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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0楔子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渝洲城亮如白昼,街旁的花灯扎得漂亮精美,各种飞禽走兽做得惟妙惟肖,有的花灯里还设有机关,能摇头摆尾,妙不可言。

        临街店铺也都挂起灯笼,有的店家颇具生意头脑,把灯笼做得又大又显眼,上面写上招牌,从老远就能看见,方便吸引顾客。

        只不过这顾客没有吸引来,倒来了几只乌鸦立在火红的灯笼上,对着行人寥寥的街道哇哇叫。

        “铛铛铛……”梆子敲过,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几近午夜,渝州城安静极了,没人敢在半夜出来,就连元宵灯会也无法动摇人们龟缩在家的意志。

        这段日子不太平,大家都不傻,知道保命要紧。

        飘香酒肆的余老板这样想着,搬来门板挨个拼好,只留下一块木板的空位,伸头往外看。街上全空了,巡夜人的梆子声再也听不见,兴许人早就跑回家去。四周高悬的灯笼投射到地上的影子歪歪扭扭,寒风吹过,风铃作响,那些交错的影子似乎扭曲起来,看着分外吓人。

        余老板打了个寒颤,搬起最后的木板要扣上,就在这时,门口不远处的影子忽然活起来,不断拉伸,变得又细又长,蜿蜒蠕动。

        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在磨蹭砖面。

        是蛇……这是余老板的第一反应。然而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渝洲城冬季漫长,蛇虫要到三月之后才能复苏,现在还是隆冬时节,哪里来的蛇?

        可不是蛇又会是什么,他正想着,就听离他很近的地方有声叹息,明明很微弱可却像根针刺进脑袋,瞅不冷浑身一激灵。

        他不敢动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在门口,战战兢兢地一步步向后退,生怕被门外的东西抓住。又一声叹息,比刚才更清晰,似乎就在耳畔。余老板已经吓呆了,两腿灌了铅跑都跑不动,只原地傻站着,门板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哐啷声,一条细长的黑影慢慢渗进来。

        街头巷尾的传言在此时此刻全部显现在余老板的脑海中,在极度恐惧下,他发出骇人的尖叫。声音极具穿透力,像是要把夜空劈开。

        他一直叫了很久,直到脸上突然一疼,嘴巴才闭上,失魂落魄地看着眼前的人,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别你你你的,我是来住店的。”来人是个年约三十上下的男子,模样周正,眉眼英俊,一身翻领蓝袍剪裁得体,腰上还挂着个玉珏,端的是个富贵人物。

        余老板彻底清醒过来,朝来人身后望,那里什么都没有,连风似乎都停了。他搓搓手,说:“我这地方只吃饭,不住宿,公子还是到别处去吧。”

        “别啊……这半夜三更的你让我去哪里投宿,再说我看着街上就你一家还开着门。”那人掏出几块碎银,“不白住。”说着,递出一块最大的银锭。

        余老板下意识接住,暗自掂量几下,马上换副笑脸:“客房是真没有,但有个伙计睡的偏房,您可以将就一下。”

        “那里现在没人住吗?”

        “现在没有了,生意不好做,雇不起太多的人。”

        “朝阳吗?”那人又问。

        “呃……朝东,上午能晒着些太阳。”

        那人又递出一块银子:“那我多住几天。”

        余老板高兴坏了,两块银锭加起来足有七八两,半个月都不用开张做买卖了。他忙举起烛台,前面带路:“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人微微一笑:“姓穆,穆逢春。”

        1

        崇禾十二年,正月十七,天气晴朗。按说过年之后一切都会回归正轨,可对渝州城里的人来说,并非如此,街上依然行人不多。

        穆逢春坐在一处茶摊,跷着二郎腿喝热茶,毫不遮掩地打量从眼前经过的行人。

        一个穿狐裘的男人,留着八字胡,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应该是个商人。又一个女人,长得眉清目秀,挎着小包袱,领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急匆匆地走,许是刚从娘家探望回来。远处驶过一辆马车,摇摇晃晃,从车帘里传来一阵笑声,这个……他伸长脖子去看,从飘起的帘子缝隙里隐约有个美丽的倩影,八成是个美人。

        穆逢春看了一个又一个,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待到日上三竿时,才伸伸懒腰,到对面的白玉影壁前转了一圈,活动筋骨。

        那影壁宽大厚实,将宅邸与大街分割开来,对着府邸的一面正中刻了个福字,四角刻着大团牡丹花,枝繁叶茂。临街的一面则雕着数条蛟龙,张牙舞爪呼之欲出。他仔细数了数,共有五条,而在下方两角的位置,还各有一只展翅的凤凰。

        敢雕蛟龙,看来其后的府宅定是背景过硬,没准还是什么皇亲国戚。

        他看了眼宅邸上方的牌匾——周府。

        他坐回茶摊,招来茶博士,指着影壁问:“这家竟能雕龙刻凤,当地官府不管吗?”

