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五章 装神弄鬼

这天是腊月二十八，华灯初上，董家祠堂里一排神主牌位前摆好三牲鲜果贡品，董荣昌对女儿说：“成凤，你来上炷香，拜拜祖宗。董家祖上曾举过孝廉，当年你爷爷也中过举人，靠着祖上殷实的家业，为父才能买通关节做了这沙岭镇的一镇之长。你那残废弟弟我看是没什么希望了，董家的未来就全靠你了。求祖先保佑你学业有成，前程似锦，嫁个大富大贵的夫婿，为我董家光宗耀祖。”

        “爹，你说什么呢？”成凤扁起嘴白了父亲一眼，“就知道拿女儿攀高附贵，一点不考虑女儿终身幸福。”

        “唉，权贵豪门也有青年俊彦嘛，你以为都象你弟弟一样脓包？”董荣昌满脸陪笑，对女儿说：“乖女儿，快给祖宗上香。”

        成凤拈香在祖先神位前闭目默默祷告，而后插上香，拜了三拜。

        “行了，乖女儿，我们去吃饭。”董荣昌携着女儿的手走了出去。

        一个少年由围桌下钻出来，伸着鼻子嗅了嗅，“好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董家尽干缺德事、积攒下万贯家财，还希望祖先保佑福泽绵长。他家富贵能不能长久我且不管，先代他祖先享受了孝子贤孙的供养再说！”法螺掰开煳熟的猪头，取出一把牛耳尖刀，割下猪鼻和猪舌，又撕下一只烧鸡腿，端了斟满三盅供酒后剩下的大半瓶茅台酒，钻进供案下的围桌，大吃大喝起来。

        正吃得津津有味，忽然房门一开，有人走了进来。法螺偷眼向外观看，进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婢女，眉清目秀，体态婀娜，只是眉宇间隐含着一层忧郁之色。发螺认出这婢女正是曾在董瘸子房中见过的香草。

        香草走到供案前给油灯添了香油，忽见供品被弄得乱七八糟，不禁吓了一跳。张大嘴一声惊呼还没发出，后腰被人揽住，嘴巴也被人用手捂住。

        香草惊慌失色，刚要挣扎，那人转到他的身前，竖起食指掩在嘴前，轻声道：“嘘，别出声！”

        香草看清面前站着的竟是当日打过“小霸王”董成龙、阉了老色魔董荣昌的小和尚法螺，不禁大为惊讶，轻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那个该死的董瘸子！”

        “他又欺负过你吗？”法螺关切地问。

        “他一有机会单独跟我在一起，便想动手动脚。”香草委屈地说：“我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被他逼死。”

        法螺想起“粉牡丹”悲惨的结局，恨得咬牙切齿，说：“你不用怕，总有一天我像阉他老子一样，把他也骟了！”

        法螺往自己和香草兜里揣了几个苹果梨桃，又端了一盘“糖醋鲤鱼”，将烧鸡的另只鸡腿和两个翅膀也撕下来，拉着香草钻到了供案下围桌里，说“吃吧，我想你天天守着、看着这些鸡鸭鱼肉，干眼馋也捞不着吃！”

        “不，不行的，若被老爷知道了”香草一脸惊慌。

        “怕什么？有我呢，你就说享堂闹鬼，不知供品被什么东西吃了。”法螺泰然自若，催促说：“吃呀，快吃，一会凉了。”

        香草心神稍定，战战兢兢、斯斯文文地吃了一些，偷眼瞟向法螺，见他吃的眉飞色舞、大快朵颐，还不住催让：“快吃，这个好吃。”香草心道：“这个小和尚咋这么大胆子，他割了董老爷下阴，董老爷一条老命几乎断送他手，每每疼起来恨得咬牙切齿，悬赏一千块银元要法螺的命。他居然不怕不逃，反而躲进了董家祠堂里大吃大喝。”此刻与法螺独处于局促狭小的围桌中，面面相对，见他并不像传闻中那么煞星附体、凶恶可怖，反而是个稚气未脱的英俊少年，和他在一起有种莫名的紧张和欢喜。他那样大胆、叛逆，小小年纪，却像一面挡风墙，让她有种可信赖、可依靠的安全感。啊，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中心神向往的偶像吗？

        “你咋不吃了？桌子上多的是！”法螺问香草，此刻他自己面前盘子里已是剩骨狼藉。

        “我吃饱了，我们我们吃了供品，咋收场呢？”香草有些后怕。

        “不用怕，”法螺若无其事、不慌不忙地说：“你去对董老贼说，供品不知被啥动过，像是被鬼神享用过了。”说着钻出围桌，把装满吃剩的骨头和鱼刺的盘子放在供案上，让香草去报讯，自己绕到台上董氏祖先董孝廉塑像下首董举人神像后面，从自己先前旋切出的孔洞钻入中空的塑像腹腔之中，又将割下的浑圆一块掩住入口。

        少顷，董荣昌和儿子董成龙神色慌张匆匆忙忙地赶来，见供案上弄得满目狼藉，两人向着神位跪倒，连连叩拜，说：“祖宗有灵，享用供奉，孩儿诚惶诚恐，深感荣幸。恳请祖先大发慈悲，怜惜儿孙生存不易，多多赐福。”

        忽听高高在上的神像发出阴森森的声音说：“你们这些不肖子孙，平日尽干缺德的事，丢尽我们董家脸面。不孝儿荣昌已遭受了应得的报应，下一个就要轮到龟孙成龙了。成龙孙儿，你这孽障混小子，原本是高衙内投胎，前世损阴丧德，一出生就遭了瘸腿的恶报，还不自省，犹在作恶”

        台上三尊塑像，居中的是做过孝廉的董家先祖，两旁是董荣昌的祖父和先考董举人。声音阴森缥缈、似乎从董荣昌先父董举人口中发出。

        董荣昌和瘸儿子董成龙见神像竟然开了金口，不禁大惊失色，诚惶诚恐，连连磕头，口中不住辩解。只听上面神祇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暗室欺心，神目如电。小王八羔子成龙孙儿今后再敢欺侮小丫鬟香草，必遭天谴，将会受到跟你老子，不，比你老子更严厉的惩罚，知道了吗？”

        立在门外的香草既为法螺担心，暗暗紧张；又不禁惊叹法螺胆魄过人、敢作敢为，居然装神弄鬼戏耍这对父子恶棍。

        董成龙吓得魂飞天外，磕头如捣蒜，连连应诺。只听神祇说：“你们去吧，我累矣，要回仙界去也！”

        董荣昌忙哀求说：“先人留步，孩儿被一个还了俗的小和尚割了阳根，不能再行人事。而且下体时常隐隐作痛。恳求先人怜惜孩儿苦难，赐些灵丹圣水，保佑孩儿祛病长生、延年益寿。”

        神祇说：“念你一片孝心，老子就给你留些我在洋鬼的阴曹地府做客时带回来的洋药酒，很有祛病壮阳之神效。尔等回避，待我留药。切忌，不得偷看，否则必遭烂眼之报。”

        董荣昌喜形于色，急忙拉起儿子，驱赶跪在身后的一干爪牙出了享堂。

        法螺由神像里钻出来，将憋了半天的一泡尿尽尿在喝干了的空茅台酒瓶中，将酒瓶（尿瓶）放在供案上，钻回神像腹腔，说道：“大功告成，尔等进来领取圣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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