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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吴贵人死了。她倒在太液池畔,身上新做的胭脂色宫装也沾满了泥土,被午后的阳光一晒,衣裙内散发的浓香和泥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奇妙的氤氲。她身体已经僵硬,手脚维持着诡异的姿势,双目圆睁,面上还残留着不甘和愤怒。只是她生前的爱恨情仇,皆随着她生命的突然中止而消失了。昏迷中的朱柔则已经被抬回了印月轩,太医院随便打发了个太医去为她诊治。

        朱宜修凑近吴贵人的尸体看了看,立刻眉头紧皱,拿着帕子的手紧紧按在胸口,试图强压下想要呕吐的冲动,她摆摆手,指了指吴贵人的尸体,

        “抬下去吧。待禀告了皇上再做计较。”

        说完朱宜修便撑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一地,剪秋和绣夏赶紧合力扶住,

        “娘娘先回昭阳殿吧,午后的日头毒,晒久了您又该难受了。”

        朱宜修无力点头,一行人先回了昭阳殿,另打发了人去向玄凌禀报。

        午后,知晓此事的玄凌匆匆赶到了昭阳殿。一进内殿,玄凌也顾不上一排排停下手中活计,俯身请安的宫女内监,大步流星冲到了朱宜修床前,

        “宜修!”

        朱宜修刚刚吃了药,正有点困,见玄凌这样着急上火地进来,知道他关心自己,精神倒是好了几分。还来不及见礼,人已经进了玄凌怀里,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朱宜修伏在玄凌肩上温柔笑笑,“妾身没事,让皇上担心了。吴贵人的事儿您已经知道了?”

        “嗯。”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呢?”

        “还能怎么处置,好歹她也是长宁的生母,就算改了玉牒也改不了事实。只可惜她一直不安分,不知道自重自爱,罢了罢了,追封为嫔,就以嫔礼下葬吧。”

        “那受惊的柔常在,皇上要不要安抚安抚?”

        玄凌不屑地撇撇嘴,“安抚?朕不责罚她就已经很仁慈了!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的过错!真是,大白天的,两个同居一宫的妃嫔在太液池掐的满地打滚,一个还把命送了!不像话,礼仪修养都哪里去了?”

        “听棠梨宫的人说,吴贵人每每自恃育有帝姬,位份又比柔常在高,时常打骂折辱柔常在,罚跪掌嘴都成了家常便饭。今儿早起来,妾身向六宫诸人介绍陈贤人,吴贵人说了几句很不中听的话,妾身便责罚了她。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让吴贵人心里不痛快,才会有这般祸事。”

        玄凌摸摸朱宜修的脸,安抚道:

        “此事与你无关,是吴氏命中合该遭逢此劫,并不与旁人有什么相干的。”想了想,玄凌又道:

        “只是柔常在是不是八字不太好,她入宫以来,这都两条人命了。”

        朱宜修瞬间想到乾元二年太液池事件,遇到朱柔则就晕倒的玄凌,脸色微微一变,旋又强笑道:

        “柔常在一个纤纤弱质的女流之辈,能有什么呢?许是她运气不好吧。”

        “你又在袒护她!”玄凌有些不爽,故意脸拉的老长。

        “哪儿能呢。”朱宜修伸手揉玄凌的脸,“六宫需要妾身护着的人多了,哪里轮的到她?妾身不过随便说说罢了。”

        “算你识相。好了,不说她们了,说你吧。朕还纳闷儿呢,”玄凌脸上立现关切之色,

        “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吐得那么厉害?”玄凌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该不会是又……”

        朱宜修扑哧一笑,“对不住皇上了,妾身月事刚过去没几天呢。不过是方才见了吴氏死状可怖,一时觉得气闷……”

        说到这里,她脸色一变,自言自语道:“气闷?湖边风大,不过在太阳底下站了一小会儿,怎么会气闷?”

        玄凌不安地握住了朱宜修的手,“宜修,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本以为是吴贵人出身粗鄙,贵人分例又有限,熏染的香料质量不佳才会这样令人作呕……不对!不是这样!嫔妃所用香料均由内务府制成,上用的香料哪里有这么俗艳的气味儿……

        朱宜修抓住玄凌的手,“皇上,吴贵人用过的香料有问题!”

        玄凌拍了拍朱宜修的手,“朕知道了。你莫要担心,好好歇几天,这事儿就由朕来处理吧。”

        夜里,玄凌没有翻任何宫嫔的牌子,独自坐在御书房,盯着案上的绣荷包,沉默不语。

        “朱柔则……为什么你就不能消停点儿!”

