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清晨，天还黑乎乎的，盖着薄布全身蜷缩一角的向南烟硬生生被冰冷的雨滴给滴醒了。

        自从赶集回来，这几天都下暴雨，向南烟一家子不得已都待在家中。向文昌每日暴怒，见人都要骂一顿。徐氏唯唯诺诺，每日愁苦得哀声叹息。向成则是只躲进屋子不出去。

        向南烟擦了擦手，坐起身来，抬眼看了一下头顶上滴水的地方后，微微叹息一声，拿了一个木碗在滴水的地方等着，又躺下继续入睡。

        约莫半个时辰后，向南烟睡眼惺忪地从木床上起身，扭着酸疼的脖子跟腰，一步一扭地走出屋门。

        真见鬼，莫不是遭了什么邪祟？这几日睡觉都落枕，如今她走路脖子都歪到一边去了，难受死她。

        就在手抬起来的一瞬间，手臂接触到一片凉意。她低头一看，只见袖口一片湿润，以为又是雨水滴湿的，不由面露无奈。

        “啪啪啪啪啪啪啪！”

        激烈的雨滴啪啪地拍打着头顶上屋顶，一会儿嘀嘀哒哒的敲打着后窗，一会儿从门前面横洒进来，转眼间到处湿淋淋、水亮亮。

        向南烟刚打开门就被风雨抽打得啪嗒啪嗒地剧烈地左右晃动，前面一家房顶上的一个小块突然被风卷起，一眨眼就消失在风雨中。一时间，周围的树叶、尘灰、杂物被风刮起，在空中狂飞乱舞，转眼间又不知去向。屋檐下雨水很快就像断线的珠子泻下来。

        这雨再这样下去，她们一家子可是真的要变成流民，上街乞讨去了。

        一股阴冷的吹入屋内，向南烟冷的一哆嗦。她拿起屋上挂的蓑衣出去看看鸡鸭有没有事，修修缝补一番，又扛着锄头挖了一下菜地的沟渠，免得把菜淹死了。

        用完早饭之后，向南烟便回了屋子继续编筐子。她特意留了一道缝儿，可以看到一旁主屋的情况。

        大约一刻钟，向南烟正安静地编着筐子，突然听闻外头发出一些声响。

        抬眼看去，正是她爹走出了门。

        透过那一道小缝隙，向南烟默默注视着向文昌穿起蓑衣草鞋，踏着雨水走出去。

        不用想，估计又是出去找他村里那些个朋友喝酒谈天去了。每回下雨都是如此，无一例外。向南烟想，她这爹估计早厌烦了这个家吧，以至于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

        向南烟刚想起身，又看到了哥哥向成弯着腰，鬼鬼祟祟地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他四处张望一番，发现无人之后，也拿了一件蓑衣出门了，那方向正是去村口的，不知他要去做什么。

        四周看了一圈，确认他人已经走了之后，向南烟这才缓缓推开了房门。

        她走到厨房掰下许多宽树皮之后，绕到屋后又搬来了一个梯子。仅有的两件蓑衣已经被他们穿走了，她只能冒着大雨出去。

        右手抱树皮顺着梯子爬上屋顶，将屋顶修缮一下。上上下下来回几次，终于把破洞的地方给补上了。

        做完这些，她赶紧把梯子放了回去，确认无误之后才放心。毕竟若是被她爹知道她动了他的东西，可又免不了一顿挨打了。

        向南烟回屋子换了身衣裳。自从下雨，她的衣服就不敢洗过，三套衣裳来回穿的，如今身上这套衣裳也很有些味道了，不过总比湿着好。

        她用双手捂了一会儿被风吹得僵冻的脸颊。发现这两天脸上的伤竟然好得快了许多，如今只等疤痕落了即可，这速度快得她都有些诧异。

        “去厨房烧点水，烤烤火吧。”

        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吓得向南烟一哆嗦。

        她回头一看，右侧屋内一片阴暗，一个黑色的人影盘着腿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针线，一旁是一堆缝补的衣裳，闪电一闪而过，露出她呆滞的脸，看着着实有些吓人。

        是她娘，徐氏。

        “嗯。”

        向南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应下。

        脚刚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抽泣声。她知道，这整日愁苦的妇人又开始哭诉了。

        她本不想理会，可想想她也算是关心她的，便回头跟她说了一句，“阿娘，我听村里那生了八个孩子的李婆婆说，总是哭会把人哭瞎的，且在有孕期内哭，说不定生下来的孩子也是瞎的。”

        话毕，她便转身回了厨房。

        屋内徐氏被她的话给噎住，呆呆愣着，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脸上的泪痕缓缓干涸，整张脸都僵了。

        雨天天色总是暗得快许多。不过今日向文昌回来得确实格外晚了些，等到月上枝头之际他才踩着月色从乡间小路归来。

        他回来的时候，向南烟正合屋里打着盹儿，守着桌上的饭菜，屋里一片死寂。毕竟他若未归，无人敢先动口。

        “吱～呀～”

        开门的声音响起，她便立刻惊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原来是向文昌回来了。

        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向南烟心中一紧，立刻站起身子，垂着脑袋道：

        “爹，你回来了？我这就去热饭。”

        说罢拿起桌上的饭菜就要走。

        谁知竟被他伸手拦了下来，口中的话更是不可思议。

        “你坐着吧，我去热。”

        他说完，便直接把向南烟手里的饭菜抽走了。

        向南烟愣了一下，微微抬眼，昏暗的夜色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看着他的背影，她微微抿起唇，转身去一旁的屋子叫阿娘跟哥哥用饭。

        等她回来之际，屋内更是破天荒地点起了一盏草灯。过了一会儿，向文昌又亲自带着热好的饭菜回来，一一摆放在桌上。她、阿娘跟哥哥三人都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他这番举动。

        向文昌稳稳坐下，看了一眼其他人，便拿起碗筷，沉声道：

        “吃吧。”

        等其他人都动筷后，向南烟才缓缓拿起碗筷。她伸手夹了一条根青菜，正准备吃的时候，鼻子微微动了一下。

        她微微顿住，垂眸看向手里这碗冒着热气的米饭，这米饭中似乎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苦涩味。向南烟看了一眼一旁吃得正欢的向成，微微垂下眼眸。

        或许是热饭的缘故吧。

        她只顿了一下，便继续手中的动作吃起饭来。

        吃完晚饭，向南烟又忙活了一番，终于得以回床躺着。许是太过疲惫的缘故，即便天气有些寒冷，她也一沾床便沉沉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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