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府
初冬，江北王府门前积满了雪。
因是天微微亮，还不曾有人清扫，倒是府门大敞，让叶清然觉得有些奇怪。
一如往常那般，叶清然没有丝毫却步，径直走了进去。
不想堂中之人让她有些意外。
“父王！”
叶清然的眼睛瞬间红了。
上一世父王在菜市口问斩的场景她还历历在目，如今看着他活生生这般出现在她眼前，她才第一次觉得重来一世是这般美好。
叶焯城拉着脸，正生气，“你还知道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一个闺阁小姐怎么好在外过夜，你可知道……”
话未曾说完，叶清然便是猛地扎进了他的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他，眼泪也是簌簌地往下流，“父王，是然儿错了，然儿不该不懂事惹得父王如此担心，以后父王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三两下，叶焯城便是一点儿怒意都没有了，甚至还多少心疼了起来，“哭什么？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还一脸的眼泪鼻涕，将来可怎么嫁人。”
叶清然用衣袖擦了脸，咬着唇瓣，一脸笑意，“然儿要一直陪在父王身边，嫁人什么的就让别人去好了，难不成父王是厌恶了我，想尽早把我给嫁了？”
听着叶清然说出这些话，也让叶焯城舒心的很，眼眶也微微有些湿润，“瞎说什么，长大了总归要嫁人的，等你遇到了如意郎君，就是父王想要留你也留不了几年了，不过父王也不逼你，若是你看中了谁，只要身家清白，人品端正，父王都依着你。”
“父王。”
叶清然的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真好，父王还在，叶家还在，一切都来得及。
父女绕膝的场景大约是惹人不悦了，门外响起的轻快脚步声让叶清然心中顿感不适。
果不其然，下一刻，宋思思便踏入了这厅堂之中，“二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王爷昨儿夜里回来没瞧见你可是着急坏了，不过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愧是勾栏院里出来的女人，声音妩媚动听，身姿绰约，不过看得叶清然浑身不舒服，“宋姨娘，这大清早的，你怎么不在屋子里好好睡觉，跑这儿来，难不成是怕我向父王告状？”
宋思思愣了一下，半天都不敢开口。
她原是想着叶清然彻夜未归，王爷定是火冒三丈高，她适时念叨个几句，定是能让叶清然这丫头受些罪。
却不曾想她这还没来得及开口，这父女俩俨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又哭又笑。
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彻夜未归！
这不论放在谁家都是要命的事，宋思思可不想放过这绝佳的机会。
便是马上摆出一副长辈模样，语重心长起来，“二小姐，你还小，就算贪玩也不该忘了时辰，好在是无人知道这事，否则被旁人听了去，定是会扰了你的清誉。”
叶清然听了不禁冷哼一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不过，她也不恼，只是用那纯真无邪的眼神对着宋思思，笑道：“此事，府里的婢子小厮自是不敢乱说，父王定是也不会说出去，若是有一天，昨夜之事在京都流传开，宋姨娘你说会是哪个长舌妇呢？”
宋思思咬着牙，碍着叶焯城在场，一口气也能深深憋回肚子。
转而又扭捏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娇滴滴，“王爷，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妾身也是为了二小姐好，再怎么样，二小姐也该顾及着王爷的颜面才是，你这还不曾到婚配之龄便彻夜不归，终归是不好的。”
这番话一出口，好似将叶清然整个人给架起来了。
她叶清然言谈举止重来不是代表她自己，而是整个叶家，这话没有错。
不过，什么时候轮到宋思思对她指手画脚了。
怒意渐升，若是换做她从前的暴脾气，现在已然不知摔了多少个杯子了。
但这一次她忍住了。
矫揉造作是吧！
她也会。
“扑通”一声，叶清然直接跪在了地上，拉着叶焯城的衣角，潸潸道，“父王，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着我的及笄礼快到了，定是要去母妃那儿拜一拜的，哪曾想昨日林子里雾大，我一时迷了路，本是想雾散了就回去，可后来又下了大雨，我才……”
