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凭什么从出生就注定灵力与天赋？”

        洛臻视线模糊，继续失去知觉，依稀看见卓冬易望着她，眼神空洞，他边喃喃自语，边催动藤蔓松开洛臻四肢，刺上倒钩牵扯出四溢灵力，转去捆紧了她的腰腹。藤蔓上利刺毫不留情地扎入洛臻腹部，若此刻是□□，她必然已血肉模糊，而此刻的灵体亦在此般重创中逐渐溃散。

        “凭什么我在山门前跪了五日，你便可以轻易成为执剑长老的亲传！”卓冬易手臂挥动，洛臻也被藤蔓狂牵扯着乱摆动，“轰隆”一声，她的后背重重砸上山壁，砸出一处凹陷，砸落滚滚碎石。

        “凭什么同样夙兴夜寐，你们轻轻松松就步入初阳境，我就只能从他人口中得到怜悯？”卓冬易脸庞扭曲，涕泪横流。他再难自如掌控灵力，积蓄于藤蔓之中的灵力与他的泪水一同崩泄而出。

        洛臻自岩壁之上滑下，跌坐于地，身上被扎出的窟窿正往外冒着邪异黑气。此时调动灵力修复伤口，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她没管身上伤口正在疯狂往外溢出灵力，用尽所有气力，一手探入暗袋，尝试捏紧幼年卓冬易赠予的钥匙，往其中灌注灵力。

        在卓冬易的魂境中，或许只有卓冬易本人能与之抗衡。何况眼前的这个卓冬易已面目全非，脸上布满裂痕般黑线，狂怒着几掌轰出巨型怪鸟。

        巨型怪鸟每只皆身燃熊熊烈焰，尖声啼啸，口吐焰火，自半空俯冲而下。烈焰怪鸟翅膀上的烈焰一触及周围树梢，就燃起一排火墙，哔剥声中，枯木瞬间焦黑。灼人气浪如怒海狂涛，汹涌而来，洛臻身无水系灵根，只得强忍剧痛，以风包裹住自身，急速后退。但身后的长阶轰然断裂，只是眨眼功夫便成只剩峭壁悬崖，另一边断裂长阶倒悬而起，投下大片浓黑阴影，自洛臻正上方缓慢压下。

        前有烈焰怪鸟，后是万丈深渊，上还有半座山头悬坠将倾，洛臻只望了一眼，便毅然握紧手中最后的希望。

        一寸、两寸……

        烈焰怪鸟与头顶山阶欺近，洛臻面色灰败，灵体虚弱到几近透明。

        下一刻，青铜钥匙在她掌中迅速变形，化为一本厚重书册。书册封面上有两个细胳膊细腿的小人儿，正拿着武器互相切磋——正是洛臻送给卓冬易的那本自创“秘籍”。

        洛臻诧异之下，那本“秘籍”如自有灵性，从她怀中飞出，书页哗啦啦翻动，在停止瞬间，其中白光大盛，虚幻出一道人影。

        那身影发出低沉嗓音道：“卓冬易，停手！”

        声音与疯狂的怒吼相同，又完全不同。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充斥疯狂。

        洛臻面前赫然出现了第二个卓冬易。那凶狠的火鸟直冲向他，刚从书册中幻化出的身形立刻燃起火焰。而火焰却很快成了他身形的一部分，化为同样汹涌的清泉，扑灭周身灼烧烈火。

        而悬于头顶的那半座山峰，也重新倒转回去，与另一半重新合为一体。洛臻身后悬崖归位，重成长阶，眼前狱火漫作清泉。

        最初的那个卓冬易并未就此停手，但他使出的各类法术皆成了另一位的灵力之源，魂境中源源不断的灵力汇入，从书中幻出的卓冬易身上光芒更盛。

        他如当年上山时一般，脊背笔挺，立于洛臻身前，高筑起水幕，阻挡烈火，席卷起飓风，撕裂满溢邪恶之魂。

        双方僵持不知多久，当疯狂的卓冬易耗尽最后一丝灵力，铺天盖地的灵力才收回卓冬易身上。

        待一切平息，山道上古松交错横道，地面满布焦痕与水迹。卓冬易垂下头，依旧背对着洛臻，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话音刚落，不给洛臻任何机会，他的身影再度消失，仿佛重回那本“秘籍”中，最后只听“当啷”一声，“秘籍”化为一把黄铜钥匙，跌落在满地狼藉之间。

        你说完对不起，好歹告诉我画溪在哪里再走啊！

        洛臻抱怨了一句，勉强操控灵体坐起，呆滞地看着地上那把黄铜钥匙。她若捡起这把钥匙，极有可能像上次一样，进入下一扇门。但她目前的灵力状况已不适宜应战，再来一个刚才那样的卓冬易发疯，她绝无生还可能。

        第一把青铜钥匙已经没有了，不知道这把黄铜钥匙是否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但她如果不行动……

