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雾散时
齐柔所说的堵车，还真就堵路上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对方才姗姗来迟。
“施施！”
女人火急火燎的，刚一推开玻璃门便叫道。
孟施被突然的喊叫声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看过去，笑容顿时绽开来：“妈妈。”
算一算，她们母女俩已经有整整一年多没见了，好在对方在彼此心里的样子依然没有淡化。
女人的模样和一年前相比也没有什么变化。
她的长发被卷了起来，一袭黑色连衣裙，脸上画了淡妆，艳丽的口红让她的模样显得更加年轻漂亮。
“抱歉啊施施，妈妈来晚了。”女人看上去有些急切，忙走了过来，有些愧疚地道，“等很久了吧。”
“没事儿，我也刚把饭吃完。”孟施下意识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
齐柔抱怨着：“这几天南阳一直在下雨，堵车也严重，弄得我下次都想坐地铁了。”
孟施跟着笑了声。
齐柔握住她的手，细细揉搓着：“你这手怎么这么凉？”
“一直都这样，等天气暖和了就好了。”孟施并不太在意。
这个毛病孟施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染上的，一到冬天手就凉的吓人，无论用热水怎么捂都没用。
但又奇怪的，等天气回暖这个毛病便跟着没了。
齐柔眉头紧锁。她连忙从包里翻出一副棉手套来，匆匆给女儿戴上，心疼地道：“看来得回去给你好好暖暖了。”
孟施笑起来。
见时间不早了，两人没再多待，一块儿出了便利店。
现在将近六点，初春的天本来就黑得早，这会儿天空便越发阴沉，温度也跟着降了些。
孟施裹了裹大衣，垂头，尽量避免与冷风接触。
从便利店出来是一条马路。
等绿灯亮，两人从人行道穿过。斑马线后的车流照射出暖黄色的灯光，连成线，打在两人身上。
齐柔的车就在对面。
来到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前。孟施收了伞，顺带抖了抖上面的水珠。她率先钻进后座，而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齐柔。
对方接过，将其放进了后备箱。
一切处理妥当，齐柔坐上了驾驶座。
车箱里被围了一圈灯带，时不时还会变换颜色，炫彩又迷幻。雨点落在车顶上，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音乐打开，轻柔的纯音乐回荡在车箱内。
齐柔拧了车钥匙，又想起什么喊道：“施施。”
孟施下意识应道：“嗯？”
“妈妈给你报了南阳六中，明天我们去报名好不好？”
“嗯。”
对于学校这方面孟施其实没什么要求，最多只是希望班里的人能够和睦一些。
车子开始发动。
空气安静下来。
齐柔专注地开着车，孟施也不打扰她。
车里开了空调，有些闷。孟施先将手套脱了下来，对着红通通的小手吹了几口热气，又来回搓了几下，而后支起下巴无聊地看窗外的景物。
玻璃上有层薄薄的水雾，她不自觉伸出指腹擦了下，擦出一片明净的玻璃来。
孟施顺势垂眼，看了看有些湿润的手指，没什么情绪波动。
两人很长一段时间没见，此时真正见到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孟施通过后视镜偷偷瞄了眼前面，又立刻收回。
时间真的很奇怪。
只不过才过了一年多，明明是亲生母女，她却总觉得她们两人之间有种无法描述的间隔。
车子一路稳稳开到了小区。
这个时间点小区花园里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远远望去像点点繁星。
“施施，你先下去，妈妈去停车。”齐柔吩咐道。
“嗯。”
孟施撑着伞乖乖下了车。
从车上下来的一瞬间耳边的雨声骤然变大了许多，风也变得大了起来，吹得孟施的长发也跟着飘了飘。
趁着这个间隙，孟施打量了下四周。
齐柔是个商业家，对什么都有一定的要求，房子当然也有。
从孟施的视角看，这幢楼大概有八层，很高很高。楼房旁边搞了不少的绿化，无情的雨水打湿了小草和花朵，被迫弯着身子。
两人一块儿进了楼里。
进入里面后是两个电梯。齐柔按了按键，电梯门自动打开。进了电梯里，齐柔又按了六楼。
