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回房后，洛臻与画溪二人各做了些内息调整，垂死挣扎后，两人各怀心事地躺回床上。吹灭蜡烛时，洛臻看着眼前陷入黑暗，忽然心头莫名一沉，涌上一股说不出的不安，想起今天的卓冬易，总觉得似乎有些奇怪，他似在身边，又似离得很远。但无论她如何回忆，都想不出这股不安的真正来源，直到沉沉入眠……

        阳光被风沙遮蔽，漫天的飞扬黄土中似凝着暗红的血色。

        是案板上鱼肉留下的腥，是盾矛间锻刻下的亘古勋章。

        那腥臭又粘腻的血色丝丝缕缕钻进天地间每一个角落，钻进一个个匍匐在地，随时迎接着死亡的人心底。

        抬头望不见苍天，只有身下黄土，背上沉重的远古之风。前方影影绰绰的人形一个接一个倒下，无声无息，很快就会自然风干，成为大地的养料。

        “盛戎……盛戎……”风中似有一声声的呼唤，忽远忽近，最后到湮没在带着血色的风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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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臻猛然睁开眼，眼前是万剑盟女弟子房统一的深蓝床幔，上面悬挂着画有星辰的符咒。据说每一道符咒都带有祛除梦魇的灵力，所以万剑盟弟子得以在夜晚安眠，不受梦魇侵蚀或蛊惑。洛臻也已经很久不曾有梦，但今晚她竟然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只有满眼血色风沙，还有模糊倒下的人影，以及最后那个名字。她有种感觉，她就是那个名为盛戎的人，但她从未去过那个地方，也从没见过这个场景，更不认识这个叫盛戎的人。

        他究竟是谁？

        洛臻揉着抽疼的额角重新闭上眼，这个梦的画面虽然模糊，但这个名字却清晰得好像本就属于她自己。难道和之前在丹铅阁的经历有关？

        原本洛臻都已经淡忘了丹铅阁的事，以及身上的异常，因为一整天除了那阵嗡声，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此时这股无形之力却可无视万剑盟的安魂符咒，强行侵入她的梦境，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可怕。

        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无法询问师父，恐怕只能找时间去自己寻找线索。为了不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洛臻默念清心诀，摒弃一切杂念。

        这样就算有不明来路的东西入侵，也很难找到突破口，最多也就是做几个噩梦而已。

        出乎意料的是，洛臻竟然一觉睡到天亮，此间没有做任何梦。

        次日便是各派弟子的首轮对局。一大早，各家弟子就齐聚在主峰广场上，等待万剑盟掌门关朔宣布雷音会正式开始。

        不多时，关朔便御剑乘风而来。他今日头戴白玉发冠，身着黛蓝道袍，迎风猎猎，与弟子们的服饰颜色一致，但其上绣纹精致，无论是仙鹤或是祥云，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乘风而去。衣服制式更是复杂华贵，将他整个人衬得愈发庄严肃穆。

        他的右手边是位紫金长袍的艳丽女子，正是紫微学宫的主事钟离陌。

        而另一侧的那名男子则一身要晃瞎人眼的鲜红长袍，腾云驾雾间广袖翻飞，上面一道道金线于阳光下闪得让人睁不开眼。

        待到近处，众弟子才看清他的长相——面容姣好，五官犹如妙手雕琢，眸色殷红如血，眼梢两抹飞红如霞，眉心一道火焰状红痕妖异鬼魅，仿佛迎风自动。要说英俊，似乎有些阴柔。但要说他女气，却处处透着股霸道的邪气。

        此人一出场，就直接抢了关朔甚至钟离陌的风头，更是丝毫没给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位掌门面子。就连到了观景台上的坐姿，也宛如到了自家，一点不客气。

        底下的弟子们都忍不住窃窃私语，猜测这名桀骜不驯的怪人是谁。万剑盟的弟子其实也都有了猜测，能这么肆意妄为的，除了圣焱宗宗主玉祈风，还能有谁？

        “你们看着吧！他这样的，注定讨不了好，我们主事低调而已，待我们回京，定下一纸诏书，让他好好整顿他们这种妖异邪魅的门派！”尹小尤望着观景台上的玉祈风，气得咬牙切齿，接连放着狠话。

        洛臻在旁边听着，很怀疑若不是他要给自家主事面子，可能已经当场冲上去扯住了玉祈风的头发往死里打。

        似乎是自己说着还不解气，尹小尤试图寻找身边的人引起共鸣。他随便用手肘顶了顶刚好在边上的洛臻，问道：“他谁啊？我把名字记下来好帮主事草拟文书。”

        洛臻看了眼他的手肘，又抬眼瞥了他一眼，很干脆地答道：“玉祈风。”

        “……”尹小尤差点跳起来，“谁？！圣焱宗那个玉祈风吗？”

        洛臻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半步，防止沾上尹小尤喷出的唾沫星子。“不然呢？你们紫微学宫也有玉祈风？”