        看来卓冬易根本没给她选择的余地，这一片魂境已经开始崩塌，从天空到地面，均出现巨大裂缝，地动山摇。洛臻在石阶上站立不稳，在最后一刻已没有了选择，一把抓住地上的黄铜钥匙。果然，不出所料，她眼前场景再变，竟到了繁山问道峰上。

        她环顾一圈，东方旭日初升，山间雾气未散，沾染上一片金红。

        这里正是她最常来的思过崖。崖上无人。

        卓冬易呢？

        她所寻人影很快就自山道上走来，映入眼帘。

        这回，她没有着急躲藏，因为那边的卓冬易早已朝她颔首，示意已然看见她。洛臻同样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残破的孔洞，顿时绷紧脊背，随时做好应对卓冬易发难的准备。

        卓冬易走近，细看洛臻一身狼狈，面露担忧道：“师妹，你……怎变得如此……”

        这难道不是你干的？洛臻想反问一句，但随即想到这个卓冬易极有可能并不知道上一扇门的事，魂境中之事，不可以常理判断。洛臻眼珠一转，尝试改口问道：“没什么，卓师兄为何约我至此？”这思过崖是她最爱之地，但卓冬易轻易不上思过崖，除非有她约战。而这个卓冬易竟自行上思过崖，且手上除却佩剑，再无其他，不符合他平日随身携带食盒出现的习惯。或许这回，是卓冬易主动邀约。

        卓冬易接下来所言正合了她猜测。“师妹，可愿与我一战？”

        “？”洛臻面色瞬间凝固，在她印象中，卓冬易从未主动请求与他人切磋，更别说与她。就算是那次与她打了平手，也是谢少棠出现搅了局，否则她的胜算一定更大。

        约莫是见洛臻犹豫不决，卓冬易展出个苦笑，轻声解释道：“今日是九月初七，执剑长老定然身在群玉峰，你我切磋，不会受人打搅。”

        九月初七，执剑长老。

        洛臻的记忆仿佛被卓冬易这两个词彻底唤醒，她当时是在九月初三约战的卓冬易，然后被谢少棠打断，如果是九月初七，定然不会有意外。

        所以，卓冬易在他自身魂境中选择了九月初七。可他不是不喜欢切磋么？为什么突然……

        前两扇门后所见所闻，及眼前主动请战的卓冬易，皆在洛臻心头萦绕不休，仿佛有一根无形丝线牵扯。为什么每扇门后的卓冬易都不尽相同？而这些事似乎都已真实发生在卓冬易身上。这些是他的回忆，更是他的……

        心魔！

        洛臻顿时发现，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每一个卓冬易都只是他心魔的一部分，是为执念。最初那个幼年卓冬易便是卓冬易最后悔之事，他从来不愿走上修真之途，却也不想沦为“废物”。第二扇门中的卓冬易拜师无门，定然屈辱非常，郁结于心，堆积多年，才化为无限疯狂。而眼前的卓冬易，他执念于那场未完的战局，他或许想赢，或许只想得到结局。

        可他为何执念于这一场？无论哪场，他都惨败告终。

        实在想不通卓冬易意欲何为，洛臻亦分外为难。哪怕是在进上一扇门前，她都有与其一战之力，但如今她灵力所剩无几，且她没忘记，此处是卓冬易的魂境，卓冬易更可以为所欲为。

        “怎么了，师妹？是我唐突了吗？”卓冬易小心翼翼望着洛臻面露难色。

        洛臻生怕直接拒绝后，卓冬易可能会因执念成魔，再度疯狂，只得迂回试探道：“卓师兄，难得主动约战，我还有些不习惯。”

        “是吗？”卓冬易失笑道，“我已做足了十全准备，只求与你一战。或许，这将是我唯一的胜绩。”

        洛臻恍然，继续问道：“胜负于你真的如此重要么？”

        “于我……”卓冬易稍作沉吟，反问道，“不如问，于你，重要么？”

        洛臻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摇首道：“我固然沉迷切磋，亦一心求胜。但从不畏惧落败。”

        “当真？”

        “自然。除却生死，有何输不起？”

        “若是你此生从未赢过呢？”

        洛臻难得露出个笑脸，迎上朝阳，鼻梁上那颗小痣亦微微灿然。“那只能说明并非是我擅长。怎能要求鸟雀与鱼虾较量游水，又如何让普通鱼虾飞上云端？鲤鱼跃龙门者毕竟在少数。”

        “那师妹认为，我应当与你比什么？”卓冬易追问道。

        “这个嘛……”洛臻不自然地抬手挠了挠脖子。她其实只想立刻找到画溪，毕竟不知外界已过了多久，再耗下去，只会凶多吉少。

        “也不必非要比较才行。”洛臻已无耐心，棋行险招。“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钥匙？”

        卓冬易一愣：“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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