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劫数
吴满走后，闫轲也给苏幕遮发了消息，大体意思是他表弟回学校了，养老院也不再需要人守，让他们可以先回家去，工作室里也暂时不用来，就好好休息吧。
苏幕遮当时收到消息，冷静的回个“知道了”，然后带着谯辞收拾行李，和裴瑶，那些护工以及老人们道别后，一声不吭的往家回。
谯辞默默跟着他，也不提这些事情，等他自己想开。
后来走到广场的一处花坛时，苏幕遮看见绿地里的一种白色小花盛开了，它铺满整个花坛，细茎竟也能支撑起它的整个花朵。
他便停住脚，站在那里看了起来。谯辞推着个行李箱，瞧见人没动了，才抓紧步伐立在他身旁。
看他在发呆，谯辞说：“怎么不走了？小白花有那么好看？”
听见他的声音，苏幕遮转头看向他，仍在怔怔出神，却不禁哽咽出声：“……好看，好看。”
谯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吓住了，不免担忧的连声询问：“怎么了？怎么要哭的样子？哪里不舒服吗？嗯？”
苏幕遮憋回坏情绪，润润嗓子，“没有，我不是在回答你的问题吗？”他别开脸，“刚刚嗓子有点卡，没什么。”
好像就真是他说的那般，只是嗓子卡了一下，表情都恢复如常了。
谯辞却没有放过他，反而步步紧逼，“小嗤妖，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情绪不大对劲，有心事？”
“没有啊。”苏幕遮说，“就是这几个月事情太多了，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很累吗？”谯辞温暖的掌心抚了抚他脸，眼里夹着心疼。
也是，任谁身边发生这么多大事情，还都是自己熟悉的人，那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有点吧，不过也还好啦。”苏幕遮蹲下身子，长发悬垂在耳边两侧，白皙的手更是去触摸那朵离他最近的小花。
谯辞握着行李箱的手收紧了一分，他抿抿唇，却不知道如何安慰苏幕遮。
想了会儿，他抬起空出来的那只手，微微倾身，掌指触碰到了苏幕遮的脑袋。苏幕遮感觉到动作，身躯颤了颤，却没有抗拒，由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头顶。
谯辞递给苏幕遮一个面包。
他们刚刚从便利店出来，谁也没提在广场上那事。
苏幕遮接过面包，撕开透明胶袋子咬下了一口，然后满足地喟叹一声。
谯辞看他吃得开心，就没去打扰他。只是拖着行李箱，陪他慢慢走。
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苏幕遮的肩膀，他疑惑转身，看见了小糖和旭姐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表情愉悦，好似刚刚逛完街。
他刚好吃完面包，举起手来招呼了下，小糖立马有所回应，却不小心看见谯辞推着的行李箱。
小糖：“你们要走了？”
苏幕遮：“嗯，对啊。”
小糖：“吴满那弟弟也走了？”
苏幕遮：“他昨天半夜就离开了。”
小糖一愣：“昨天半夜？”
她不是昨天早上都还逗他来着吗？下午一换班，人晚上就走了？
“还真是世事无常。”小糖感慨了句，从袋子里拿出某样东西，递给苏幕遮，“我还给他买了一盒彩铅呢，既然他走了，那小苏你帮个忙，想办法转交给他吧。”小糖对他礼貌的笑笑。
苏幕遮本想拒绝，因为他也不一定能再遇见吴满，答应帮这个忙的话，估计也帮不到哪去。
不过话到嘴边，手却收了礼物，话就变成了：“好的。”
接完他自己都有些懊恼，可也不后悔。见她们提着东西，还聊了几句。
“你们去逛街了？”
“对啊。”旭姐接话，“商场人还挺多的，挤得爆满，我和小糖差点就没能出来。”
苏幕遮好笑的捂了下嘴，“那怎么还要去逛啊？”
“当然是因为这是我们女人的乐趣了，逛街的魅力是无限的。”小糖道。
苏幕遮嘴角扬了扬，“行吧，那我确实不懂。”
“小苏你一脸笑意的说着自己不懂简直毫无信服力。”小糖咧咧嘴，说他。
他笑容便放大了些，笑过以后，才跟她们道别，“不跟你们说了，我们先走了，有机会的话我帮你把这个给吴满。”他晃了晃那盒彩铅。
