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灵石
红日西斜，光辉万丈，万物身披七彩霞衣，正故晚秋。
最后一道宛如天堑的高架搭了起来，顺眼望去怪石嶙峋，峭壁突兀。
她拿手挡住额前直白光线。
一声嘹亮鸣叫，一道黑色闪电沿着山脉，展开双翼俯冲而来，黑暗笼罩而来，刮起强劲旋风。
南瑾陌眼前暗了一大片。
是只全身羽毛漆黑的大鸟。
腥风吹来的凉再次让她的鸡皮疙瘩从背脊蔓延至全身。
眼间着大鸟步步逼近，她颤巍巍的闭上了眼。
耳边凛冽寒风“嗖嗖”刮过。
“嘶嘶嘶。”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洞里的巨蟒张开了血盆大口。
大鸟叼着她，拿喙用力一甩，她整个身子重重砸在了岩壁里，她疼得龇牙咧嘴。
“嘶嘶嘶”的声音从耳膜刮过。
巨蟒在一旁吐着信子，开始爬向她，缠上她。
冰凉的触感沿着她小腿贯穿全身，颗粒质感的肌肤一点点磨蹭上来，死亡的寒意从她胸腔逐渐蔓延铺开直至四肢百骸。
她哪敢睁眼，紧紧憋住气，直挺挺的躺在。一块石头摁在她手背下，她暗暗打定主意，想握进掌心，发现这石头表面光滑，个头倒还不小，一手竟握不下。
她睁眼就看着长长信子直冲门面，隔着面具都感觉那股恶心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口腔里多了有股血腥味。
嘴唇被咬破了。
“嘶”的几声带连同翅膀“噗嗤噗嗤”的声音远去，洞内起了一股风把所有的声音动静都卷了进去。
“先生！”来自云端下面的声音虚无缥缈的传进她耳朵里。
声音像是隔了许多重天，传了很远。
南瑾陌被叫回神，猛地坐起，岩壁四周空荡，哪有什么巨蟒和大鸟，只有土石满地散落，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块，土头土脸。
随后她伸手牢牢把住岩壁，小心翼翼探头往下看去，不禁倒吸一口气，云雾缭绕，已是置身于仙境，剥开层层云雾，才看的到青葱草木。
那股胆战心惊的晕眩感让她腿软不已。
她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催命似的鸣叫，穿透她耳膜刺穿她脆弱敏感神经。
吃掉巨蟒，威风凛凛的大鸟飞回来了。
她眼波流转，里面闪动千万星辰。这一刻她内心毫无波澜，随后她从容闭眼，展开双臂，身子陷进了那片云海。
她做了个绵长的美梦。
遥远的梦境里，琴声悠扬，缠绵悱恻。
十里长亭，连山盛开绽放的雪白的梨花落在他如墨般长发上，落在他的肩上，落在琴弦上，还落到了南瑾陌的眼里。
他面如冠玉，平静自若，有着同她相似的眼，那一剪秋水明亮的深邃眼眸，内敛着浅浅忧郁，他鼻梁高挺，露出那张清绝孤傲的脸庞。
他微微一笑，整个四海八荒的绝色都不及这个莞尔一笑，“小陌，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是她阿哥，南珉隐。
她失重跌落，卷入了漆黑空虚境地。
“先生！”硬生生接住南瑾陌的雷天益胳膊当场骨折，他声失力竭地喊着她。
“耳膜快要破了，大当家。”破裂的面具下，藏着一抹心满意足的惬意，她偏着头，“美梦都被大当家搅黄了。”
南瑾陌撑起身，看着屋里乌泱泱的人，却静得只有长短不一，有快有慢的呼吸声，每个人面色凝重严肃，“先生真乃神人也，从那么高得地方摔落竟受了点轻伤。”
雷天益吊着胳膊，叫嚷着让众人离开，随后他单手拖了张椅子坐在床前，如释重负地说道。
南瑾陌摸着自己的脸，碰到了额头上的纱布，她见着雷天益盯着自己，“就额头上擦伤了些，已经用过药了，不会留疤。”
“大当家的，那灵石，你们可有寻到？”
南瑾陌扫了一眼神色紧张的凉月。
莫非没寻到？
雷天益的脸色暗淡了下去，他扭头往桌上摆放的三个竹筒扫了一眼，“先生，这灵石您怎么就直接往怀里篼，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可不得都摔成了渣滓吗？雷某都给先生您拿竹筒装上了。”
南瑾陌光脚就踩下地，躁的抓起桌上其中的一个竹筒，她眼里卷起了一层灰蒙蒙的土星子。
她伸手，指尖沾着黄色的土壤，她用力搓了搓，是土，她指头往里又深地扒拉了几下，还是土。
南瑾陌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失落更或者是挫败，她望着雷天益，“先生莫急。”
黄土顷刻泻下，带起粗粝粒子的黄色风暴遮住了南瑾陌的眼，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站在地上，愣愣望着一地黄土。
一地狼藉，心里一片荒凉。