        朱柔则昏睡了四五日才醒来,睁开眼首先看到的便是有人坐在自己床边。朱柔则挣扎着起身仔细一看,竟是玄凌。

        朱柔则心中一痛,眼泪滑在脸上有锥心般的痛。乾元二年到现在,五年了,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接近接近过他。朱柔则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激动得伸出了手,

        “皇上……”

        玄凌扭过头看着朱柔则,伸手温柔地抚摸她脸上的伤痕,

        “你醒了。”

        朱柔则忙伸手握住玄凌的手,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刚刚从昏睡中醒过来,千头万绪,根本捋不清,一急,眼泪更如决堤一般涌出。

        “那个绣荷包,朕已经让人烧了。”

        玄凌的声音温柔平静,好像在说一件不能更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可这话听在朱柔则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皇……皇上在说些什么……嫔妾听不懂……”

        “吴贵人那身胭脂色的宫装,也已经烧掉了。”玄凌起身,徐步走到窗前,“你说你进宫以来,这都烧了多少件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安分一点呢?”

        这话在外人听来许是糊里糊涂,可朱柔则听得是心惊肉跳,她意识到,当年那件事玄凌根本就是一清二楚。朱柔则颤抖着几乎快要坐不住,怪不得五年了皇上始终不肯再召幸自己,怪不得太后姑母一直不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怪不得皇上一直由着宜修欺凌自己!原来他知道,不是朱宜修蒙蔽了他,是他一直在嫌弃自己!

        “皇上……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朱柔则喑哑着声音问道。

        “乾元二年朕刚醒来那会儿。”玄凌并无意隐瞒,大方答道。

        是了,五年来皇上对自己不闻不问,自己本是候门千金,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卑贱的宫女朱宛宛,茶房的两个月,封号柔字,慎刑司里朱宜修的那些话……原来皇上早就知道了!自己还傻傻地想要利用吴贵人来赢得皇上的注意,原来皇上早就厌弃自己了,自己却一直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丢人现眼!

        朱柔则心里满是痛苦和委屈,她含泪望向玄凌,

        “皇上心里早就厌弃嫔妾,那为什么乾元二年八月不一条白绫打发了嫔妾!茶房就不说了,和吴贵人同住一宫的日子是怎样的生不如死,皇上其实是知道的吧!一定要看到嫔妾这样被人折辱才甘心吗?!”

        说到这里,朱柔则嚎哭不已,像是要把长久以来心中的痛苦都释放出来。玄凌静静等待她哭得不那么吵了,才徐徐说:

        “一来,你罪不至死。二来么,如果你死了,太后和皇后那里,朕都没法交待了。不过,朕还真不是没有后悔过,也许当初给你个痛快,对大家都会好些。”

        他起身逼近朱柔则,“吴贵人的死,你已经逃不过了。当年死在仪元殿御茶房的费氏,你没有忘记吧。朱柔则,你不是个蠢人,可也绝对不是个聪明人。你不适合这后宫的,如果不是生米已经煮了熟饭,朕真的连正七品常在都不愿意给你。”

        “那皇上现在这算什么?最后再折磨嫔妾一回么?!”朱柔则怒视玄凌,双眼几乎要瞪出血来。

        玄凌看向朱柔则的眼神多了一丝怜悯,

        “朱柔则,朕突然发现,朕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前世的朕,喜欢的也不是你,朕喜欢的,不过是那个血气方刚的自己对美好爱情的无限幻想。所以,你说什么朕都信,你说什么朕都听。明明理智告诉自己你的话有多么可笑,可朕为了自己心中那个美好剪影,不惜编造各种各样的理由自欺欺人……如果前世你不是在最美好的时候就逝去,如果你也会人老珠黄,在娇艳年轻的新人面前,你还会和初见时那么美好吗?朕又还会一直保持对你的痴迷和狂热吗?前世你死后,朕一怒之下赐死两个正一品妃,把与你有关的一切都封印起来,其实朕内心深处何尝不在害怕,那个美好的你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面目全非呢?

        还好,还好今生重新遇到宜修,还好自己像赌博一样地选择了她,不然自己永远都没法想明白这些,永远都不知道,最值得自己珍惜的,早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想到朱宜修,玄凌的心一下子柔软了起来,他抬头看着朱柔则那张跟妻子并不很相像的脸,

        “朱柔则,朕无意要你的命,非但如此,朕还会提一提你的位分,左右宫里也不缺你一口饭吃。但是,如果你胆敢扰到宜修的清静,朕不会放过你。哪怕搭上朱氏满门,朕也在所不惜。你,好自为之吧。”

        玄凌转身,走得干脆利落,他的背影没有一丝留恋,哪怕身后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哭和喘息清晰可闻。

        次日,玄凌晓谕六宫,棠梨宫永宝堂正六品贵人吴雪莲,突患癔症,病发身亡。追封为正五品莲嫔,以嫔礼下葬。印月轩正七品柔常在朱宛宛,无辜受累,特晋为正五品柔嫔,赐居棠梨宫正殿莹心堂,以示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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