        茶博士二十来岁,生得黝黑,瞄了眼影壁,回答:“官府哪敢管他们。”

        “哦?这周家还凌驾于府衙之上?”穆逢春好奇。

        茶博士见此时没别的客人,闲着也是闲着,将长巾甩到肩后,拉了条板凳坐到穆逢春对面,低声道:“您是外乡来的,不知道也正常,这周家就是渝州府的土皇帝,谁也管不得。”

        “这么厉害?”穆逢春也不由得压低声音,“难道……是那个周家?”

        “没错,他家就是当今太后的娘家,皇帝刚亲政不久,事事还都得询问太后之意,她家谁敢管?别说刻几条蛟龙,就是真正的九条龙也敢雕。”

        果真是在皇城里呼风唤雨的那个周家,怪不得行事张扬。穆逢春如此想着,给了对方一粒金花生,说:“我还有件事想打听。”

        茶博士攥紧手心,心里乐开了花,忙道:“您说,但凡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穆逢春道:“听说渝州城最近不太平,我前天晚上进城,怎么一个人都见不到?”

        茶博士一拍大腿:“这您可算问对人了,旁人也就能说个大概,可我却知道得更多,毕竟我也是当事人呢。”

        “那快说来听听。”

        茶博士皱眉想了一下:“腊月二十八的晚上,我一人在这里看摊,因为过年没什么客人,因此打算早早收摊回家。刚收拾完东西准备走人,就刮来一阵大风,那风大得睁不开眼,我躲在柜子后面眯眼看,就见周府的影壁上平白出现一个影子,说不出什么样子,古怪极了。我好奇仔细看,那影子慢慢滑到地上,跟长了脚似的,绕过影壁往后面去了。我大着胆子跟过去,您猜怎么着,那影子竟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穆逢春半信半疑:“影子活了?”

        “对,就是活了。”

        “那照你的意思是因为周府有了异状,所以全城的人都心慌了?”

        “哪能啊。”茶博士嗤笑一声,“贵人们的事还轮不到咱们平头百姓操心,我刚才说的那只是开端。”

        穆逢春点头,静静听下去。

        自那之后,渝州府接连出现命案。

        先是裁缝铺的吴掌柜晚上睡觉时离奇死亡,成了具干尸。接着,住他隔壁的陈秀才也被割喉。然后是糕饼店孙老板,他被发现死在自家后院草丛里,血都流干了。

        三天三桩命案,知府汪思柳急得焦头烂额。

        可这还不算完,以后每隔一天,都会有命案发生,不分男女老少,几乎都是失血过多而死。久而久之,大家谁也不敢夜间出门,都说有个嗜血的妖物横行。

        而到了正月十一日,这股邪气终于刮进了周府。周家的公子一夜之间忽然面如枯槁,四肢无力,原本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却跟□□十岁的老头子无异。家主周致萍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皇亲贵胄,断定这不是疾病所致,而是妖物作祟,于是马上去城外的龙吟观请法师捉妖,然而请来的法师均有去无回,接连丧命。

        “你知道得真清楚啊。”穆逢春听到一半感叹。

        “您有所不知,我在这干了三四年了,周府里的仆人也认识几个,有时他们闲下来跑我这来嗑瓜子聊天,有些事是他们告诉我的。”

        穆逢春哦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茶博士一愣,“没然后了,只听说周老爷去请了浮云阁的人来,但人到没到就不得而知了,这几天他们府门紧闭,也不知里面是何状况。”

        穆逢春没答话,喝了口热茶,手覆在腰间玉环上,指腹轻抚上面的纹饰。

        茶博士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补充道:“浮云出,万妖除。这句话您该听说过吧,说的就是浮云阁,这天底下最厉害的除妖门派,里面的捉妖师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为民除害,造福四方。”

        穆逢春笑了,付了茶钱:“我当然知道浮云阁。”

        茶博士接过钱,无意间瞥见对方腰间悬挂的玉环,恍然大悟:“原来您就是……”

        穆逢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茶博士马上配合道:“明白明白……呵呵,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谢谢你的茶,就此别过。”穆逢春整理好蓝色衣衫,走到影壁前站了一会,直到那扶摇直上的蛟龙模样刻画在心中才慢慢绕过去,来到紧闭的朱门前。