自动关上门后，电梯开始上升。
很快到了六楼，孟施先出了电梯。
怕她摸迷了，齐柔提醒道：“右边，603号。”
“噢。”
孟施跟着齐柔的指示，很快找到了603号房。她掏出来齐柔刚才给自己的钥匙，插入钥匙孔里，拧开。
咔哒。
房门打开。
孟施握住门把，轻轻向里推开。
这是一幢复式楼，整个空间被分为了两层。一楼是厨房、客厅和餐厅，二楼则是卧室。房子的装修便现代风格，大部分用的都是白色家具，单调却又不失优雅。
白色的实木楼梯连接了一层和二层，旁边还吊着一个漂亮的水晶灯，直直向地面垂下来。
进了里屋，她习惯性地看向鞋柜，意外地看见了一双粉色的兔子拖鞋。
——是齐柔给她准备的。
孟施觉得心里有些暖暖的。
她换掉鞋子，穿上，而后又轻轻跺了跺。
嗯。
合适。
见时间不早了，齐柔率先钻进厨房里说要做晚饭。孟施本来想跟着帮忙，无奈被对方拒绝了，还被要求去楼上看看自己的房间。
孟施这下没再说什么，只能上楼去了。
二楼被分成了三个房间。
从楼梯径直上来是一间，上来后两边各有一间。
右边那间房门是开着的，孟施下意识朝里看了看。
屋里的灯没开，暗暗的，视线有些模糊。
她伸手轻轻推了一下。
“吱呀。”
门被打开。
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孟施将其打开。
“咔哒。”
房间被照亮，整个空间霎时被尽收眼底。
一张白色的公主床被摆在了房间的正中央，旁边的床头柜上放了一盏月球状的小夜灯。小夜灯此时正亮敞着，小小的一撮光。
旁边是衣柜，也是简单的白色。
地上铺了条奶白色的毛绒地毯，靠床角的地方被摆了一只玩具熊。床的对面是一张书桌，旁边是一个书架，里面此时什么也没有。
整个空间没有多大，布置也简单，看起来却十分温馨。
孟施将拖鞋脱掉，只穿着白色的袜子踩在了地毯上。
她在原地来回踩了几下，而后在柔软的毯子上默默坐了下来。孟施双手抱住蜷住的腿，头抵在膝盖上，不自觉放空了思绪。
一切的变故太突然。
好像也就一个寒假的时间，她从原来的城市搬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然后，就住在了这个地方。
在高中以前，孟施都是住在家里的。
那时候的齐柔工作也不比现在轻松多少，整日里没日没夜地跑，去外地出差也是经常的事。因此在大部分时候，基本都是她一个人生活。
那时候的孟施也不过才十五岁，正敢上初三学习紧张的时候。
初三的压力陡然增大，生活作息也跟着改变。
在别的家长早上起床给自己孩子做饭的时候，作为孩子的孟施却起来了。
因为没有人可以照顾她，她只能自己给自己做饭。
才开始做饭的时候孟施的技术很不好，炒什么都会糊，甚至是最简单的炒鸡蛋。
但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学。
因此，在那段时间，孟施吃了不少苦头。
那时候的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住在一个房子里。饭自己做、衣服自己洗，什么都是自己干。
也就是那个时候，孟施开始学会了独立。
之后上了高一，学校有宿舍了，她干脆就住宿舍里了。
跟孟施同宿舍的还有另外三个女生。
搬宿舍的那天，同宿舍的一个女生见她自己一个人搬着行李，硬生生从一楼爬到六楼，眼睛都瞪圆了，不解地问她父母为什么不过来帮自己。
孟施只是笑着解释父母有事，过不来。
舍友都夸她生活能力很强。
事实也就只有孟施一个人知道。毕竟在那之前她已经独立生活过一年了。
在那个还懵懂的年纪里。
在那个还需要依靠父母的年纪里。
-
出乎孟施的意料，晚饭进行地很顺利。
母女俩很久没在一起吃过饭，这次在饭桌上聊了很多。
两人一边聊，齐柔一边朝她碗里夹菜，心疼地说自己瘦了好多。孟施只是笑了笑，没吭声。
吃完晚饭，孟施去自己房间的浴室洗了个澡。
简单吹完了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她边顺了顺长发，边坐在了床沿上。
捞过一边的手机，孟施点开微信。
此时，消息界面不停地闪着红点。
孟施觉得惊讶，才不过洗澡的时间就直飙九九加。
她伸食指戳了进去。
群里依旧是张想这个活宝在嚷嚷。
宇宙无敌张想：【开学体育测试怎么办兄弟们？全体成员】
班长陈冉：【你作业写完了吗就在这聊天？】
宇宙无敌张想：【我右手写字，又不妨碍我左手打字。】
班长陈冉：【……】
我有三千个老婆：【班长干他！】