“好，麻烦了啊。”小糖挥手告别，旭姐也说了句再见，苏幕遮和谯辞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发现谯辞在这过程中一直保持沉默，苏幕遮先沉不住气了，“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语气里竟夹带着些许不满。
见他主动搭话，谯辞也没再做个透明人，直接答道：“这不是等你高兴了，好使唤我吗？”
苏幕遮神色不自然，眼神避闪了开，脸颊一片酡红，呐呐地骂他：“……无聊。”说完，感觉还是不自然，添了一句，“谁要使唤你了？你是狗吗？”
谯辞含糊不清的嗯了声，想到什么，募地荡开了笑，从嗓子眼里低哑的发出一声：“汪。”
始料未及的听见一声不寻常的狗叫，还是从谯辞嘴里发出来的，苏幕遮更涨红了脸。
那声音里满满的宠溺之意直窜心底，扰得苏幕遮心又软了些。
他眼波流转，本是感动的，可想到某些方面的事，那波痕就变得极为透明，隐隐有着要往下流淌的趋势。
谯辞见状，不知所措，压根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却还是伸手拂去那漪漪泪痕，怜惜的刮蹭了一下他的脸。
苏幕遮的皮肤很白，又极其脆弱，侧边脸被谯辞这动作挠出了一小条红迹，搭上那将哭不哭的表情，就像是被压迫欺负了一般。
谯辞没忍住，失笑了声。
顶着一张“诱人”的小脸，苏幕遮不明所以。谯辞的手劲儿不是很重，虽然留了条印子，可他完全没感觉到他故意的动作。
他眼眶湿润，红着眼皱眉看谯辞。
谯辞好不容易忍住了笑，还是想要嘴欠一句，“小花猫。”他捏了下苏幕遮的脸，又留下一坨红色。
苏幕遮抿抿唇，后知后觉地揉揉自己的脸，不解地问他：“我脸上有东西？”
“嗯，有，很多。”谯辞就让他误会。
“有什么啊？”他仔细搓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后来干脆直接拿出手机，把屏幕当成镜子照了照。
谯辞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干，刚想阻止，就见苏幕遮一脸恼意地看着自己，他就知道小嗤妖已经发现自己在骗他了。
他准备解释，苏幕遮却抬腿用脚背踢了他一下：“你真的是……”他无语片刻，又踹了一脚，“很好玩吗？”
虽说是踹，但他使的力气连一分都没有。谯辞乐意受着，还笑嘻嘻的。
看他贱兮贱兮的表情，苏幕遮又骂他：“幼稚，”骂完不过瘾，加了两个字，“傻逼。”
“嗯，可不是嘛，我就是啊。”
“不要脸。”
“就不要。”
苏幕遮气呼呼的转身就走，谯辞温柔地笑着赶紧跟上。
行李箱的滑轮滚过地板，发出不规律的滚动声，他们一前一后，迎着春天而去。
乘坐公交车到苏幕遮家里，谯辞先去收拾了行李箱，苏幕遮则在做晚饭，让谯辞推着那么大个箱子和自己走了那么多路，他挺过意不去，想着做一顿好吃的。
谯辞现在已经住他家里了。自上次洛木问过自己他们同居没有后，这人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晚上就跑他家来了。
虽然没住多久就去了养老院，但又一起待了那么些日子，热恋中的情侣自然不想分开。
苏幕遮做了一些谯辞喜欢吃的：麻婆豆腐，干煸豇豆，酸菜粉丝汤……
谯辞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一桌好菜，罕见的愣了会儿，随即才带着一副笑脸走了过去。
“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啊？”他捏捏苏幕遮脸颊。
“这不是怕你累着了想犒劳一下你嘛。”
“嗯，大宝贝真好。”
苏幕遮脸上一片赧红，动了动唇，“滚。”
谯辞仍然笑着，拉着他坐下来，一人一碗饭吃着。
正是两人相处愉快的好时间，中途，谯辞却接了一个电话。
铃声叮铃铃的响起，谯辞淡漠瞥了眼，看见来电显示上是：老头子。他眉头一下蹙了起来，然后对苏幕遮说：“我去接个电话。”
苏幕遮点了点头，让他去。
谯辞走到阳台，接听电话。
“师傅，”他率先开口，“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程无道在电话另一边吼他，气沉丹田的怒吼声让谯辞拿开了点手机。
