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温度
午饭时间，四个人在医院外找了家小馆子，围坐在一起，等待面条上来。
戚娜一直在看电脑，上面各种财经新闻。
之后，她骤然停住滑动页面的手，难以置信地发出一声，“我靠？”
她惊讶的对谯辞说，“老大，李啸林家的公司出大事了，他家宣布破产了，”她看着电脑上的字，读出来，“……李氏董事长李严涉嫌走私，已被警方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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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啸林从医院出来，刚坐上车时，就接到了明阿姨的电话，阿姨告诉他，他们家被查封了，警察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找别的地方住。
警方还说要问他话，让他速度点回去，别想着跑。
他脑子一片混乱，在路上开车狂飙，闯了好几个红灯，冒着分被扣完的风险回到了宅子大门前。
一下车，就看见里面忙碌的警察们。他顿时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周围早已守在这里的警察看见他，马上上前围住他，并问，“李啸林？”那位警察出示自己的证件，告诉他，“我是奉命查封这家宅子的，刚刚本想问你话，但你爸已经招了，说和你没关系，你离开这里吧。”
李啸林只感觉被蚂蚁咬噬了心脏，一阵阵的痛传来，他苦笑，强撑下去，问那位警察，“什么叫……我爸已经招了？”他眼睛瞪大，望着他，像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警察犹豫不决，后来像是看他可怜，给他透了点儿消息，“走私，我们发现他和大部分走私团伙都有交易来往，且他已经招了。”
“不可能！”李啸林不相信地吼出声。
“查到的结果就是这样，这是事实。”警察不留情面地说。
里面贴封条的警察也正好办完，锁了大门来向自己的上司报道，于是一群警察浩浩荡荡的离开。
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消化这些东西，李啸林站在大门前，望着那些封条以及被锁的大门，不知不觉的，就从眼眶溢出了许多泪水。
他蹲下来抱头痛哭，压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为什么啊！
哭声越来越压抑，不知哭了多久，最后他揉揉自己眼睛，站了起来。
恰是这时，从旁走来一位妇人，明阿姨是等他哭够才出来的，她拖着两个行李箱，递到了他面前，“少爷，我把行李都给你收拾好了，里面是一些生活用品。”
她又拿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李总留给你的，里面还有好些钱，明姨也老了，就不跟着你了，”她叹口气说，“你要是过不下去，就去找夫人吧，总归是亲生的，肯定有些情分。”
李啸林一听闻，就想起他那硬要离婚、丝毫不留恋的妈妈。
“我不去找她，死在外面也不会去。”
明阿姨的面容在此刻仿佛都变得苍老些许，她又劝了劝李啸林，最后离开了。
李啸林拿着那张卡，看着面前的两个行李箱，突然感觉无地自容。他爸把所有事情都给他准备好了，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连去警局的勇气都没有，要不然怎么还会在这里。
站在大门前默默看了会，他转身走了，拖着两个行李箱慢吞吞的往外走。车他也没开走，所有东西都留在了这里。
走到外面大马路上，他准备走过人行道去对面打车，一辆汽车开到了他跟前，挡在他前面。
他皱了皱眉。车窗缓缓摇下，一个中年男人的脸出现。
李啸林怔了片刻，苦笑一声，“原来是你们。”
“啸林。”那个中年男人旁边的女人开口，“别怪妈妈。”
“余晟，郭敏婷！我爸做了什么你们要那么对他！”他手伸进车窗揪住了余晟的领子，对他吼着。
余晟掰开他手，面容冷酷，“要怪就怪你爸非要把我调去私人医院吧，说好要让我做他左膀右臂的，一上位就把我支开了，他当时怎么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李啸林压下去的泪水又溢出来，“屈艳艳的事是你故意的？”
