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志向
裴端卿和宋夫子两人在院中的桂花树下，他们看起来很投合。
杜良玉觉着自己现在估摸是讨不了罗夫子的好，只好跟罗娘子在屋后烧水。
“您和夫子最近可好？”
罗娘子抱了抱手，满脸笑容，可以看见她日越加深的鱼尾纹和泛黄的眼瞳。
“都挺好的，刚刚有了小孙子，老头子也很高兴。倒是你，怎么每次都不进门，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了。”
“比较急。”
“你们这些人就是这样，什么都奔，像我在临安那头的孩子，每月就回来两次。你最近有什么着落，有没有找到什么小官吏当当？”
杜良玉口中干涩，“就，那样吧。”
“你有什么难处你就跟我们说，实在不行，你就跟张家大郎说，虽然那小子就没见过他。不过人看着还是好的。”
“嗯，我都挺好的。”
……
从始至终，杜良玉都没有和罗夫子说上话，他始终是辜负了罗夫子让他去求取功名的愿望。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会有所作为，可杜良玉不喜欢。
他难得提不起兴趣来陪裴端卿上山。可谁让裴端卿就是这么一号“善于体察”人心的大圣人呢？
“你若是不好何不若看看这春光，风景可以改变心境，也可慰藉心灵。”
杜良玉一笑，“我是个俗人，看不到这天地的宽广伟大。”
“于人而异，于心而异，于心境而异。你有什么抛陈不去的烦恼吗？”
“我能有什么烦恼呢？”
“我虽不事世俗，但也识得些孔孟庄周之道。虽然不能为你点获，但也有不同的见解。”
杜良玉想笑他，笑他有些狂妄。杜良玉心里突兀的生出一股胜负欲出来，“好啊！裴端卿，我问问你。”
裴端卿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让杜良玉觉得，这个后生有点意思，想要逗弄的意思。
他背起手，凑进笑问裴端卿，“让你做天上神仙如何？寺庙和尚如何？”
“都自有乐处。”
“那若不入官府，做些商农侠客又如何？”
“不仕无义。”
“……为何可做不能供养自身的和尚、仙人，却不愿意做能供养自身的农，偏要为官？”
裴端卿脸毫无困顿颜色，“那是于我而言。于我而言，仙人如若入世当了一方小官，那就是浪费了他的天资。”
“嗯！”
“他本就可以庇佑一方。”
“那，和尚呢？他本就一介凡俗人。”
“仙人是不能做的，那有余力自当做高僧，开导世人。
我知之世间尚少。自己尚且还不通达，就更不能去点获别人。所以，要做官，做兼济天下之人，别人快乐，我自也快乐。
倘若做农，只能拘泥于田地之间，多受剥削欺压；做客，寄情山水固好，但也不过是放荡自己，且常年漂泊，羁旅无根；至于侠，子曰：“……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做侠，下下策。”
“那照你这般说，我阿父一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你！”杜良玉食指指向他，洋洋得意。
他们现在处于山腰的一个小亭子里，风大得狠，吹得几分肆意狂傲。还有林中咿呀怪叫的山鸟，听说是报春。
“为何？我自认为没有错处。”
“不是你说错了，而是，你真觉得当仙和僧好，而弃了农。我父亲一定辱骂你。”
“令尊有何高见？”
“我阿父留世谨言，凡事亲力亲为，在农务上更要严律自身，不可荒废。又另说，子孙后代谨记，一不信鬼神，二不信医巫，三不信僧佛。此为世间三害！”
“也是，当今多迷信，神鬼多误人，僧巫多害人。”
杜良玉突然觉得，聊他父亲这些空口白话，也没什么意思。
“不是说做官吗？”
裴端卿也正好恰开了话题，谈起坦率刚猛的子路。
“……尚且说不做官便是违背了自己对社会所秉持的原则。”
裴端卿笔锋一转，面向杜良玉，“那一介书生，也当有怀投笔！”
“天下有道的时候，孔丘也不参与变革，更何况只谈五谷的庸人。”杜良玉看他，表明自己不是高高圣人，是个泥人。
“只不过是你眼里只有三亩田地罢了，天下何时不有事，达时本可济天下而不为，是为贼！”
“民生也是社稷，我来为民，有何不可！”
“我很少见你这样把种地说得有理有据的人。”
“我却很常见像你这样痴迷于做官的人。”
裴端卿知道，肯定是说不过杜良玉的了，他有心坚持，神佛劝不动，别提孔孟庄周。他现在不想跟他辩，把话题转转，到了杜将军头上，他到杜家的时候，竟然一点杜将军留下来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裴端卿奇怪。
“方才提及令尊，想必是位有远见的人。”
“是个能把人迷的五迷三道的，可惜你见不到了。”芜娘是，他杜良玉也是，连同着南头城里十几个老去的人。
谈及半天，牛头与马嘴相配。能不欢而散，裴端卿是个奇人。
两人下山的时候几乎是摸着黑走。到了青石路，各自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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