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最终，洛臻还是从噩梦中惊醒。梦中的那个碧色耳坠，来自于之前见过的那个清瘦女子。是魔兽抢夺了她的耳坠还是……

        洛臻不敢再往下想，浑身冷汗地看了眼旁边熟睡的画溪，愈发恐惧。并非因为画溪的异常，而是现在画溪太过正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能是背后的傀儡师变强了，进一步控制了画溪。她要尽快找玉祈风询问此事。

        对于洛臻的决定，谢少棠就算有一万个不乐意，最后也松了口。只不过再三叮嘱了一定不能被玉祈风的美色和花言巧语蛊惑，若有任何不对，就立刻启用传讯烟花。

        “师父，您也没给我传讯烟花。”洛臻瘫着脸提醒道。

        谢少棠嘴角抽了抽，正经道：“玉祈风虽不似传闻中那般十恶不赦，这几日在繁山也算安分。但他在魔域那么多年，不知已沾染了什么习性，你也不得不防。”

        “自然。”洛臻认真点头应下，并在心头补充了一句，如果我能防得住的话。

        “掌门也已派两位弥真长老暗中相护，到时万万不可逞强。”

        “是，师父。”方才洛臻尚有玩笑之心，此时却因谢少棠严肃的表情而不敢再有丝毫松懈。

        谢少棠不再多说，只交给洛臻一道护身符，嘱咐若有危难，便使用此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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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朔终究没有完全放手让弟子涉险，除却派遣弥真长老前往保护，也与玉祈风商定，不得将洛臻带离人界。而玉祈风对此没有异议，甚至都未离开繁山。

        蔚鸾峰上，洛臻望着眼前一间看上去极为普通的屋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间屋子极其简陋，一门一窗，无花草，更无风月。若非是长在仙山上，可能门窗已灌了风，顶上已漏下月光。甚至门前的那条小溪也比女弟子房前的细小不少，普普通通的涓流，显得有些寒碜。与普通房屋唯一的不同点就是，外墙上贴有密密麻麻的符咒，上面的咒文图案洛臻从未见过，似乎是某种封印，走向笔触都极为诡异，似在极端癫狂下所画。风过就掀起其中几张，露出底下的墙面，白墙已灰败斑驳，洛臻似乎看到了喷溅上去的暗红血迹……

        “这里是？”洛臻忍不住问道。

        玉祈风简单答道：“蔚鸾峰。”

        “……”之前洛臻从没来过蔚鸾峰，因为这座小山峰虽也是繁山山脉一部分，却孤立于其余诸峰，上面草木枯败，只有一座孤零零的房子。当然，能真正拦下喜好冒险的万剑盟弟子的，也就只有这里与外界相隔的结界。

        而玉祈风却带着洛臻轻松来到此处，仿佛结界只是个传闻。

        不知是否是洛臻的错觉，玉祈风上了蔚鸾峰后，似乎变得沉默了许多，不知何时收起了他今日最喜欢的铜镜。而眼前的房门打开，玉祈风入门时的那一刻，洛臻确信那并非错觉。

        这位向来花枝招展，恨不能孔雀开屏的圣焱宗宗主，迈步走进那道普通得仿佛随时要散架的门，穿过门的刹那，衣袍上耀眼夸张的红褪去，只留下单调的垩灰，头上金银玉石所铸头冠化作简单木簪。

        他驻足回头，即便他身上那件长袍已有些陈旧，袖口布料已略微泛白，那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度却是浑然天成，甚至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洛臻不自觉张大嘴，她看到了完全不同的玉祈风，却有种强烈的感觉，眼前这位才是真实的圣焱宗宗主。因为她看到了玉祈风的左瞳不再是正常的深黑，已变成奇异的颜色，如同破碎的赭色琉璃，流光璀璨，映照众生，勘破万物。

        “过来。”玉祈风语气冷淡。

        洛臻不清楚到底是这扇门有玄机，亦或是玉祈风自行做的变换，极有可能与外墙上的那些符咒有关。但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做选择，只得忐忑地走向那间布满符咒的房子。从门口即可一眼看清屋内情状，只有一桌一椅，一张比弟子房小了一半的床，不知是属于谁的房间。

        在她前脚迈过门槛时，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她，并无太大不适，只是如同有流水迎面冲刷而过。她注意到身上的衣服并未发生任何改变，佩剑仍在背上。只是放着护身符的那处暗袋似乎有所异动，有什么东西在她进门时飞到了身后。

        她猛然回头，发现竟是位白发白衣的男子，他的身形漂浮在半空，四周飘散雪色与霜华，身后九条狐尾正缓慢摆动。

        “这是？”

        “白藏？”

        两人同时出声，洛臻在提问之时便得到了答案。这难道就是……师父那柄佩剑白藏的剑灵？她知晓剑灵白藏是九尾狐妖，却从未想过是男狐妖。而白藏应该就寄宿于临行前谢少棠交给她的那枚护身符。所以，确实是这扇门的问题。可为什么白藏会被挡在门外？

