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4章 黑暗的深渊
然而听到孙小花的话之后, 戚妄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声之中充满了苍凉和绝望, 明明他是在笑着, 可是那样子却让人觉得他此时是在哭泣着。
孙小花骇然地看着起，不明白戚妄为什么会突然笑成这个样子, 不过很快戚妄便停止了大笑, 他低下头来，那张漂亮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木偶人似的, 孙小花无法从他脸上的的表情辨别出来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竟然问我这个世界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难道这一切不应该问你吗？你是从什么地方到这里来的？你来这里，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孙小花压根没想到戚妄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她的瞳孔瞬间紧缩了起来,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长长的指甲切入了手心之中，将之前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又一次撕裂开了，鲜血顿时从她的手掌心之中流淌了出来，雪白的地面很快便被殷红的鲜血染成了红色。
“我想,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应该更加清楚，你不应该询问我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你应该问问你自己, 或者应该问问那些侵入这个世界的人,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孙小花瞪大了眼睛, 被戚妄这一番逻辑出现问题的话语绕得整个人都快晕了，她明明知道该说什么的，但是张开了嘴巴之后却又无法发出声音来。
“这个世界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至少在我原本的记忆里，这个世界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孙小花的面色随着戚妄所说的话一寸寸灰暗了下去。
之前被她刻意遗忘掉的那件事情突然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孙小花突然想起曾经进入这些世界的那些同事们向外面传递的那些消息。
【不要认为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它是真实存在的，我们之前的那些认知全部都是错误的。】
【破坏这个世界的人是我们从始至终都是我们，我们才是毁坏这个世界的刽子手。】
【我们要对这个世界怀着敬畏之心，不要认为我们是救世主。】
【千万千万不要认为，我们是来拯救这个世界的，我们只是来赎罪的。】
【不要把这个世界当做游戏世界，它是真实的，所有的人都是活生生的。】
【我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都是那些曾经进入到这个世界想要挽救沦陷在游戏世界那些人类的同事发回来的信息。
之前孙小花不知道为什么刻意遗忘掉了这些内容，但是此时此刻当戚妄跟她说起这番话来的时候，她突然间便想起了曾经那些被她所遗忘的内容。
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是一个虚假的游戏世界，他们认为自己是创世神，认为他们是造物主，觉得是他们创造了这个世界，而这个虚假的游戏世界里面的所有人物全部都是他们编写的程序，他们只是一段段没有任何感情的数据，依照着既定的轨迹运转着。
有谁会在意一段数据的喜怒哀乐，他们原本创造出这个世界就是要为进入游戏世界的玩家所服务。
孙小花过去从来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可是此时此刻，她看着戚妄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时，她的心里却一阵阵的发寒。
这些虚拟人物的喜怒哀乐真得可以不在意吗？或者应该说，这个世界真的只是由数据组成的虚拟世界吗？
孙小花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她记得这款游戏最初的时候是为了让人们体验一千年前的人类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想要回到过去，过着古代人的生活。
而那些投入到游戏世界的玩家们也不是凭空生成一个人物，而是将玩家的精神体与游戏之中原本的人物数据融合在一起，这样沉浸式的体验会让他们更加又真实感，不会因为不熟悉这个世界而出戏。
所以玩家是封印了记忆进入这个虚拟世界的，而进入这个虚拟世界之后，他们就会占据原本的人物数据，取代对方的存在。
一开始从没有出过什么纰漏，游戏玩家可以自行选择成为虚拟世界里的人物，根据价格不同，他们可以选择自己的身份。
富豪，歌星，普通人，男人，女人，孩童……甚至有特殊癖好的，还能选择成为各种各样的动物。
离开游戏世界的时候，他们在游戏世界的记忆会被保存下来，因为这种沉浸式的体验，让他们身临其境地经历了过去人类的生活，因为真实感很强，就仿佛是真得经历了另一段人生似的。
虚拟世界的轮回是一百年一次，游戏内的数据百年清空一次，而外面世界的时间流速和游戏内的时间流速并不同，一个月的时间，游戏世界就可以重启一次，而上一轮的游戏玩家就会在游戏重启之前退出，新一批的玩家进入其中。
他们设置的人物程序很特别，他们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说，在第一个一百年里面，a和b是夫妻，他们相依相伴过去了一辈子，也许下一个百年里面，他们会是好朋友，下一个百年里面，他们又称为了仇敌……
所以哪怕玩儿过一次游戏了，下一次进去的时候，也会跟上一次有着完全不同的体验。
进入这个游戏很多都是老玩家了，他们沉迷这款游戏，热衷体验各种各样不同的人生。
只是原本的那些人物程序就算有一些小的变化，但是大体的性格之类的是不会改变的，毕竟他们只是数据而已，数据的变化是可以控制的，所以无论他们怎么演变，都会遵照某种既定的诡计运转下去。
但是后来，游戏失控了。
哪怕被封印了记忆，可是潜意识里面，他们还是知道这是一场游戏，这是不真实的世界，而在游戏世界里面无论做什么都无所谓，玩家不会遭受任何惩罚，所以他们可以为所欲为……
之前戚妄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不管是原主的记忆，还是周围人的一些所作所为，都让他有一种荒诞的违和感。
