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百年孤寂
酆都望着逐渐靠近九天的祝余，看着跪在地上又一次萎靡不振的祖神，两人素来不睦，可此刻人间即刻成为炼狱，顷刻间万物皆无，再看往昔那些恩怨倒也不甚重要了，便语气黯然的对祖神说道，
“这便是祝余，抬手间天地无存，你千机算尽要守着九天之首的位置，却不曾想如果祝余想，莫说九天倾覆，世间万物毁于一旦也不过一瞬而，她又可曾将区区九天放在眼中？这场浩劫就如同万年前那场你亲手策划的天裂一样，全因你自私贪欲而得。”
“我……”
祖神再不堪也是见过上古战争的人物，可如今看来那场战争之后，人间尚存，可如今九天覆灭在即，恐怕今后人间倾覆只剩炼狱，此刻千言万语也不过就是悔之晚矣，祖神早已是泪流满面，可时至今日又有何用。
酆都看着祝余身形以渐渐隐于云端之后，再有几步便可催动九曲生生将九天劈个粉碎，那时山崩石裂，人间必然生灵涂炭，酆都无奈转头去看司南，道，
“要来不及了！”
司南此刻眼光红肿，艰难站起身来，眼神既冷然又无情，
“神尊要这天下给神君陪葬，有何不可？帝君且看看这世间，肮脏污秽，私欲膨胀，又有何存留的意义？倒不如一口气毁了。”
酆都听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入光晕，打算离开此地，可终究是不忍，在光晕消失前，还是缓缓留下一句话，
“司南，自化身你便跟在东方身边，当知他心。”
昊天看着祝余在云层之上已然挥动起九曲，要知此剑落下，巍巍九天便会顷刻间化为无数碎片散落人间，当年九天只是损毁一角，祝余和东方也修复了整整数万年，如果整个九天碎裂跌落人间，那人间又会是何等惨剧，昊天思及此处，忍不住也跪在地上伏地叩首。
“神尊，请您回头看看这人间山河！”
“神尊……”
摇光也跟着跪下，见两位上仙如此，留在竹林的数人也纷纷跪地请求祝余，一时间呼唤神尊之声此起彼伏。
司南见众人伏地，咬着牙红着眼，似乎在心中做着激烈的都中，少许之后脸色惨白，终究他还是不忍心，缓缓从袖口取出一个锦囊，打开锦囊一缕紫烟便奔着祝余而去。
此时的祝余，眉心黑莲已经盛开，她的眼中不见苍生，唯有杀戮，九曲感知主人的杀气，也是跃跃欲试，想要亲自劈开这九天，就在九曲即将挥落之际，一缕紫烟飘然而至，紫烟散去少阳出现在祝余身前。
“少阳？”
祝余本是肃杀之心以起，手下并未留情，剑锋是直奔九天中段，誓要将九天一分为二，可忽见少阳出现在面前，此剑自然是不可能劈下了，可剑气猛烈一时间来不及收回，情急之下祝余急忙调转手腕，剑气避开了少阳，奔着人间而去。
“祝余，你心中永远只为他人着想，曾经是苍生，此时又是我，却从不为自己想想，每每想到如此的你，我总觉得自己不够好，不配与你并肩同行。”
少阳缓缓开口对着祝余说道，可祝余知道眼前的少阳只不过是他生前留下的一丝魂魄的虚影，可哪怕是虚影残存祝余也还是开心的，贪心的凝视着他，想要把他所说的每个字都记在心中。
“当年化身，平商要绞杀我，此番遭遇本是不幸，可又何其有幸让我遇见你，我知你心中苍生为大，儿女私情远不能入你心，可还是庆幸我能为苍生一粟，得你庇护，更能陪伴你左右。”
“当年你元神被毁，我自是满腹怨恨，只觉天下都对不起你，便下定决心助你入轮回，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因我觉得人活一世不过匆匆数十年，即便一世你记得我，过了奈何桥，便可忘却这段伤情。”
少阳说到此处，不禁悲伤，似有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他轻轻吸气，平复心情后，才继续说道，