        装潢考究的周府正厅内,周致萍坐在上首,对刚迎进家门的穆逢春说:“真是太感谢浮云阁主了,有了他老人家的助力,我儿性命有救了。”

        穆逢春正襟危坐,轻轻颔首:“您放心,令郎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提起儿子,周致萍心中苦涩,他道:“还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穆逢春,浮云阁七十二地煞之一。”

        周致萍睁大眼睛,浮云阁的七十二地煞是其最傲人的资本,这些人都是从门内弟子中层层选拔而出,技艺精湛本领高超,每一个都能独当一面,对浮云阁极为忠诚,可以说是浮云阁的精锐。一般的小打小闹都不会派出他们去处理,而今他只不过试探性地写了封求助信,对方竟派出猛将,这让他如何不惊喜。

        想到此处,他的姿态又放低几分,白胖的脸上带着几分讨好:“先生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我这就准备上房,请您稍待。”

        穆逢春道:“其他的不着急,还请先说说令郎周公子的情况吧。”

        其实周致萍早就心急如焚,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催促,现在对方主动提出,哪还会推辞,当即带路。

        穆逢春跟着周致萍七拐八拐,在院子里的回廊上转了不知多少道弯,又路过三四座假山花园,才站到一处僻静院子跟前。只听周致萍说:“我儿周芳今年才十七岁,头天还好好的,睡一晚上觉就模样大变。”说着,他步入院中,“现在不仅身体虚弱不堪,连性情也变了,往日他喜欢热闹,如今却只愿待在安静无人处,不说话也不亲近人。”

        他们推开房门,从里面走出个年纪不大的小厮:“老爷,公子吃了药睡了。”

        周致萍摆手让他退下,对穆逢春解释:“药其实就是个安慰,让他多休息,起不了什么作用。”

        穆逢春挑帘,只一眼便惊出冷汗,床上的人满面皱纹沟壑,皮肤上斑斑点点,头发干枯花白,哪里是十七岁,说他八十七岁都有人信,再看看身边保养得当的周致萍,怎么看都像是在床边当孝子伺候亲爹。

        他搭上脉,干瘪的皮肤下血管宛如老树虬根,清晰可见地附着在骨肉之中,血液在了无生气的身体里慢慢流淌。“脉相还算平稳,但眉眼间却凝着一股邪气。”

        “对对,就是这样,那些个捉妖道士也是这么说。”周致萍附和。

        “听说他们都死了,怎么死的?”穆逢春和周致萍走到外间,随意落座。

        “就是跟外面的那些命案一样,被放干了血。”

        “在周府?”

        “这倒没有。”周致萍的脸皱成一团,“要是在我家出了命案,哪还能待下去,早就奔回老宅了。”

        “我来时听到外界一些传闻……”

        “唉!”周致萍叹气,对外面的传闻无可奈何,“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事。”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您就知道是道听途说了?”穆逢春笑眯眯的。

        “呃……这个……”周致萍讪笑,“实在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吧,那在外面都被传得不像样子了,都是三分真七分假,因此我才……”

        “我理解。豪门里的事嘛,外人好奇还总喜欢瞎琢磨。”穆逢春察觉到对方的不安,但却没有戳破,继续道,“据我推断无论是渝州城的凶案还是周公子的异状,连带那几个捉妖道士的惨死,都是妖物所为。”

        听到妖字时,周致萍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什么妖物?”他干巴巴地说。

        “若没猜错,应该是只影妖。”

        “它是影子?”周致萍心惊之余觉得好奇,经过数代捉妖师的努力,妖物已经不再寻常可见,而那些被抓住斩杀的往往都是些从动植物修炼而来的东西,这影妖如何修炼成精叫人匪夷所思。

        “差不多。有人看见曾有道阴影渗透到你家,应该错不了。”

        “那就赶快除掉吧。”周致萍指着里间道。

        “周老爷切莫心急。”穆逢春把人拉到院子,小声道,“此事棘手。”

        “这话怎么讲?”

        “影妖没有实体,要想作怪势必要借助外力,要么凝聚成形,要么附人身体。”

        “你的意思是……”

        穆逢春进一步解释:“你仔细想想,那些出命案的是不是都在你家附近?”

        “是。”

        “这就对了,影妖凝聚成形需要人血滋养,所以才接连伤及人命。最近没了命案,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它不再需要血液也能维持住形态。”

        周致萍听得汗毛竖起,站在日头下面依旧觉得凉飕飕:“那我儿子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

        穆逢春点头,默认了对方没说完的半句话:“没错,就是被附体了,令郎的躯体承受不住影妖庞大的妖力,急剧衰老。而且这影妖也很狡猾,时而附体时而离去,如果要在附体时贸然除妖恐怕会伤及宿主,可若要在它离开时擒拿却又会因为没有实体而难以控制。”

        “这可如何是好?”