原主的记忆本来是应该被信任的，但是戚妄发现原主记忆也不是全然正确的，有什么力量在篡改他的记忆，而那种力量是很特别的，戚妄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不过经过几次试探之后，他已经掌握了那种力量，而就在那个时候开始，他的记忆便彻底安全了。
之后戚妄便开始进行试探。
宋童玉，戚少池，徐长英，孙小花，孙医生……
经过戚妄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之后，他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不过还有很多东西戚妄现在还不能确定，现在他需要让孙小花帮他补全那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我们的世界对于你们来说到底是什么？游乐场？还是说，这只是游戏罢了，你们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肆意破坏，是吗？”
戚妄突然逼近了孙小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他黝黑的眼睛里面像是有着奇异的吸引力一样，要将人的灵魂都从身体里面抽离出来。
两人此时的距离挨得极近，孙小花想要往后退，可是身后就是坚硬的墙壁，她根本无法退后。
“是你告诉我，还是我去拿？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要把握好了……亲爱的孙小花同学，你愿意告诉我吗？”
逼仄的环境，恐怖的话语，搭配上戚妄那阴气森森的眼神，再加上对方身上散发的那完全不属于小孩子的气息，这让孙小花的心理防线层层崩溃。
尤其她发现自己所拥有的能力在这个狭□□仄的空间里面完全没有办法使用的时候，孙小花再也承受不住了。
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孙小花也不例外，当发现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之后，孙小花彻底崩溃了，哭哭啼啼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都告诉了戚妄。
“这个世界已经重启了一百九十八次……有一万多人……还有九十九个同事也陷入了这个世界里……我是来救他们的……”
孙小花哭哭啼啼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信息都说了出来，到最后她大约因为已经恐惧到了极点，整个人反而变得镇定了许多。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根据我们的研究，这个世界最多再经历两次重启，便会彻底崩溃，所有的数据都会被淹没，那一万多人，还有我的九十九个同事，他们全都会死……当然，这或许还要包括我，我也会死在这个世界之中。”
孙小花靠在墙壁上，仰头看着已经退后到一旁的戚妄，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对不起。”
孙小花喃喃地说道：“虽然我觉得这声道歉很虚伪，好像我在绝境之下为了活命才说出来的抱歉，不过，我是真心实意向你道歉，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他们这些技术人员其实在游戏上线的时候进入过虚拟游戏世界，进行最后的调试，孙小花其实也是那个时候的测试人员之一，那个时候虚拟世界的真实度其实并不高，所有后来那些玩家说游戏世界真实度很高的时候，孙小花还有些奇怪。
毕竟她自己亲身感受过，真觉得真实度并不算太高，比不上其他几个大公司出品的虚拟游戏。
这款游戏最后会大爆特爆，也是孙小花没有想到的，每一个游戏玩家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一款游戏很真实。
【当我们进入到那个游戏世界的时候，就仿佛真的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里面似的，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很真，我玩得时间长了，甚至会以为我真就是2002年的人。】
【我也是这样的，当脱离游戏出来的时候，我会有怅然若失的感觉，那么长的人生，其实真的是我的人生，我好像就是一千年前的人。】
【这款游戏真的是我玩儿过的虚拟游戏里最真实的一个，当你进入其中的时候，完全不会感觉自己是在玩游戏……】
当看到这些评论的时候，孙小花觉得十分奇怪，她进入过那个世界，完全体会不到他们所说的那种真实感，不过她最后将一切归咎于她不是抹除记忆进入的，或许那些玩家因为是被抹除了记忆，又被游戏人物的数据所覆盖，所以才会认为自己真的经历了一千年前人类的生活。
严格算起来，这是孙小花第二次进入这款游戏，而这一次进入之后，跟上一次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体会到了那种真实感，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从游戏里出去的那些人会说这个虚拟世界很真实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经常与外面的工作人员沟通，如果不是因为她拥有改动这个世界某些数据的权利，她恐怕也会以为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的戚妄时，孙小花突然觉得很愧疚。
她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然而戚妄却说道：“你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这一切吗？”
孙小花的这番话，也补全了最后一块缺失的拼图，让戚妄明白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难怪原主的记忆会出现问题，原来他并不是第一次遭遇那样的事情，不管发生什么改变，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就像是命中注定似的，原主会一次次经历家暴，经历父母死亡，经历校园霸凌，然后在绝望之中死去。
悲剧或许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那是原主的心结，也是困住他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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