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覆灭
夜色浮动，密林摇曳。
“王爷，有客在等您。”平西王府内的大管事叩响了书房的门框。
孟与鸣摆下手里的书卷，“本王不记得这个点还会有访客登门？回绝了。”
门缝发出几声“嘎吱嘎吱”地声音，人不请自来了。
“这就是王爷的待客之道？”慵懒又奚落的嘶哑声从孟与鸣背后响起，把人激得打了一个寒战。
是个穿着华贵紫衣的男人。
孟与鸣把手里的书卷往男人脸上甩去，“滚出去！”
男人勾起斜长眼尾，笑得妖艳魅惑，微微侧过了头，躲掉了迎面而来的书卷，“在下商穆骞，特来助王爷一臂之力的，不知王爷可有兴趣？”
孟与鸣用着打量的敌意看着眼前这名坐在椅上，自称是商穆骞的男人，“你可知这大陆上现在已经没人敢说自己姓商了，我如何信你？”
商穆骞笑着，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里一枚通体纯黑的纹银虎符，这正是他从赵入松手里接过的能统帅南与王军的虎符，“这个能叫王爷信服吗？”
孟与鸣惊恐万状，“你究竟是何人，竟要指示我叛国谋反？！”
商穆骞“噗嗤”笑出了声，“王爷如此谨慎小心，难怪明明身处漩涡中心还可以游刃有余的隔岸观火。”
商穆骞站起身，影子把书房内的丁点烛光灭尽，黑暗笼罩在压迫下，“并不是教唆王爷叛乱谋反，而是镇压那些不安分守己的百姓，示示威，吓唬吓唬就够了，到时候王爷可算是大功臣啊。我记得，南与的那位想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
商穆骞压住上扬的嘴角，这孟与鸣还真是怕沾染了一身腥，该吓唬吓唬他的，省得自己和这装斯文的粗鄙人费口舌。
就听着孟与鸣厉声质问，“如今南与在吾主的治理下，海晏河清，邦交友爱，何来内乱一说？！”
商穆骞“咯咯”的笑起，让孟与鸣越发感觉不自在，“王爷不是早就不满那位南国主嚣张跋扈，仗势欺人，还偏爱顾家，怠慢了你孟家吗？您这回不就是让自己的儿子去救驾护主吗？您还真是……”
心口不一的伪君子。
“君臣之间不就该聊表心意吗？岂是你这小儿三言两语就能随意挑拨的？”
“看来我的提醒，王爷是没听进去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啊，我临走前，送一份大礼给王爷吧，还望王爷能够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毕竟看王爷如溺水挣扎之人，还是想试着捞一把呢。”
门被大力撑开，一口阴沉沉的漆皮箱子出现在了孟与鸣书房门前，房中的那个诡异的紫衣男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孟与鸣见着漆黑夜里，四下已经无人，而在门口莫名出现的一口闷实厚重的大箱，叫人瘆得慌。
他拿脚背碰了碰那口沉重大箱。
箱子笨重的没有声音发出，孟与鸣沉住气蹲下身，拉开了箱子。
浓郁扑鼻的血腥充斥着孟与鸣的鼻腔。
甚至连见过大风大浪的孟与鸣都难以遏制内心翻涌的恶心。
整整一箱装满的头颅。
血腥的热气包裹着颗颗狰狞面目的头颅，在箱子打开的瞬间热气挥发，气味扑鼻辣眼。
这一整箱的头颅都是南与王军将领的头颅。
孟与鸣还看到了摆放在将领头颅之上的。
他的女儿，孟少艾。
孟少艾的头。
孟与鸣骇得腿一软，跪坐在了那口箱子前，“这、这？”
商穆骞很满意孟与鸣的反应，“王爷的女儿可是死在了那位南国主的手里，这一点还请王爷铭记在心。”
孟与鸣借着惨淡的残月才看清面前这个阴森诡异的男人，他笑得勾魂如地狱来的索命厉鬼。
“王爷现在可愿接受我的建议了？就吓唬吓唬那些不懂事的百姓罢了，为将要即为的新主打开局面，立下汗马功劳。
这枚兵符便是新主的意思，领兵打仗岂可群龙无首，王爷本是用兵能手，自己的亲兵里面自然有能干之将，王爷该是提拔下可用之才了。”
孟与鸣一动不动地盯着商穆骞，“你为何要叫本王来做这事？”
商穆骞扶额，这孟与鸣实在就是个榆木脑袋，就叫他派几个兵把那群流民百姓吓吓跑，就能邀功请赏，甚至为他那个小儿获取名利爵位的好事。
商穆骞没太多耐心，他只想赢过秦舒煜，“还是说王爷下次想见着南与的那位把孟姓小儿的头给砍下来？”
孟与鸣闷闷的叹了一口气，他那小儿吃了那般苦，都是他当年放任了少艾，愧疚上涌，“如此，便这般说定了。”
“那王爷便等我的信号。”
南瑾陌坐在赵入松跟前，勉强撑起沉重的眼皮。
“主上若是困倦，也可不急一时。”赤身裸体的赵入松话语间充满着涵养与体谅，他已经被绑在架上，动弹不得。
南瑾陌抱着手，闭着眼，“来人，给赵大人穿衣，看着碍眼，本王就打个盹，吵吵闹闹的，等会定要割了你这舌头。”