        “那倒是没有，但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魔界吗？看他那一身红的，把你们掌门的风头都抢了，特别是我们主事，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若不是周围都是人，把四周围得水泄不通，洛臻已经在尹小尤没有止境的叨叨中落荒而逃了。

        还好万剑盟掌门关朔已朗声宣布雷音会正式开始。

        他提及紫微学宫此番来意，乃是挑选各仙门新秀，雷音会后可前往帝京紫微学宫游学。

        紫微学宫为如今众仙门之首，仙术不一定最强，飞升者不一定最多，但却是朝廷唯一指定修仙宗门。其偃术偃甲，经书典藏之量，更无有其他宗门可望其项背。

        传闻就算是没有灵力，对法术一窍不通之人，得紫微学宫偃甲，亦可有通天之能。

        洛臻望着各位掌门方向，两眼放光。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若能有万剑盟的剑术，加之紫微学宫的偃术，她就是千古第一人！

        不过，关朔很快就宣布第一轮比试正式开始，将洛臻拉扯回眼前。

        比试共分为五轮，前三轮为报名者皆可参加，由各派长老负责判胜负，获胜者得三分，落败者不得分。三轮之后进行排名，排名前二十者，方可进入后两轮角逐，最后获胜的五位即为这届雷音会新人之中的优胜者。不过武试多为切磋，并非只有优胜者可晋升，除却一场都未能获胜的弟子，其余弟子皆可正式步上修仙之路。

        第一轮报名者众多，只要是愿意上进的弟子，基本上都能参与。而主峰只有五处比试擂台，所以是分组上去比试。

        画溪不幸刚好被排在第一场，洛臻则在第四场才上台。洛臻不擅长在这种时候说什么，就拍了拍她的肩，权作鼓励。

        画溪和霍风的比试擂台围了一群人，都想看看圣焱宗里的优秀弟子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

        只见一道黑色虚影飘然上台，凝作人形，俨然是一名穿着墨黑劲装的女子。覆盖了上半张脸的面具掩去了她凌厉的脸部线条，高束的黑发随风而动。

        画溪这边则也不甘示弱，持剑飞身而上。

        人群中多是万剑盟弟子，自然是给画溪加油鼓劲。

        洛臻注意到圣焱宗宗主玉祈风似乎也正摇着折扇看向这边，两人分明相隔甚远，洛臻莫名有种与之对视了一瞬的感觉。

        台上两名弟子互相行了一礼，画溪出于礼节，说了句客套话，霍风只是低声应了句，并无多余互动，她的手上就多出了一柄长刀，刀身略窄，上布邪异花纹。

        洛臻在台下有段距离，看不清究竟是何纹路，但明显感觉到一股扑面邪气。

        画溪并不擅长武斗，但在初阶弟子里已经算是上游。她原本已有些紧张，一看对面那柄长刀，刀锋迎着阳光折射出寒芒，深吸一口气便率先出手。

        长剑破空，灌注有画溪灵动婉转的真气，只是一招便有几十种变化，师兄弟们都对她的剑术有所忌惮，然而就在下一刻，只听刀剑碰撞的铿然声响……全场围观的弟子们都宛如被施了禁言咒，一片死寂。

        画溪手中的佩剑玉勾只剩下半截，另外半截已被霍风的长刀斩落，颓然落在了擂台上。

        胜负已分。就连负责宣判的长老也才记起说话，宣布了霍风获胜。

        霍风只用了一招，单单只是凌空一斩，就直接斩断了对手的灵剑。多数人甚至都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

        台上画溪看着眼前的一幕，已经彻底失去了想法。她只觉握剑的手发麻，五指全然失力，“当啷”一声，剩下的半截佩剑也应声落地。几十尺外的看台上，万剑盟掌门关朔看得面色稍沉，但也并未与他身边的玉祈风多说。

        “承让。”霍风依旧没有太多言辞，长刀消失于虚空，如同来时一般，身体化作黑色虚影，一晃便离开了擂台。

        就算只是在台下看，洛臻都能感觉到画溪此时的心情。忙冲上台去，护着她下台远离喧闹起来的人群。

        刚才霍风出手，洛臻看清了。但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接下那一刀，更何况是不擅长此道的画溪。

        还好画溪并不需要她多做安慰，很快就缓过神来，只不过她的佩剑玉勾被斩断，只能重铸。接下来的几场，她只能用临时的普通长剑。

        洛臻的比试在第四场，没有陪画溪太久，就返回擂台区参加了比试。

        对方只是个水云间的普通弟子，从身型到气势都显得有些弱小。听见她那柔软的问候声，洛臻顿时还有些不忍心。果然没几招，那位水云间弟子就已经落了下风，比试也很快结束了。

        结果也如所有人所预测，而那水云间弟子竟还松了口气，笑眯眯地搂着她师姐要去吃桃花酥。

        洛臻在一旁硬是忍下了告诉她桃花酥只是名字好听，并不好吃的冲动。

        唯一遗憾的是，洛臻没能看见另一厢尹小尤的战局，只知道他也是轻松获胜，看来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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