“当然，你要是感染了，说不定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余晟笑了笑，“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反正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已经在我医院名下了。”
“你算幸运的，叔叔也不跟你计较了。”
李啸林痛不欲生，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原来最初的计划是让他感染。
“啸林，你爸那是活该的，你可不能怪我们。”郭敏婷拧眉说，“我和你爸本就不是真心相爱，是我们父母一定要让我们结婚的，我并不喜欢这段婚姻，我感觉不到幸福，所以才会离婚，你爸也从来没有在乎过我，就这样吧，他去牢里待着挺好的，你保重。”
她一说完，余晟就推开李啸林，关上车窗，开走了车子。
马路上车流穿过，动静却小，几乎看不到有人路过的迹象，李啸林独自蹲在地上，无声的啜泣着。
一夕之间，天翻地覆，他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就得被迫接受这样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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谯辞看完新闻里报道的所有内容，苏幕遮正好慢腾腾地吃完面条，一碗面，他起码吃了半个小时。
“情况怎么样？”他问谯辞。
“必须坐牢，李严已经认了。”谯辞把电脑还给戚娜，不是很关心的说，“别管了，跟你又没有关系。”
这一次苏幕遮乖乖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谯辞瞄他，看来这件事，倒让小嗤妖懂事了不少。
冬日的凉意冰冷钻心，在医院的日子还是那些事情，苏幕遮每天都是定点的到医院，如此持续了好几天。
而于飞乐说的过几天就回来，似乎有些长，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一月十一号，正是早上九点，苏幕遮买好早餐，往医院里走去。
昨天是谭哥精神最好的一天，他晚上走的时候谭哥还跟他提要求了。
“明天早上能给我带碗汤圆吗？有点想念之前的元旦。”谭梓瑞当时脸上的笑都惊讶到他了，看起来就真的像是好了一样。
苏幕遮高兴至极，他觉得今天的谭哥肯定是会好一点的。
他看着手里提着的那碗汤圆，这还是他昨晚新买回来，然后又自己煮的，也不知道谭哥会不会喜欢。
他高兴地走进住院楼，没想到迎面看见谯辞。
谯辞如今闲得慌，没事了以后就经常跑到医院带他出去玩，可从来没有来这么早过啊。
他犹疑地问，“你怎么来这么早？”
“你昨天去买汤圆了？”
苏幕遮看他沉下去的脸，没搞懂怎么了，“对啊。”
“那这是你煮的？”谯辞又沉声问他。
苏幕遮点了点头。
谯辞脸色瞬间黑了，“我的饭你都还没做，你就给别人煮汤圆了？”
明明是一句谴责的话，可苏幕遮听起来倒像是他在委屈。
他弯了弯嘴角，笑着说：“你不要生气嘛，我到时候给你做大餐。”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哄人的意思。
可谯辞也挺受用的，毕竟这样软软糯糯的小嗤妖，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他不自在地答应了声。
“就因为这个你就来这么早啊？”上楼的时候，苏幕遮笑他。
“那怎么可能？”谯辞摆了摆手，“我是来……带你去玩的。”他脸上映着不自然的笑容。
“哦！”苏幕遮恍然大悟，不真诚地搭话。
谯辞听这语气，就知道小嗤妖这是不相信他，故意埋汰他呢，他最近真是越来越没威信了。
可也只能顺着，不然能怎么办？骂也不行，打也舍不得啊。
两人一同上楼，在谭梓瑞病房前站定，往里看了看，没想到谭梓瑞居然还在睡。
苏幕遮小心的开了门，拉着谯辞进去，看着紧闭双眼的谭梓瑞，他小声询问谯辞，“怎么办？我要叫醒他吗？汤圆冷了就不好了啊。”
谯辞看了看床上的人，回他，“随便你，想叫就叫。”
苏幕遮犹豫了会儿，“要不还是算了吧。”说着就想起身。
可谯辞盯着床上的谭梓瑞，皱起了眉头，床头柜上的手机还放着。他摸了摸，居然是热的，也就是说手机才关上？
他视线落在谭梓瑞苍白的唇上，又扫过他露在外面被子上的手。
他叫住想走的苏幕遮，“等会儿。”
然后用手探了探谭梓瑞手上的脉搏，乍然就伸回来了，冷的，不同于体寒的冷。
他又伸手触了触谭梓瑞的脖子，没有任何脉搏跳动的痕迹，手上能感受到的只是一片冰凉。他手移动，放于鼻翼底下，也没有呼吸。他缩回手，有一瞬间的迷茫，而后又试探了一下，居然还是没有。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第一时间把苏幕遮带了出去。