南瑾陌双手抓得凉月紧紧的，这一刻凉月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凉月冲她笑起来，她看着雷天益蹲下身从那堆土里挑出了一个梨树种子大小的晶莹石块。
凉月见状，反握她的手，“主子，您看。”
灰扑扑的尘土里冒出了大大小小闪烁着璀璨光芒的石块，它们是蛰伏已久的光，点亮了她心底所有的希望。
它们纷纷扬起笑脸同她轻言问候时，她心上的那片荒凉在瞬间变得春光明媚，朝阳万丈。
是灵石。
虽然碎成千万块了。
雷天益笑得憨厚，对她跪地行礼，“雷天益见过南国主。”
南瑾陌见着凉月对她悄悄吐了吐舌。
“大当家请起，本王此行只为灵石。关于金矿一事还请大当家的先替本王保密，若大当家以后有什么困难，本王亦会出手相助。
既然是承诺，本王把这块象征着我南与王室的羊脂白暂托大当家保管，以此为证。还望大当家不要让本王等太久。”
雷天益手里紧攥着的一块纯白剔透的羊脂白，玉佩四周雕满缠绕龙纹的朵朵梨花，中间镂空刻着一个南字。
夜幕低垂，暖黄的烛火透过纸窗，飘渺的水汽在升腾。
方卿禾还没歇息。
一道血痕染上窗，血衣撞上门框。
满地清冷月光木然刻进了敞开的大门里。
靠在浴桶旁的方卿禾悄然睁开了眼，他目光凛冽，黑色眼眸宛如一滩沉寂的深渊，长睫毛上凝结起了水珠。
他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洁光芒的仙尊，如墨般浓密的长发就随意的散落入水里，些许长发挡在胸口，就看到起伏上下结实的胸肌。
他声音慵懒自若，并无惊慌，“主上，入冬了，地上凉。”
南瑾陌趴在地上，听着方卿禾毫不客气的戳穿她，周围很静，静到只能听到她细细的呼吸声，以及哗啦细碎流水声。
一双浅口灰白布鞋落在南瑾陌眼前，“主上，您并未受伤，不是吗？”
南瑾陌满脸可疑血迹，她抬起头，戏虐着，“方先生，还真是不解风情，没有丁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方卿禾略带嫌弃的看着满身污秽的南瑾陌，不由自主地退了半个身子，他衣襟扣地一丝不苟，带着几分戒备警惕。
南瑾陌盯他半天，方卿禾毫不避讳的数落着，“主上您太慢了，虽说同您之前所说的三个月快了些，两个月终究还是太慢了。”
方卿禾伸手打算把她扶起来。
南瑾陌被方卿禾这一阵塘塞揶揄给气得怒火攻心，她自己麻利地扔下那三个竹筒，正打算扬长而去，却被方卿禾叫住了。
“主上，那角落里堆放着的书籍，您先拿去看看，毕竟您得先融会贯通了才行。”
南瑾陌往角落的柱子看去，有人半腰那么高的书籍堆叠在摞放，毫不起眼地默默无闻地吃了不知道多少灰。
“凉月，搬回尚德宫去！本王夜里无事便翻来看看。”
方卿禾垂下头，“在下恭送主上。”
见南瑾陌头也不回的离开，他拾起地上的一个竹筒。
他扯开密封，零零点点的银光倒影在他的眼里。
“以为主上会知难而退，没想到确实拿回了灵石，主上看来是颇为坚韧顽强，叫人不由地刮目相看了些许。可惜主上是个资质一般的女子，在下并不想破了规矩，真是左右为难啊。”
借道月光，甬道被凉意填满。
凉月抱着书籍跟在回尚德宫的矫辇旁。
”今晚摆驾明泱宫。”
凉月起了几分困惑，“主子您今晚要去菀妃娘娘那就寝？”
南瑾陌撑着头，“这后宫不都是本王的，本王爱去哪睡觉就去哪睡觉。不过是这菀萼最近长本事了，竟然煽动那群西陵女人寻死觅活的。本王可得去瞧瞧她呢。”
声声切切和着窸窣的脚步声先从耳朵里涌入，随后起伏跌宕在屋檐上下的数只纸鸢闯入南瑾陌假寐的眼帘。
那只只灵活生动，随风翩然，薄如蝉翼的纸鸢，像张密密匝匝，层层叠叠带着极具压迫的网盘踞在宫墙之上。
檐角上几道冷冽的寒光准确无误地冲南瑾陌射来。
“咻、咻、咻。”
擦过面具的声音带来的震动，把藏在面具下的脸震荡地生疼，凌厉的风从破裂的缝隙里灌进，疼痛瞬间僵硬地冻在了脸上。
遮脸的面具裂开，破裂的缝隙勾住了南瑾陌一截头发，硬生生地从鬓边扯落，一根根从皮肤上揪落的撕裂感滚进了地上。
箭矢擦过的面具裂成两截，落在地里。
檐角上的黑衣接连摔落在地，成了一具具软趴趴的尸体。
南瑾陌盯着那些张扬的纸鸢，浅浅地露出自己的两颗小小虎牙，“看来国师是见着了本王送他的接风礼了。果然刀剑无眼。”
时律从暗处落下，血腥的热气还萦绕在他全身，背上的刀还没散尽的血热。
“主子，国师临行前给丞相府送了千两黄金。”
南瑾陌眯着眼睛笑了笑，她拿出一张手帕。
“揩揩脸，都是血。既然本王回来了，丞相府就不必盯了，时律。”
“属下明白。”时律接过南瑾陌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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