        玉祈风很快就给了洛臻答案。“此处施有大悲无相阵，任何人进了这扇门，铅华洗尽，珠玑不御，皆归本我。关朔派来的人都上不了蔚鸾峰，不用指望他们。”只不过，他在见到白藏之时，似有所失。

        “所以，灵体不可入内，你我皆无灵性？”洛臻问道，忽然有些期待得到肯定的答复。

        玉祈风看着她，沉默片刻，又望向门外的白藏道：“还不离开？”

        白藏岿然不动，回答亦是简约：“旻儿所托。”

        旻儿……洛臻努力控制着嘴角抽动，仍未忘了正事，她要问清楚傀儡术之事，以及潜藏在她身上的异常来源。

        正当她转头询问，忽而后背一凉，玉祈风竟突然发难，一掌袭来，直取洛臻心脉！幸得她反应及时，抬手格在身前，却发现根本无法调动体内灵力。一时心头大骇，与此同时，窗外阴风呼号，整间房屋，不，整座山峰竟开始剧烈摇晃。

        门外的白藏身周霜色愈浓，混入呼啸狂风，一霎便掀起冰涛雪浪，草木枯枝不复存，屋外符咒翻飞，沙沙作响，几欲撼动山峰，将房屋连根拔起。

        这已是洪荒境的实力，不知是活了多少年的老狐狸，只是轻巧舞动手中灵杖，已令天地变色。然而，正是此等灵力冲击之下，竟也无法破坏这大悲无相阵法，门内洛臻眼看狂风呼啸而至，又重重撞上门口，沉闷碰撞声不绝于耳，激起千丈乱雪，仿佛被一道无形铁壁挡在了门外。

        “玉祈风，一切只是你的执念。为何不放下？”门外白藏声音穿透风雪而来，摄人心魄。

        洛臻眼见情势不妙，欲全身而退，但也被那无形之墙挡住。她只听得玉祈风冷哼一声，又是一掌携风而至，掌上浮出黑绿幽火。他竟没有灵力全失！这回已无退路，洛臻瞳孔骤缩，脑内空白一片。不知玉祈风为何忽然发难，但此时若无应对之策，她定然命丧于此。可她……

        就在洛臻避无可避之时，忽而她体内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使得她瞬间眼前发黑，仿佛天地颠倒，伴随不可逃避的晕眩。

        下一刻，她双手忽然不受控制地自行抬起，右手飞快握紧左手竖起的食指，薄唇微启，伴随有另一个低沉男声与她同时吐出一字：“列！”

        单单一字，掷地有声，就在玉祈风掌至跟前之时，洛臻感觉到有一股汹涌灵力自她体内而来，瞬间凝成笼罩周身的金光，铿然挡下玉祈风毫不留情的一掌。护身金光受这一掌，竟如通真达灵，贪婪地吸收起玉祈风的灵力，顷刻金光穿透墙壁，刺破外面白藏唤来的风雪，瞬间平息了浪涛，照彻整个蔚鸾峰。

        玉祈风果断撤掌，疾退数尺，白藏已停下屋外风雪。那金光刺得连同洛臻都有些睁不开眼，只觉源源不断的灵力流入身体，普通人必然无法承受，爆体而亡。可她身体里似有个无底洞，承载她无法吸收的灵力。

        待金光彻底消散，洛臻才低头打量自身。似没有丝毫变化，只有体内的灵力已完全盛装满，只需打破封顶，便可步入缘生境。刚才那声音……洛臻只是略微回忆了一下，就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在与盛戎相关的梦中，这是属于盛戎的声音！他是真实存在的，而他刚才似乎还操控了自己的身体，挡下了玉祈风的一击。梦中盛戎的实力已经让洛臻望尘莫及，而刚才那一刻，洛臻才真正感觉到他的强大。

        显然，他已不是凡人。

        而玉祈风此时已退至屋子其中一个角落，他第二掌不中，灵力被疯狂汲取，却反而不再如刚才那般冷峻，甚至有些洛臻看不懂的欣喜。

        “果然，你终于肯现身了。”玉祈风目光灼灼，分明看着洛臻，又好似在穿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你在说什么？”洛臻故作听不懂，警惕地后退了半步，后背已经贴上墙壁。

        “你身上有另外一个魂魄，不属于你。”玉祈风的语气与目光一般，燃起了某种无名暗火，几近疯狂地念叨，“那个魂魄，我就知道，从第一次我就看出来了。连大悲无相阵也能挡不住的魂魄……哈哈，一定是一定是……”

        另一个魂魄？！门口的白藏眉心微敛，洛臻面上不显，但所受震撼远远超过玉祈风，她身上怎么会有另一个魂魄？难道就是那天在丹铅阁招惹上的？是盛戎的魂魄？那他为什么要附身？该不会是要夺舍她吧？她只是个普通的万剑盟弟子。

        “普通的万剑盟弟子。”

        忽然有个声音从她心底传出，重复了她最后半句话。洛臻心头一凛，后脑勺差点撞上了墙壁。

        这个声音……

        是他，盛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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