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半年后，唐欢懒洋洋的靠在洗墨江江心小亭中，眼睛看着在牵机阵中穿梭的周翡，右手拿起放在旁边的一壶热酒，酒香随着江风吹过，混着水汽。

        “嘿，我说你这个丫头，有好酒也不分我。”

        鱼老从身后的机关房中走出来，闻见酒味儿整个人都兴起来了，又看见趴在石头上的周翡，说道：“我要是不关，你现在都让牵机阵绞碎喽。”

        “啧，能不能说点好的。”唐欢听着翻了个白眼，鱼老抄起鱼竿就朝着唐欢脑袋来一下。

        “你这臭老头。”唐欢捂着被打的地方埋怨了一句，鱼老不客气的回敬一句“死丫头”，周翡看着这俩每天必来一次的小学生似吵架，已经习以为常，并能准确屏蔽，她熟练地坐在亭前的台阶上，同她一起的还有钓鱼的鱼老，周翡手里端着唐欢一直温着的汤，问道：“那闯进来的小贼，不是也能轻轻松松地能过去吗？”

        周翡吸溜了一口汤，继续说：“他就是轻功快一些，我要是轻功也能快一点的话……”

        “那也没有用。”鱼老毫不留情的打断周翡的话，顺带吐槽了起来，“你刚才就像一只猴子翻跟头，你把牵机阵当成猴子翻跟头了是吧？”

        “而且啊，那小贼的轻功可是号称最顶级的轻功之一「风过无痕」，这功力没有十年半载的可是来不了啊。”唐欢饮了口酒后，饶有兴致的给周翡科普谢允的轻功。

        周翡听见唐欢的话后，知道走轻功这条路线暂时看来是不可能了，又问道：“那——过牵机阵有没有什么诀窍啊？”

        “诀窍？”唐欢眯了眯眼睛，显然喝酒有些上头了，她笑了笑道：“这老头的牵机阵千变万化，一会儿一个样，按阿翡你如今的水平，要是能预判牵机阵下一次的变化，离下山也就不远了。”

        鱼老接上唐欢的话，继续说：“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没有窍门，也没有捷径可以走。凡世间万物都有一定的规律，你要找到它，自然也就能破解它，”鱼老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只有这个地方、用这里，把心静下来，抛掉脑壳里的杂念，闭上眼、用心去感受，你就会体会到方向在哪，下一个动作该怎么做。刀，往哪个地方放。”

        “知道这个方法叫啥子嘛？”鱼老看着周翡满眼茫然的样子，颇为认真地介绍，“闭眼禅。”

        “呼呼。”

        从身后传来睡觉时发出的细微呼吸声，鱼老拿着竿子的手一顿，没好气地说道：“这死丫头又在我这里睡觉，你赶紧把她带走，省得影响我钓鱼。”

        “噢。”

        ————

        唐欢在四十八寨呆了有小半年了，整天不是去洗墨江和鱼老吵架拌嘴，要么就是陪着周翡练刀，再不济就是和寨中弟子切磋，现下已经没有几个弟子是她打不过的。

        唐欢在四十八寨待得无聊了，有时会偷溜下山，运气好点的话在外边待个一两天就回来，运气不好刚下山就被李瑾容抓个正着，后来李瑾容见她时闲不下来了，有时也会让她参与一些弟子下山的事物。

        这一次唐欢是受李瑾容之托下山前往接应张晨飞，本来是好好的，可不知怎的，地煞收到什么消息，寻着味儿来追杀吴家人。

        “姐，我跑不动了。”吴家弟弟年纪尚小，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体力有限。“再坚持一下。”吴家小姐的声音带着奔波的喘息，却还是温温柔柔的。

        张晨飞打头引路，唐欢则在吴家一行人的身后，李瑾容点名道姓的要她把吴家人全须全尾的带回来，唐欢自然是以保护这俩人为重。

        “晨飞大哥，”吴楚楚拉着吴家小弟快步上前，喊声叫住张晨飞，“我小弟有些跑不动了，我们能不能先休息一下。”