        “再等等吧,妖怪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来,它一定有所诉求。你知道它在找什么吗?”

        周致萍突然没了刚才焦急的神色,盯着院墙平静道:“我怎么会知道,它又没开口说。”

        穆逢春走出院子,哦了一声:“也是,除妖的事我会尽快,烦请找个人来,我有事吩咐。”

        周致萍满口答应,亲自将穆逢春送到一处跨院,院门处题字“竹香园”,几棵高大的苍松掩映住二层小楼,楼后遍布绿竹,环境可谓极其雅致。只不过……树木似乎过于繁盛,把太阳都遮住了。

        穆逢春不太满意,早知这样还不如再在飘香酒肆的厢房里多住几日。

        晚些时候,管家送来生活物品,大盒小盒堆满桌子,见到他比见到亲爹还高兴,满脸假笑:“这是我们老爷的一点心意,您将就用着,若还缺什么短什么,就跟阿厌说,他会告诉我的。”

        穆逢春一歪脑袋,看见房间外的走廊下站着一人,下仆打扮,头低低的,看不清模样。

        管家一伸手把那人拽进来,推到前面:“就是他,这段时间他伺候您,有什么事就让他去做。”

        穆逢春本想拒绝,可又觉得难得有人端茶送水,于是顺势应下。等管家走后,他让人抬起头,仔细端详。

        眼睛很亮,肤色匀称,挺翘的鼻梁下是抿得死死死的薄唇。看着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身板纤瘦,朴素的青灰色短打衣裤,细胳膊细腿,怎么看也不像能干活的。“在府里是干什么的?”他问。

        “回先生话,不具体负责什么,就是些杂事。”那人躬身,态度谦卑。

        声音真好听,像画眉在唱歌,有机会定要让人唱上几句,他暗笑,又问:“认字吗,会写吗?”

        “读写都会。”

        他把茶杯往前推:“把名字写出来,我瞧瞧。”

        那人沾了茶水,在桌上一笔一画写下,穆逢春看了之后想了想:“你这名字起得真不怎么样,哪有用这个厌字当名的,你是有多不招人喜欢。”

        阿厌拘谨道:“家里穷,爹娘怕我养不活,因此起了个贱名,希望灾祸都能远离我。”

        “哦……原来这样。”穆逢春兴趣寥寥,指着桌上的东西道,“都收拾好了,然后该干嘛干嘛去,我要睡会觉。”

        阿厌不再说话,把东西一一归置好,穆逢春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一瘸一拐的?你要是跛脚就别来伺候了,我需要行动敏捷的帮我做事。”

        阿厌停住,面带尴尬,小声道:“先生别赶我走,我就是前些日子做错事被罚了板子,不妨碍做事的。”

        穆逢春本想眯个午觉,但突然又来了精神,问道:“你在这儿干多长时间了?”

        “刚来两个月。”

        “你对周公子的事怎么看?”

        阿厌停在原地,双手还抱着一个雕花木匣,阵阵幽香从里面飘出,似乎是个香料盒。他深呼吸,肺腑间尽是芬芳,神态淡漠:“周公子是好人,不应遭此大难。”

        哈……穆逢春听了想笑,这话跟没说一样,不知阿厌是真的不理解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接着问。

        阿厌回答:“您是老爷请来的捉妖师。”

        “浮云阁的捉妖师。”穆逢春强调。

        阿厌依旧没动弹,低敛的面容好似雕像。

        “你知道浮云阁吗?”

        “知道……”阿厌继续整理,可速度却放慢很多。

        “周老爷是什么样的人,能说说吗?”穆逢春话锋一转。

        “我身份卑微,不敢妄议家主。”阿厌低下头。

        穆逢春伸个懒腰,不耐烦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真是一问三不知。最近这里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你总该知道吧。”

        阿厌回道:“除了少爷的病以外,没有异状。”

        穆逢春翻个白眼让他下去,合衣躺在床上闭眼小憩。刚才随周致萍在府里转了一圈,阖府上上下下都浮着一丝妖气,别人或许感觉不到,可却瞒不过他的眼。

        这不是影妖的妖气,那玩意儿还成不了这么大气候,可除了影妖,还会是什么?

        突然,门外一声微弱异响,他弹跳起来从指尖射出一注劲气,大门应声而开。

        外面白日昭昭,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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