“主上，是不会杀了臣的。”赵入松在下人的伺候下，穿上条外裤。
南瑾陌“嗯”了几声，她困顿中感觉到了一丝古怪，只是她没心思再多想，“本王就两个问题。”
赵入松抬起那双血淋淋的眼，在对南瑾陌挑衅着。
南瑾陌略过赵入松那双空洞地眼睛，回头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神情严肃的孟忆檀，“小先生，接下来的场景恐怕会比较血腥，你得回避回避。”
孟忆檀只是摇摇头，“臣得陪着主上。”
“小先生，借你佩剑一用。”她身上只有把剑坠子，算不上趁手工具。
“铮”地一声鸣响，令在场的人为之一震。
她抻开剑鞘，利刃划破了指尖，豆大的血珠从豁口里落了出来。
南瑾陌没感觉到痛，只觉得在这一刻她身体的所有负重都卸下了，她浑身轻盈了不少，困意也褪去了。
她活下来了。
“这剑还真是锋利，”南瑾陌感叹着，“主子，您怎么在这？”凉月捧着春风楼刚刚出锅的山楂糕来到了南瑾陌跟前。
自打春风楼易主后，南瑾陌觉得这山楂糕吃着不对味，很少再叫凉月去买了，而偏偏今日凉月又买了来。
明明是她赢了，为何心底忐忑不安了起来，“小先生，这是我往日喜爱的山楂糕，你要不要也来块？”
孟忆檀坦然接受了，拿过一块山楂糕靠在墙壁上小口吃起。
南瑾陌咬下小小一块山楂糕，坐在椅子上，歪头打量着凉月，“差你办的事就办完了？”
凉月表情僵了僵，“奴婢碰巧遇上了徐侍郎徐大人，所以便直接转交给了徐大人。”
原是徐祁川。
怪她自己神经紧绷，连凉月都怀疑上了，真是荒谬。
南瑾陌黑着脸，提着剑，上去就在赵入松右臂划了一道口子，血很快滴落下来，赵入松只是皱了皱眉，没吭一声。
“这剑太重，不小心划伤了赵大人。还希望赵大人不要怪本王这个女子气力小，提不动剑。”
赵入松阴侧侧地笑了笑，“主上不是有问题要问臣吗？”
“慈恩寺下面的神龛是你带来南与的吧。”南瑾陌偏过头看赵入松，”是臣所为。“赵入松痛快承认。
“你把神龛埋在地下二十年，就从来不曾好奇过？”
“自然好奇，不过臣不会那套开神龛的法术，只能任凭那神龛埋在地底了。”
那明明就是个空盒子，装神弄鬼。
南瑾陌想从赵入松的神情里揪出片刻端倪，她发现眼前的赵入松比往日笑得谄媚虚伪的那个赵入松还难对付。
眼前的人就像金刚不坏的铜墙铁壁，没有丝毫破绽。
“臣要问主上一句，虎符，主上可是找着了？”
听着虎符，南瑾陌反而笑了，原来赵入松知道她没寻到，想着找不到虎符的自己定会为了虎符饶他一命。
她支着剑又坐回了椅子上，“自然是找到了，可惜赵大人不懂用兵，培养不出有才之将，本王还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来重新培养训练呢。”
南瑾陌举着剑，正对着赵入松的喉咙，“所以本王把那些废物都像这般，”赵入松不露惧色，反而扬了扬头，“刺破了脖子。”
“好了，既然第一个问题没有得到本王满意的答案，那么本王很期待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希望找国师别叫本王失望。”
南瑾陌眯着眼睛，把一丝杀意藏匿了起来。
赵入松额角终于浸出了细细的汗，“主上请说。”
南瑾陌把剑又往前探了几厘，赵入松的脖子被利刃戳破了皮，“一年前，长寿宫的那场大火，是你放的，对吧。”
赵入松脸上被惊慌盘踞，“其他的事，主上都可以扣在臣的头上，唯有此事臣不能认！”
答案翻来覆去的出现在南瑾陌的脑海里无数次，她还是没能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难道真的是南珉隐自己放的？
一股无比沮丧与顿挫袭来，她的心被一难以置信的想法给吓得漏掉了几拍，“国师的第二个回答更令人不满，赵大人，你可真叫本王失望透顶了呢。”
南瑾陌用力把剑推进赵入松的喉咙，她失望至极，用尽力气，剑穿破喉骨，赵入松空洞双眼留下两行血泪，喉咙里发出几声难以明白的空响，“主、主上。”
这一切如噩梦般的苟且偷生，终于在她手上结束。
南瑾陌艰难的抽出那把剑，这一刻她全身的力气已经被耗尽了，所有的无力与疲倦肆意蔓延开来，她用剑撑起颤抖的身体，“凉月，大牢失火，赵入松命丧火海。”
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主上！”
孟忆檀抱起昏迷的南瑾陌走出大牢，豆大的雨点砸中了他，他望了望灰蒙蒙的天，这场雨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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