        “小弟，你还好吗？”张晨飞听见吴楚楚的话，蹲下身子平视着吴家小弟，吴家小弟虽说是累了，却还懂事的回答说自己还好，张晨飞知道他们这般赶路也是难为了吴家姐弟俩，张晨飞想了想，对着吴家二人说道：“楚楚姑娘，我看不如这样，再走一段应该就有人来接应我们，再坚持一下吧！”

        吴楚楚也怕耽误四十八寨的人，点头应了句好，吴家小弟抬头问吴楚楚，：“姐，爹和娘怎么还没来接我们？”

        “等到了四十八寨，他们就来接我们了。”

        一行人稍微休息了会儿就开始赶路了，林子里岔道极多，唐欢是唐门出身的，多少和鸣风楼有些相像，她在前方探路，顺便放出了一些小玩意儿去更远的地方探探，检查前方无误后，她冲张晨飞摆手让他们可以前往。

        突然，唐欢看见前方有个影子，唐欢作出保护姿态，侧头对张晨飞说：“保护吴姑娘。”自己往前方走去，刚要准备放暗器，迎面碰上了谢允。

        唐欢差点被吓了一跳，以为是敌方，结果来了一个不知是友是敌的家伙，还凑得这般近，“怎么是你？”

        “你还记得我啊，唐唐。”谢允简直高兴的，嘴角都要上天了，唐欢闻言白了一眼谢允，没好气道：“当然记得你，就是你拐走我姐夫的嘛。”谢允讪讪一笑，默默了头发，说：“嘿嘿，往事不要再提。”

        “不过你怎么在这儿？”

        说起谢允为何出现在四十八寨人的面前，也是巧了，他看见有仇天晋带领的地煞好像在追杀什么人，在他跟着地煞的踪迹之时，看见了四十八寨的兄弟，唐欢又扮成男装的模样，险些没认出来，不得不说，唐欢的这身男装倒是不错啊。

        “我当然是和你心有灵犀啦。”谢允没个正形的出言“调戏”唐欢，唐欢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转身向张晨飞招手。

        张晨飞走上前一看，才知道这是去年的那个小贼，害得周翡被打、周以棠出山。

        “是你啊。”

        “我远远见到你们，猜是四十八寨的朋友有了麻烦，不知可有在下可以效劳之处。”谢允看见张晨飞就乖巧了起来，唐欢不感兴趣的走到一边，正要迈步，就被谢允揪住辫子，唐欢反手拍了谢允手臂一掌，“瞧把你手贱的。”谢允正要开口反击装可怜，余光就看见张晨飞的剑要出鞘，马上正经起来，“前方不远处有地煞在把手，我们如今硬碰硬是不行的。”

        废话，还要你说。

        “对了，你有胭脂吗？”谢允扯了扯唐欢的衣角，低头问道。

        “我能有那玩意儿？”唐欢反问。

        “额…也是，”谢允上下打量了一下唐欢，同意的点点头，唐欢怒了，“你那什么眼神？”抬手就要打谢允。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谢允赶忙作出求饶状，唐欢没理会他，只是拍了下谢允的背以作警告，问着吴楚楚，“吴姑娘，你有胭脂吗？”

        吴楚楚从包袱中拿出一盒胭脂，递给唐欢，唐欢顺手给了谢允，谢允用着胭脂给几人的脖子上、手上还有脸上，点上红点冒充掳疮，唐欢也解下扎着的高马尾，把头发披散下来，用一根树干子充当簪子挽住长发，几人套上普通农户的衣裳，装作是患了疮病要去求医的村民。

        “什么人？”地煞拦住他们前行的步伐，谢允搀着唐欢走在最前面，声音带着颤抖：“几位大爷，小的一家全都得了掳疮，正赶去荆州求医呢，您看。”边说着，掀开手上遮着的衣料，给地煞几人看手上的红点。

        唐欢见他们检查的差不多了，又怕地煞得寸进尺要他们掀开脸上蒙着的布巾，赶紧咳嗽，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吃了颗药丸下去，咳嗽更猛了，甚至还吐了口血。

        谢允上道地喊着娘子，地煞几人本就被他们一行人身上的红点唬住，此时又见到唐欢吐血的模样，赶紧后退了几步，生怕染上什么病。

        “赶紧滚赶紧滚。”

