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阳光正好
各班报到结束的时间都差不多，走廊里全是人。曲焱焱不大想跟他们挤，从兜里掏出耳机戴上，慢悠悠地跟着人流往校门口走。
她是个快八百度的近视眼，花了一番力气才从校门口人群中找到早就等着急的张茵女士——她现在的表情好像把“曲焱焱怎么还不出来？”写在了脸上。
张茵作为母亲可以说得上是百分之二百的称职，曲焱焱的父亲曲鹏常年在外地工作，张茵为了陪伴曲焱焱，辞去了原本非常体面的工作，近乎是不错眼珠地把曲焱焱养到了十五岁，连油皮儿都舍不得让她擦破一点。
也许这么说有点夸张，但曲焱焱看起来确实很像是需要精心呵护的类型。她皮肤很白，能清楚的看到从嘴边延伸到下巴的淡青色血管（她读大学后在南方晒黑了不少，不过这是后话了）；个子从小到大都比同学矮了不少，堪堪到达一米六的边缘就没再长过，又有一张能让她直到初中毕业还被问是不是初一的娃娃脸，这让她看起来就很像是那种会被坏人盯上的小孩。
这还不算，曲焱焱小时候身体底子很差，几乎把儿童医院当成半个家，张茵带着她看遍中医西医，才让这孩子现在终于能称得上是身体健康了。
正因如此，张茵最大的愿望就是曲焱焱能够平安快乐地长大，这让张茵和枫桥中学的大多数家长都格格不入。但张茵并不是那种控制狂母亲，她在家里照顾曲焱焱非常精心，却从不插手曲焱焱的学校生活和社交关系，她要求曲焱焱在精神上必须独立，大事小情都尽可能自己拿主意，要敢想敢做。初中时，什么时候开始报补课班，跟着谁补课，都是曲焱焱自己做决定，想办法。张茵一直默默地做一个陪伴者，在曲焱焱摔倒的时候陪着她，鼓励她再爬起来。
“焱焱！”曲焱焱终于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看到张茵正在向她招手。她匆匆摘下耳机，团成一团塞回口袋，朝张茵跑了过去，“妈，我在这儿呢！”
张茵很细心，注意到她袖口湿了一块，衣服上也沾上了不明显的污渍。“呦，打扫卫生很卖力嘛，累不累？”
曲焱焱已经习惯了张茵侦察员般的敏锐眼光：“还行，不累！”
曲鹏一年到头能回家的时间很少，而张茵和曲焱焱从没有一天分开过，因此她和张茵远比一般母女要亲密。她搂住张茵的胳膊走到街口，两人一道打车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张茵问曲焱焱：“宝贝儿，妈妈早上送你来的时候，看到学校门口有送子车公司在做宣传，你想不想坐？”
“坐送子车的话，就跟初中时我坐校车接送一样了诶。我自己坐公交车过来你肯定不放心，让你每天来接送我又太折腾，我看这样不错。这公司正规吗？”
“我打听了一下，这家公司一直做接送求实中学学生上下学的生意，做了十几年了，其他年级的家长妈妈也想办法问了，他们都说是靠谱的。”张茵在曲焱焱的事上一向很精心。
“行啊，那回去咱打个电话问问，看看路线能不能和其他人对上。”曲焱焱靠在张茵肩上，笑着说。
当天下午，张茵就给送子车公司打了电话，凑巧的是，还有几个高一新生也想坐送子车，规划路线后几个人刚好能顺路，张茵便和对方约定好下周一早上在楼下接曲焱焱。
周一很快到了，曲焱焱推开单元门时，送子车也正好到楼下。她是这一趟里最后一个学生，她拉开面包车的门，门口正好剩一个留给她的空位。
曲焱焱上车刚坐下，突然看到了张有点面熟的脸，很像报到那天给她递水盆那个男生。
“你是不是……也是高一一班的？”曲焱焱不太敢确定，试探着问。
“你这就不记得我啦？我叫何烁，那天咱俩还一块儿擦地呢。挺巧的，咱俩家住挺近，我在你上一个上来的。”何烁笑起来很温和。
曲焱焱不好意思起来，人家记得清清楚楚，倒显得她不走心了。“对不起啊，我记人脸记得不太熟，你的名字我记得的，我在名单上看到了。我叫曲焱焱，三个火的焱。”
何烁眨了眨眼：“那你名字里有六个火，可比我这一个火厉害多了。”
曲焱焱被他的话逗乐了，车里另外几个同学也笑了。大家都是高一新生，而且大多都是文科班的，于是互相交换了班号和姓名，聊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送子车在学校对面停下，对侧的车门拉开，大家纷纷下车。曲焱焱是最后一个，她低头从面包车上往下迈，不小心被书包坠了一下，在同学们震惊的目光里摔了个马趴。
“你，你没事吧？”何烁就在她前面下车，吓了一跳，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曲焱焱扶了起来。
曲焱焱尴尬极了，第一天和大家一起坐车就出个大洋相，这让要面子的她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没事没事，谢谢大家，我们快走吧，绿灯了！”
（不过其实事实上，只有当事人才会牢牢记住自己的尴尬瞬间。七年后，准备提笔回忆过去的曲焱焱问何烁是否还记得第一天一起上学时她出洋相的事，平时记忆力远比曲焱焱好的何烁已经不记得了。）
快走到校门口时，曲焱焱略略放慢了脚步。今天是她高中生活的第一天，天气很好，阳光给校门口挂着的求实中学的牌子增添几分暖色，何烁和几个同学正在说着什么，他们见曲焱焱没跟上来，笑着回头催她快些——一切都是新鲜而美好的，这让曲焱焱感到放松。她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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