叶清然最是倔强，从小到大她说什么都不肯低头，这一次竟为了这点小事跪下，定然是受了委屈，这可是让叶焯城心疼坏了，“是父王忙忘了，你却是该去见一见你母妃，是父王的错，好女儿，地上凉，你快些起来吧！”
宋思思看着叶焯城那般慈爱的模样便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用处，只能顺着话茬接着道：“二小姐如此孝顺，王妃在天之灵定也是欣慰的。”
“嘶！父王，痛。”
叶清然自然是故意让叶焯城碰到自己的伤口。
毕竟这一大清早宋思思就如此着急忙慌赶来演这么一出戏，她又怎么能让戏这么快就谢幕。
察觉到了叶清然的伤口，叶焯城脸色一下变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受伤了？宋思思，你这做长辈的，是怎么照看的孩子。”
宋思思一下慌了神，微微屏住了呼吸，声音也越发颤抖，“王爷，这，妾身，妾身也不知道啊！”
“和宋姨娘没关系，是我昨日在树林子里碰上山匪，不小心弄着的，说道这个，女儿昨日差点儿就回不来了，好在这些日子学了一些功夫傍身。”
假意将宋思思与她受伤之事摘出来，实则却是将其推入更大的坑里。
宋思思还以为自己能够逃过一劫，可叶焯城接下来的话才算是给了她当头一棒，“当日我出京之时，可是给你留下好几个卫兵，你怎么会独自上山，还受了伤？”
叶焯城此话一出，宋思思的指尖都微微有些颤抖。
按照她的计划，叶清然是绝不可能这么快回到府中。
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她不得而知，可如今，好像是她陷入了绝境。
果不其然，下一秒，叶清然便出招了。
“是宋姨娘说上香重在心诚不该带多余的人，否则会让逝者觉得烦心，所以……”
空气突然凝结了一般，叶焯城冷哼了一声，望着宋思思火气冲天，却也强忍着开口，“行了，父王知道了，折腾了一天你定是累坏了也下坏了，秋影，还不快扶二小姐回房休息。”
“是！王爷。”
“父王，女儿告退。”
转身离开之时，叶清然不免嗤笑了一声，她不着痕迹地扫射了一样宋思思，满意地勾起双唇，心中满是得意。
行军打仗她都能得心应手，军营里那般不服管教的她也能治的服服帖帖。
上辈子，她是从来不屑于这种后院的下作手段，不过若是真要斗起来，她叶清然也是不怕的。
往后的日子，就走着瞧吧！
叶清然离开后，叶焯城再也没忍着，一巴掌直接甩在了宋思思的脸上，“我的那些卫兵是不是都被你给支开了，还有那些山匪是不是你派的，宋思思，本王的女儿你都敢下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叶焯城没有收力，这一巴掌便下得重了些，宋思思的面颊生生留下五个指印，“王爷，冤枉啊！妾身和二小姐的确有些时候会争辩几句，可从来都是小打小闹，妾身知道二小姐在王爷心中的地位，怎么可能对她下手呢！王爷！”
牙齿磕到了唇间肉，宋思思只觉得嘴里全是血水，可为了自己也为了两个女儿的将来，她只能将此屈辱尽数吞下，然后不停地给叶焯城磕头，直到额间印出了血痕，叶焯城才摆了摆走。
“最好是如此，倘若有一天让我发现你对她使出什么下作手段来，这个家你便不要待了，行了，起来吧！回屋子里收拾收拾，被下人看了去像个什么样子。”
叶焯城叹了口气，随即转身离开厅堂回了自己的屋子。
剩下苏思思一人瘫软着坐在地上，心中满是愤恨之意。
她入府十多年，为他叶焯城生下两个女儿，到头来，还抵不过叶清然的两句话，这让她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可山匪又是怎么一回事，昨夜春娇回来可从未提起此事。
更何况，靠着京师的安山寺山头何时有过匪患。
莫不是叶清然那个丫头胡说，又或是……
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宋思思不禁吞咽起了口水。
倚兰院外，红梅傲然挺立于枝头，一夜的积雪将整条石子路遮盖的严严实实。
叶清然路过，饶有兴趣折下一朵，鼻尖凑近一闻，的确有淡淡清香。
“二妹妹，你可算是回来了，父王担心了一夜没有睡，你可是有先去见他？”
就是这副万分担忧关切的神情迷惑住了从前的叶清然。
让她真的以为自己有一个旁人都羡慕不来的好姐姐，可原来，都不过是假的。
叶清然心中冷笑，“大姐今日起的可真早，我平日里若不是为了看戏，从来不会这个时辰起床。”
此话一出，叶清漓心头一震，看着眼前随意把玩着梅花的傻妹妹，心中暗暗想着：这丫头该不会是察觉出什么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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