“要早知你要带着祝余的记忆复生，让你体验这无尽的悲痛，我决然不会选择此条路，祝余，独留世间百年孤独，我终究是错了！”
听了少阳的话，祝余无力的跪在天阶之上，她自然知道即便世间倾覆，也换不回少阳的命，她只不过是怨恨天下，心里觉得为何你们都能好好的，偏偏那样好的少阳要魂飞魄散，祝余心性天定，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少阳陨落，一时间所有愤怒淤积于心，便想着毁了天下泄愤，此刻再见少阳，那份愤恨得到少许舒缓，便再没了毁了九天的想法，清台明镜，祝余眉间的黑莲也随之消散。
“祝余，当做我的私心也好，报复也罢，我学了你，但望你万万不要学我，天高海阔也许终有再相逢之日。”
少阳说完，最后看了一眼祝余，嘴角上扬，本想再畅快的笑一次，可看着祝余孑然一身枯坐天阶的模样，少阳只觉心头苦涩，哪里还笑得出，只能满是痛心的消散在紫烟之中，祝余心下一凉，抬手将紫烟收入袖口之中。
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祝余才艰难起身，脚下天阶陡然消失，祝余落于竹林之中，那些叩首在地的人，祝余未曾看过一眼，便消失在光晕之中。
当年祝余求助于满天诸佛，许下了断情绝爱的誓言，之后的每一日祝余都在想，为何情急之下会许下这种誓言，她知道自己是喜爱少阳的，因有少阳的陪伴，她才觉得人间有了烟火气，那也许是她心底最最珍贵之物，因而在情急之下才会拿着自己绝无仅有之物去换天下苍生。
后来她沉睡百年醒来，看着少阳满头乌黑长发消失，徒留暗淡无光的白发，祝余曾暗暗为此哭泣过，她明白少阳对她的情谊，如果不是那场天裂，祝余原本就打算与少阳踏遍神州大地，成为让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可天裂之后却将一切都改变了。
祝余心如明镜，认为世间万物对便是对，错便是错，没有模糊不清之处，故而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将少阳留在身边，想着沧海桑田，只要她不在世间，少阳也许会再爱上其他什么人，加之那时的祖神对她杀心以起，念及当年点化之恩，祝余最终魂灭九天。
如今想来，如果早知少阳用情如此深，祝余便不会任由祖神毁去元神，哪怕找一方天地隐遁起来，哪怕永世不得相见，至少也是各自安好，不会像如今这般阴阳两隔，少阳所说的报复，大概就是让祝余也尝尝那百年孤寂的滋味，让她好好思量思量当年独自离去后，少阳所尝过的苦。
祝余带着少阳留下的那缕紫烟，那是他的精魄所化，开始了漫无目的漂泊之旅，她走过少阳走过的每一寸路，甚至还去了幽冥之地，在那里少阳曾陪着无法入轮回道的祝余飘荡百年，可那时的少阳至少能看到祝余序虚弱的元神，但此刻即便将冥界翻个底朝天，祝余却也寻不得少阳的一缕魂魄了。
“依稀记得那日在东海之巅，东方血气不聚，差点挺不过来，万幸有东海龙珠保了他月余的性命，否则现下是什么情形，是当真说不清楚了。”
酆都对着在忘川枯站的祝余缓缓说道，自打祝余离开竹林，便再无人见过她，没想到她居然来到冥界，酆都心中苦笑，当年东方来冥界想将祝余安置到轮回之道，那时的东方虽痛苦万分，可至少有救活祝余的希望，而今日祝余就如同忘川这潭死水一般，见不到希望，唯有苦闷寂寥，当真是两种心境。
“龙珠？”
祝余回头看向酆都，眼中原是死海一般沉静，却在恍惚间点燃了希冀之光，不等酆都想清楚龙珠又如何时，祝余的身影却已消失在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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