苏幕遮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不是很想走，“谯辞，你干什么？我还要等着谭哥醒来呢。”他扣着门，不让谯辞拉他。
谯辞几次欲开口，也没能说出来。
苏幕遮不想与他起争执，想越过他往里走，谯辞募地拉住他，“他吃不了了。”
“他没醒当然吃不了，我叫醒他。”苏幕遮以为谯辞是又发什么疯了，故意说。
“我的意思是，他没机会吃了。”
苏幕遮转头，迷茫的看着他，“什么意思啊？”
“他……没有呼吸了。”谯辞残忍地告诉他事实。
苏幕遮像是没听懂，愣怔了片刻，还不接受的笑起来，“不可能，他这几天都好好的，怎么可能……”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眼眶也突然泛红，他紧咬着自己嘴唇，不让自己掉下眼泪来，他知道谯辞在说什么，他能听懂。
他走进病房，沙着嗓子喊了几声，“谭哥，谭哥？你要的汤圆我给你带来了啊，你要吃吗？”
他期待地看着床上的人，可谭梓瑞毫无动静，压根就没有动一下。
苏幕遮压着情绪走到床头，颤抖着手探了探他呼吸，没有，真的没有。
他抬手挡了挡眼睛，伸手按了床铃。随后，他拿起床头的手机，本以为什么都不会有的，但这手机居然没锁，一滑就打开了。
入目的是视频软件里别人新发的早开红梅，而这视频似乎被播放了很多次，一打开就放到中间部分了。手机电量匮乏，苏幕遮瞧着，突然想明白了。
谭哥这是在看视频的时候突然走了吧，连手机都没来得及关，所以视频自己播下去，直到最后极致自主锁屏了。
他放下手机，仰了仰头。逼得眼泪又缩回去以后，他才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谯辞在那里等他，苏幕遮一出来，他就上前把他搂进了怀里。
苏幕遮难以自拔地哭出了声，他埋在谯辞肩膀上，眼泪溢水似的往外掉。
这时候，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了，苏幕遮刚刚按的急铃，招来了好几个人。
负责谭梓瑞的梁医生看他们一眼，往病房里走去，不过片刻，他们就出来了，“你们是谭梓瑞的朋友吗？”他问谯辞。
“是。”谯辞顺着怀里人的头发，回答医生。
“准备后事吧，他昨晚走的，初步确定，大概是两三点的样子。”交代完，梁医生唏嘘了一句，“没想到啊，居然没有撑过去。”说完就带着其他人走了。
苏幕遮在谯辞怀里哭了会儿，才整理好情绪抬起头来，他眼睛红红的，里面还有些血丝。
谯辞让他在椅子上休息会儿，等了没多久，戚娜他们就来了。
他们明显是跑来的，两个人到谯辞面前都是气喘吁吁的样子。
“怎么了老大？消息那么急。”戚娜平稳好呼吸，看了眼苏幕遮问。
谯辞没搭话，他转眼看着苏幕遮，“你打算怎么办？”
苏幕遮擦擦眼睛，“我告诉于飞乐，谭哥的后事应该由他来办。”说着就拿出了手机发消息，他不想在这时打电话，让于飞乐发现他哭了很丢人的好吧。
倒是戚娜诧异的看着他俩，“后事？谭梓瑞怎么了？他……”她顿了顿，“走了？”
“嗯，昨晚两三点左右。”谯辞回答。
戚娜和段文龙对视了一眼，同样有些感慨万千，在医院的这一个月，他们说不上和谭梓瑞很熟吧，但也能明显感受到对方是个极为温柔的人，仿佛都不会生气什么的。
女人嘛，难免多愁善感，戚娜此刻心情也有些沉重，她走到对面椅子上，枯坐了起来。
之后就拿出手机，一直在转移注意力。
苏幕遮发完消息，才知道原来于飞乐早上七点刚到和乐市，准备下午过来的，这叫什么？阴差阳错就是永别了。
他默默等着于飞乐过来，拿出手机翻开微博，这些善意是来得太迟了吗？
翻着话题里那些祝福谭梓瑞的话，苏幕遮心情依旧没好，他正准备不玩了，戚娜突然对他说：“苏美人，你看一下那个微博名叫‘红梅暗香浮动’的，那好像是谭梓瑞的微博，他刚刚九点发布了一条视频，应该是定时发布，”她的声音并不轻松，反而有些郁闷，“我没敢看。”
苏幕遮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却还是去搜了一下。这是一个新号，刚注册的，发的视频就是唯一一条微博。
半小时过去，热度却已经很高了，因为他带了话题，就是那个＃替艾滋病人谭某辟谣＃的话题。
这几日关注此事的人很多，所以视频一发到话题里，就被人看到了，点赞评论转发都已经过万，而谭梓瑞发的时候在话题后面带了几个字：我不需要辟谣，我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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