“我最近好像也没给你老人家惹麻烦啊，怎么火气就那么冲呢？”谯辞掏掏耳朵，纳闷道。
“没惹麻烦？谁知道你最近做了什么，招的一身祸事，月底那段时间小心点，我今天给你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你那段时间会有一劫，但卦不稳定，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总之小心一点，别让我给你收尸。”程无道快速说完，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
谯辞一听到他说有一劫，眉头又皱起来，他师傅在算卦这方面还算得比较准，他如果说自己有，那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会发生。
“嗯，我会小心的。”
“行，没事了，我先挂了。”
话音刚落，电话就传来嘟嘟声。谯辞收回手机，仍然皱眉。
他最近都和小嗤妖在一起，没有招惹过谁，怎么会有劫数？
靠着栏杆，他想起之前的桩桩事情，突然，灵光一闪。
他是没有招惹谁，可他犯了禁忌，人与妖的禁忌。
他违背天意和小嗤妖在一起，还住在同一个地方，那在他们两个中，总有一个必然会被盯上，如今看来，是他。
谯辞笑了声，还挺庆幸，被盯上的是他，不是小嗤妖，这就够了。
三月底是吗？那他等着。
他莫名有种想抽烟的感觉，可刚洗过澡，身上啥也没有，只能重重叹口气。又转过身去望桌上的人，苏幕遮仍吃着饭，慢条斯理，赏心悦目。
像是和他有心灵感应一般，在他认真看着人的时候，苏幕遮就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视线相对，谯辞愣了一刹那。看见小嗤妖在对他笑，他又恢复正常，向着他走了过去。
不管之后怎么样，他现在还能对他好，那就行了。
“谁给你打的电话啊？”
谯辞一走近就听见这句话，好笑的挑了挑眉，“嗯？查岗呢大宝贝？”
苏幕遮懵圈，然后才明白，“就查了不行啊？”他对着谯辞翻了个白眼。
“那肯定行啊。”谯辞笑着说，“我当然乐意被你查岗。”
他坐下来，“刚刚是我师傅的电话，他跟我说我这个月月底可能会有麻烦，让我小心点。”
谯辞没想瞒苏幕遮这个，就说了重点，还把劫难说成是麻烦，毕竟先打个预防针还是有必要的。至于有什么劫难，他会怎么样，呵，他也不知道。
他自嘲的掀了掀嘴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顺其自然，等待那个劫难来找他。
“麻烦？”
“嗯，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情，虽然老头子算的卦很准，可我能避开，不重要。”
那句算卦的话被苏幕遮听到了耳朵里，他握着筷子的手颤了颤，强忍住抖动才夹起了一片酸菜叶子放进碗中。
“嗯。”他声音闷闷的。
“怎么了？感觉你不开心。”
苏幕遮听闻，想方设法解释了一下，“……没什么，就有点担心你。”
他眼里的担忧显而易见，让谯辞都不想骗他，想直接告诉他其实这是他要经历的劫难。
“放心，我会好好的。”谯辞对他承诺。可他自己知道，这承诺太假，连他自己都骗不了。
但小嗤妖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才好，只要信他就成，他会护好他的。
“嗯，我也相信，你肯定会好好的。”苏幕遮没有过多询问，居然还顺着他的话说，这让谯辞松了口气，看来他不需要找借口了。
如果那劫和他师傅的故事一样，那他希望苏幕遮能够想开，能够释怀，然后忘了自己。至于原不原谅，他估计也没机会听到了。
谯辞笑了开来，低头环住他腰，凑身亲了亲他侧鬓角的发，决绝而珍视。
他想：如果这辈子有缘无分，那就来世再做比翼鸟。
而缩在他怀里的苏幕遮闭着眼，表情也一样洒脱：怎么能让他一直护着自己呢？这次换换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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