        一行人匆忙离去，见走远了谢允低声问着唐欢：“你没事吧？”

        “没事，那就是颗血包。”

        行至河边，几人已然换上了自己的衣裳，唐欢洗去脸上的胭脂后，又漱了漱口，嘴里的味道且不谈，就这满嘴的猩红，看着就怪吓人的。

        唐欢抽掉头上的树干，三两下就绑好了一个利落的高马尾。

        “我说你跟着我们，到底是何居心？”张晨飞不相信就这么巧，而且谢允还这样帮他们，出声质问。

        “谢某专业行拐多年，自然是拐走一个甘棠公不够，接着来拐你们…的唐姑娘了。”谢允这人说话就不正经，满嘴跑马没个正形，最后的那点唐姑娘没敢说的太大声，只是让张晨飞一人听见了。

        “你敢当着阿欢的面说这个？”张晨飞看了眼正在绑发的唐欢，扬了扬眉。谢允对他讪笑，就在这空档之中，两个装扮奇特的人走到张晨飞的面前，“来者何人？”

        “请问是霍家堡的弟兄吗？”

        “是自己人，他们老堡主与我们老寨主是八拜之交，”张晨飞先是向吴楚楚解释了一番，“在下是四十八寨的，途径荆州，想借贵堡休息一两天，不知道可否代为通传。”

        不知是不是错觉，唐欢看见那两位霍家堡的兄弟听见张晨飞说自己是四十八寨的弟子时，笑了一下，那笑里面充斥着不怀好意。

        “原来是四十八寨的兄弟们，自然是以礼相待，正巧我们老堡主刚举行寿宴不久，还有很多武林人士正在堡中，还请各位英雄们前去同乐。”

        张晨飞听见霍家堡的肯定之言后，就对谢允下了逐客令，唐欢走到谢允身边，悄悄在谢允手中塞了张纸条，飞快地说道：“等我们进堡再看。”

        ————

        “都是我老太婆那不争气的孙子，给大当家的添麻烦了，”四十八寨长老堂内，王老夫人坐在软椅上，颤颤巍巍的说道。

        “王老夫人不要再提‘麻烦’二字，晨飞本就是替我四十八寨去办事。”

        “你们…让他办什么事了？”周翡出声问道。

        “你爹之前来信说有位贵客将至，要咱们寨中派人去接，晨飞他想出去长长见识，就请缨前往，一月前就说已经接到人了，可就再没了音讯。”

        “晨飞师兄武艺不错都能遇到险事，那是不是应该再多给他派几个高手啊？”周翡不解其意，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那阿…小姨呢，她不也是下山了吗？”

        “这得是什么贵客啊？”李晟抱着剑有些奇怪的问，“接人这等寻常的事情都能接出这等麻烦来？”

        “多嘴。”

        “老身此次会亲自出马，下山走这一遭的。”王老夫人说完后，将一卷画轴递给李瑾容，李瑾容接过后，又给李晟和周翡看着画轴中的人物，开口道：“你们看好了，所谓的‘贵客’其实是忠武将军吴大人的亲眷，吴大人被北贼所害，一子一女两个孤儿颠沛流离，你爹于心不忍向我求救，我们四十八寨已经派出了十三个人前去接应，我又怕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他们处理不来，我又让阿欢下山去保护他们，可是到现在杳无音讯。”

        “什么，小姑姑也去了？”

        “阿欢也去了？”周翡此时记不得李瑾容的教诲让她叫唐欢“小姨”，心里慌得很。

        “是啊，阿欢她武艺已经大成，一般人伤不了她，我派她去也是因为阿欢在江湖上小有名气，遇见了她也不敢随便动手。”李瑾容没有在意周翡的称呼问题，微皱着眉头带着点点担忧，转头安慰王老夫人“现在山下匪盗横行本就不太好走，那些人带着孩子拖慢了行程也未可知，想必已经离得不远了，您要是担心带人迎迎他们便是。”

        李瑾容对着李晟和周翡说：“此行本不必带着你们两个累赘，是我厚着脸皮求王老夫人带你们下山长长见识，到了山下万事不可自作主张，敢给我惹事，回来小心你们的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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