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鲛珠
易恽和易谚长得格外相似，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不过相比易谚的少年意气，眼前的易恽更多的是成熟稳重。
“本王明明向你们海王宫发出了请函，为何迟迟不见回复？”
“回南国主，吾主亲自回复您了，可仍旧担心招待不周，所以才特意命小人在此等候您的大驾。”易恽卑躬屈膝，甚是谦逊，南瑾陌一时找不到由头发难，指尖搭着易恽小臂上了驾车。
秋冥同无妄、袭枫仪上了她们身后的驾车。
在岸上时，南瑾陌就听说白礼行长得青面獠牙，豹头环眼，声若巨累，势如奔马，不仅如此这白礼行一顿就会吃掉傈都城百姓一月的口粮，也不知道此行是福是祸。
海马悠哉悠哉的拉着南瑾陌等人沿着白玉阶梯的方向不断地向整个城池内部走近，终于听到易恽一声，“到了，请南国主下车小心。”
易恽躬身跪地，双手举过头顶，南瑾陌知易恽是鲛人，她心头还有些膈应，“有劳御行郎了。”
易府。
上了台阶，南瑾陌终于忍不住心底好奇，“这鲛人全都长了腿，本王还以为能见到鱼尾呢。”
易恽爽朗笑起，“都说南国主不同凡响，今日一见过真如此，南国主初来此处对这里好奇也是自然，不过小人实在没想到国主的第一个困惑是来自这里的居民，看来南国主也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君主呢。”
南瑾陌僵硬的表情全部藏在了面具里，说她爱国爱民，还真是奉承错了对象。
易府的规模建制并不低于傈都城内的任何一个世家的府邸，两扇朱红大门对外敞开，进入眼帘的是两侧形态各异的珊瑚礁，还有不断贪婪吸食养料的珊瑚虫。
“那是因为大家还是觉得用双腿走路更为方便，只不过，”易恽站在最后那层台阶往身后的街道望去，语气中有道不尽的遗憾，“那是最后一批了。”
南瑾陌没大明白易恽最后一批的意思，跟在身后的秋冥却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在北冽所行之事，自然明白易恽说言。
“那为何这里能明亮如昼。”南瑾陌抬起脚，准备跨过最后那道门槛，进入内厅，“那是因为这海底供养着一颗树。让这无尽漆黑的海底也能看到千丈之上的本来色彩。”
易恽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容，他不疾不徐地引南瑾陌坐上主位，南瑾陌那颗狂跳的心没能静下来，那颗亮堂堂的树结得果实就是长生欢。
易恽见南瑾陌屏息凝神，他咧嘴大笑，唤来侍女，“这是吾主特意嘱托小人的事。”
一列侍女拿着托盘进来，纷纷站定在在场所有人的身旁，“还请南国主以及各位大人笑纳。”
为首的侍女站在南瑾陌的跟前，易恽抬手取下盖在面上的布，柔和的光芒从中迸溅而出，易恽用手上的布裹起托盘上的鲛珠。
在场众人手中的鲛珠皆是上品，大小宛如颗粒饱满的葡萄，晶莹润洁，蕴含着柔和的光泽。
南瑾陌手里的却鲛珠如手掌般大小，不仅如此她手里这枚镶着一层精巧的金丝，细密的金丝包裹住了整颗鲛珠，这是由人一点点心细雕刻出来的，这简直是一件完美的工艺品。
南瑾陌收起心里的喜悦，“白国主出手这般阔绰，这工艺品颇为繁复精致。”
易恽的语调上扬，“南国主手中的那副金丝雕作，是出自二殿下之手，看来南国主喜欢，小人也好交差了。”
二殿下？
南瑾陌第一次来海底，白礼行都还没见过，怎么突然冒出来个二殿下，该有的应承礼数还是抖该有的，“劳烦御行郎替本王谢过那位了，本王喜欢。”
秋冥听南瑾陌如此回答，心里酸酸痒痒，只感觉浑身不舒服，就盯着南瑾陌，却见着她把玩着手里的鲛珠，“御行郎，你们都是以鲛珠做流通货币的吗？”
易恽摇摇头，“鲛珠在陆上稀有，在海底常见，反倒只是当作装饰，或者照明摆件之用，百姓生活交易还是用着金银铜这类金属。”
“御行郎，这鲛珠可换得多少金银供海底居民几日开销？”
“若是一粒普通如鱼目大小的鲛珠，可换得一二两，若是南国主手上那枚该是能换得纹银百两，当然赠与的鲛珠本包含更多的含义，也是金银不能随便衡量的。”
原只能当作装饰，南瑾陌悻悻地收起了鲛珠，“时间还早，本王想去外面逛逛，御行郎可否作陪？”
“小人却之不恭了。”
海王宫的街道干净清新，人往来熙攘。
只是悬在空中的那条贯穿城池的白玉石阶格外惹眼，南瑾陌仰头看着那石阶，“御行郎，这石阶通往何处，为何我们不走上面？”
“南国主您这次便会看到，十五日过后整个海底短暂的回归黑暗，连着三天都是海底三年一次的祭祀礼，届时南国主头上的那条通往祭礼台的路便会畅通无阻。”
“以何而祭？”
易恽想了片刻，“大概是忆苦思甜吧，珍惜现在难得的光明与平和。”
“可是祭祀应该也会用到火，”南瑾陌环视着那个巨大的玻璃罩，“这穹顶怎么受得住？”
“其实这不是玻璃做的，而是千年寒冰。吾主想尽办法挡住了滔天汹涌的海浪，把所有的居民都聚集在了这座由沙砾和珊瑚礁搭建的小岛之上，吾主想着有朝一日能让海底居民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活在温暖的阳光之下，甚至能走上岸。
