”三叶又踏上台阶，“算了，所以中学开始就想着要顺利交上朋友什么的。”
尽量不让自己被认为是自大，学会了察言观色，变得爱笑了，和谁都能轻巧地友好相处。
可结果却变成了一个存在感极其薄弱，毫不起眼的人。
“虽然再也没有被别人欺负了，可也没能交上一个朋友。”三叶眼神落寞，说的话也轻飘飘的。
没有朋友的感觉，是星芒没有体验过的。
身后的源光反常地在沉默，星芒突然想起了柚木普和她说过的话。
“人心是很脆弱的。”
他会不会因为自己没认出三叶而自责呢？
“狂妄自大。”这时，源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星芒傻了一下，迅速扭头，却发现源光无比认真地看着同样错愕的三叶，伸出手指一个个数：“女人样。”“毒舌。”“声音特别吵。”“摄影宅。”“偶尔有点阴暗。”
“还有，总爱藏着掖着。”“你在说什么啦！？”三叶一次性被说了这么多缺点，羞愧难当，便涨红了脸朝源光大喊。
源光认真地注视他，面目固执坚毅：“如果有人问我‘三叶惣助’是个怎样的人，我就会这么回答。”
这就是源光的性格，他擅长鼓励别人。
星芒看着他，突然感觉放下了心，于是便笑起来，看着源光走到三叶面前。
“抱歉，因为你和一年级的时候差别太大了，所以没能认出来。”他说着，凑近三叶，戳着他胸口的围巾：“不用勉强自己不也挺好吗？”
不用勉强自己也可以的，星芒轻声念着这句话。
“保持原样不也挺好……老实说，我也确实会觉得你这个人性格怎么这么差来着。”源光说着就走上楼梯，用手挡住了脸。
他的话含糊不清：“不过，我也不讨厌啦。”
三叶沉默着低头：“……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吧。”“……也是啊。”
看着靠在楼梯道上的两人，星芒也不禁上前。
这场雨下得很短暂，似乎只是为了冲刷地面，太阳还没来得及下山，把一切都照得亮晶晶的，空气清新起来，白鸽扑腾着翅膀飞过。
是一个很漂亮的天气呢。
“你们两个啊。”突然，三叶背对着他们开口，“如果我还活着的话，你们会和我成为朋友吗？”
“……就算是三叶君死了，想当朋友的话也可以啊。”星芒绽放出笑颜，少女的校群被风温柔地吹起，金发被渡上温暖的颜色。
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因为能够看见，所以当朋友也没什么不可以。
不用勉强自己也可以，因为如果真的想做朋友的话，肯定不会介意朋友的性格差吧。
“咔嚓。”一声清脆。
源光刚好转过身，看见这一幕，便好奇地咧起嘴：“噢？你拍了什么啊？”
“天空吗？”星芒歪着头问。
面对他们，三叶只是看了看相机中的照片。
然后他笑着，笑得很灿烂：“是个对我有很大价值的东西。”
是那片天空，连同你们一起。他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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