隔着屏幕孟施都能感觉到陈冉有多无语了。
宇宙无敌张想：【我有三千个老婆方魏，你id咋这样？】
我有三千个老婆：【怎么，不服？】
我有三千个老婆：【我有老婆你没有。】
我有三千个老婆：【叉腰jpg】
世界终结者·祁·宇宙崩坏·湛·你完了：【我有三千个老婆太中二了。】
班长陈冉：【你这更中二吧啊喂！】
孟施忍不住破了功。
她平日里不上微信，发言的次数也少。
此时她却莫名来了聊天的兴趣，打字道：【哎，你们明天不就开学了吗？】
方魏回复道。
我有三千个老婆：【是啊，作业还没补完。】
豆腐汤：【我们这后天才开呢，明天才报名。】
我有三千个老婆：【羡慕。】
豆腐汤：【？】
豆腐汤：【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转学？】
聊天界面安静几秒。
下一刻，手机立刻炸开了锅。
宇宙无敌张想：【？】
班长陈冉：【？】
世界终结者·祁·宇宙崩坏·翰·你完了：【？】
作业影刷机：【？】
中间甚至还混入了一个小插叙。
我有三千个老婆：【作业影刷机你名字是不是打错了。】
作业影刷机：【哦，好像是这么回事。】
过了几秒。
作业印刷机：【好了。】
孟施：“……”
“作业印刷机”又扯回了那个问题，发道：【所以你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
张想干脆直接发了语音过来，开头就是一段怒吼，斥责他的无情无义：“方魏你什么意思？你不要我这个兄弟了吗？你不要大黄了吗？！”
大黄是张想家里养的一条狗，方魏喜欢狗，所以放假时经常去和它玩。
我有三千个老婆：【……】
我有三千个老婆：【宇宙无敌张想你没病吧？】
我有三千个老婆：【我说我要转学了吗？】
还顺带发了张“你傻逼吗”的熊猫表情图。
可谓是概括到了精髓。
孟施已经能想象出来曾昊那张一脸吃了馊饭的表情。
她皮完就溜之大吉，任他们在群里吵。
退到好友界面里。
在不断闪着红点的群聊下，躺着一个栏框。
不同于群里的热闹，这个栏框看上去有些过于冷清了。
此时消息停在了：你已领取奕z的红包。
才加好友时孟施没有怎么注意他的头像，这会儿不自觉仔细盯了几秒。
对方的头像是一张白色的猫，她认不出品种，像波斯，但又没有那么多毛。照片里的猫躺在一个粉色的水盆里，长长的尾巴露在外面，歪着脖子，黑漆漆的眼睛盯着镜头。
见是一张普通的照片，孟施只看了几秒。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情，她伸手对着戳了一下。
聊天界面弹开。
反正两人没怨也没仇，孟施也挺想把对方当朋友处，于是她敲起了键盘：【晚上好吖～】
可发完她就后悔了。
晚上好。
吖～
“……”
前面还挺正常。
后面这个“吖”会不会有点过于别扭了？
趁对方估计没看见，孟施自认手快地将那条信息撤回，才打开键盘准备重新编辑一条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
聊天记录有了刷新。
奕z：【？】
孟施：“……”
糟。
看到了。
她的呼吸屏住，即使隔着屏幕忍不住挠了下鼻尖。
豆腐汤：【没事，就问候你一下。】
嗯。
就这样。
没错！就只是问候一下！
没想到对方也只是淡淡回复道：
奕z：【哦。】
奕z：【晚上好。】
“……”
孟施算是明白了。
这人不光看着高冷，人甚至还惜字如金！
出于礼貌她努力扯着话题：【那你吃晚饭了吗？】
奕z：【没有。】
孟施有些惊讶：【这个点了还没吃啊？】
奕z：【嗯。】
过了一分钟。
孟施：“？”
对方没再回复，界面也没有新的刷新。
想着反正又聊不下去，对方不鸟他，孟施干脆也没再管。她无所谓地哼了一声，自顾自刷视频去了。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
正当孟施的注意力放在一条游戏解说视频时，缩小的微信消息框突然在上方显示了下。
奕z：【上菜了。】
孟施下意识点开。
她一时有些没明白过来对方说的什么：【什么上菜？】
这次对方倒是回复地很快。
奕z：【？】
奕z：【在外面吃饭啊。】
孟施：“……”
这个人！
就不能多发几个字吗！？
还有这动不动就甩人一脸问号的毛病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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