南国主，您是第一位来到海底的国主。所以吾主特别重视您的到来，只是宫内这几日不大太平，您且暂时在小人宅邸休息一两日，待风波过去后，吾主会亲自请您移步王宫。”
南瑾陌松了一口气，也好借此机会了解这海底景况，“本王依白国主的安排。”
身穿紫衣的商穆骞趴在春凤楼的窗柩上百无聊赖的数着街上的往来行人，几串细碎的脚步从楼梯间出来，商穆骞用余光瞄向身后的来人，他细长的丹凤眼往上一挑，“来了啊。”
身后的人影渐渐往商穆骞身边靠近，带着一身清沥的潮气，里面似乎还掺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商穆骞拿手帕遮掩口鼻，“这岸上可比海底好玩吧。你在将军府可获得了什么消息？”
袒胸露坏的白初空这才开口说了话，“好玩倒是好玩，就是女人实在嫌贫爱富的紧，怪惹人厌的，相比之下，还是海底的人质朴无华些。”
商穆骞听得大笑几声，“你这人还真是耿直。”
白初空把手上提了许久的头颅往商穆骞垫手的窗台一搁，“我本只想受人赏识，施展一身抱负罢了。谁知将军府那些人整日满口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毫无开疆拓土的豪情壮志，我什么消息都没听到，还白白浪费时间。”
商穆骞往手边的头颅看去，是个女子的头颅，断裂处的血液凝固在了窗台上。
商穆骞朝那颗头颅偏了偏脸，“这又是？”
“这歌女见我身穿华服自己贴上来，我拿一鲛珠赠送，歌女非纠缠不休，最后知我从海底而来，又满口辱骂嫌弃至极，我一时气愤难捱，失手了。”
白初空似乎对自己的冲动有点懊悔。“不过倒是借了这女人一块头皮，寄与了老头儿，让老头误以为我落入贼人之手，若老头儿再不动手取那个南与女人性命，下次便寄得不单单是块带血的头皮了。”
“为了证明自己，你连自己的老子都哄骗，你还真是。”
白初空凌厉的脸上掠过一丝异样，“海底有那个痴狂小子在也就够了，我并不喜欢暗无天日的海底。毕竟，那里的阳光都是假的，人见过光芒万丈，清风朗日过后，而怎么会甘居于暗无天日的海底呢，这次若是成功取得那个南与女人的性命，我便加入你们。”
商穆骞磔磔冷笑，“哪怕这次没有成功，你在我心里，也早已是我们的一员，一年前你为了证明自己，还干了一件大事呢，白初空，你倒是挺值得我期待的。”
“二殿下人呢？”易恽匆忙赶往宫殿门口，见到门口守卫已经横七竖八地昏迷不醒，“快回府！”易恽神色慌张，唤了侍女赶忙往外赶去。
一个倒映在这片昭昭明亮之下的身影被拉扯的无限长。
人影落在了易府门前，轻而易举的跃上了屋檐，他心切地想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可易府房间众多，哪间藏着她？
他蹲在屋檐上，突然想到南瑾陌应该无法适应这明亮的夜，会用遮光布遮挡，既然遮挡，那窗户会比其他房间暗上不少，他心里有了定夺，便以此找了去。
一排沉暗的窗户进入了他的视线，他埋伏在正对着这排房间的屋牙子上，见着一个身穿鹅黄色宫裳的小丫头关门而出，他心尖一动，锁定了那间屋。
有了确定目标，他轻手轻脚的藏在窗户下面。
他竖起耳朵贴着墙根听了许久，里面没有半点动静，似乎里面的人已经睡下了，他怏怏不乐，打算就此离开。
偏偏这时窗户被支棱开了，他紧张的把整个人紧紧往墙壁上贴着，生怕叫开窗的人发现，他的余光扫到了那人的一双宽阔大手，袖口有着细致的图样，不是她。
她房内有男人。
他心口莫名紧得慌，快要喘不上气，嫉妒绝望崩溃如同拔地而起的藤蔓狠狠扼住了他全身，勒断他的喉咙。
一个慵懒绵软的女声从窗户沿溜进了他的耳朵，“你过来。”
支起窗户的手蓦然收回，像是受到了惊吓，窗户击中窗柩，发出一声沉闷低旋的回音。
他努力的把耳朵往墙上贴了贴，没听得屋内男子的话音，身后却传来另外一个男声，“殿下，您为何蹲在墙角？”
而他自己像是头挨上了那窗扉关合的一击，浑身滚烫的血液逆流回了心房，他猛地扭过头，强行镇定地拿手指在自己嘴上向说话那人比出一个“嘘。”
这时他才看清，说话的是一名鲛人，而鲛人身后还跟着三名鲛人。
她招了四名鲛人来伺候？！
得知事实的他整个人震惊不已，他心底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他要把她身边所有的男人都给除个干净，一丝杂草都不许留。
“殿下。”易恽在府邸门外见着带着几分狂躁的白扶光。
“是御行郎啊，免礼。”
“殿下为何出现在这里，可是需要小人送殿下回宫？”
他敷衍地对着易恽摆摆手。
易恽看着他的背影，却是轻松的舒了一口气，“殿下爱慕南国主许久。殿下怕是在南国主那碰了壁，这阵子该是会安分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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