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东市摆了两个时辰，只卖十几串，净赚九文钱。
颠着手中的铜板，许曼有些犹豫，若是以后也如此，这个摊子不摆也罢了。
这般想着，许曼到底决定再摆两回试一试，只是防着陈桂香怀疑，许曼将东市摆摊的日子定在五日集中间，与五日集一般，五日后再去。
她这一决定，倒是叫郑家采买的下人好一阵等。
这不，隔了五日，许曼这头摊位才摆开不久，一个身穿紫衣的婆子便急匆匆地到了她摊子前。
“哎呀，可叫我好找。”婆子忍不住开口埋怨道。
许曼眨巴下眼儿，疑惑道：“婶子找我？”
“是呢。”婆子应一声，又摇头，“也不是。”
这婆子正是郑家大房里的下人。
前些时日，二房的管事娘子在许曼这儿给女儿买了三串棉花糖，小姑娘胃浅，又刚用过午膳，回到郑家时，手里还捏了两串。
粉白相间的棉花糖瞧着便好看的紧，即便不吃，当个摆设也好看。
前些时日，郑家大房家的兄妹为着零嘴儿闹了一通，谁都没当回事，只有大房媳妇徐氏有些小烦恼，徐氏应了女儿要给她买的零嘴儿一直没买着，小姑娘记着呢。
徐氏一儿一女，姐弟两岁数近了，爱较劲，便老为些小事儿争吵。
以往两兄妹争抢东西，徐氏便会叫姐姐让着弟弟，末了便会加倍补偿姐姐，如此，姐姐倒也没有怨言，只是自打上回零嘴儿之事后，姐姐抢东西时便不大容易哄了，徐氏调解时，往往会得到一句：“上回的糖，娘便没给我买。”
小姑娘都记着呢！
徐氏倒也不是不想买，这是买不着啊。
管事娘子叫下头的人寻遍了青山县，也不曾找到，而这点儿小零嘴的事儿，也犯不着寻到顾表少爷面前去，这才一直拖着。
寻零嘴这小事，主家说了一嘴大抵便忘了，底下的人可有人记着呢。
这不，二房管事娘子家的姑娘，手里捏了两串粉白相间的团子状的吃食回来，一来一去，便有大房的丫鬟寻来了。
这头打听到了哪儿得来的，派了人去，谁曾想，许曼却不是日日出摊子，这一等便等了三日。
婆子赶着交差，便有些财大气粗地问道：“你那一篮子，我全都要了，几个钱？”
“三十文。”
目送着婆子离开，许曼瞧着摊架上留下的五串棉花糖，突然觉着，东市是个好地方，一盏茶时间赚了二十几文钱。
在摊架前又蹲了半个时辰，心中正琢磨着卖完最后几串要花上多久的时间，一双青葱色绣鞋便出现在了摊架前。
“许姑娘？”语气里均是疑惑。
闻声抬头的许曼便见着一张眼熟的脸，杏眼儿薄唇，瞧着人的模样似乎带着高人一等的神气。
“红儿姑娘。”许曼心中暗叹一声糟，怎么还能遇着熟人
这红儿姑娘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头，也是瞧上粥铺卖的糖葫芦，前些时日，隔三差五便会去买一些。
看她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便与永福街巷中的普通人家不大相同，若不是当初许曼问了一嘴，她自个儿提起是为了她家小姐来买的，还当是哪个富户家的姑娘。
红儿低头瞧了她面前的棉花糖，一脸的兴趣，“这颜色可真好看，是你新做出的？”
“是呢。”许曼一边应声，一边伸手从摊架上抽出一串来递给红儿，“请你吃。”
许曼的长的圆润可爱，一双大眼儿清凌凌，瞧着便可亲，笑着蹲在摊子前给红儿送东西的模样都像是小孩儿邀宠，叫红儿想到了自家小妹，虽然红儿比之许曼还要小上一些。
接过许曼手里的棉花糖，红儿下巴一抬，“不用你请，几个钱，我付得起。”
倒是真没几个钱。
许曼心中想着，也不与她因着一文钱儿推究，“一文钱一串。”
“那这些我都要了。”红儿手一摆，便包圆了剩下的棉花糖。
这下，真的要提前收摊了。
许曼唇角笑出两个梨涡来，将剩下的都给红儿姑娘用油纸包上，然后客客气气将人送走，“你家姑娘要是喜欢，下回再来呀。”
她倒是想请人帮着保密，又怕弄巧成拙，最近粥铺不卖糖葫芦，红儿去的更少了。
许曼当是偶遇，倒是不曾想着，这次偶遇红儿，隔了十日后，还能遇着她家小姐。
东市出摊，除了第一回，之后售卖的速度比许曼预估的都要快，不是被徐家婆子包圆了，便是红儿五串十串的买了，还有便是回头客。
东市客人，出手阔绰的倒是多。
许曼预估着量，比之之前又多做了一些，一手拎着盖了布巾的大篮子，一手拎着小摊架走在去东市的路上。
一阵车轱辘声由远及近传入许曼耳中，她没有回头，原本便走在路边，倒是又往里让了让。
马蹄声近在耳畔，许曼心中正估摸着今日会光顾的老客，手臂处却措不及防地被一阵大力撞歪了身子。
竹篮脱手，布巾与粉白色的团子一起落了一地，许曼脚下扭转，身子像一旁摔去，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时便重重摔跪在路旁。
待终于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剧痛，顿时面色惨白，撞人的马车在路人惊恐的尖叫声中停了下来。
一个身着素色裙衫的姑娘与拿着鞭子的车夫一道下了车，快步朝许曼这儿走来。
“你怎么样了？”
坐在地上的许曼没有回答，她只觉得两耳嗡嗡，待终于熬过那一阵叫人忍不住发抖的疼痛，这才仰头去看说话的人。
杏眼粉唇，一身衣衫素净，质地却极好，姑娘肩膀细窄柔柔弱弱，满脸惊慌的模样瞧着比坐在地上眉峰紧蹙的许曼还像个受害之人。
似乎在哪儿见过。
姑娘一边上前来扶许曼，却是无从下手的模样。
“小姐，哎呀，许姑娘，怎么是你啊？”
许曼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视线一转，便见红儿正拽着裙摆满脸惊慌地上前。
“我倒是也不想是我。”许曼苦中作乐地说道。
“红儿认识这位姑娘？”素衣姑娘一手拽着许曼的胳膊，清丽的脸庞上尽是愧疚，手下力气轻地叫人以为是错觉。
上前来扶人的红儿似是怔了一瞬，脸上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犹疑道：“这就是那位做小零嘴很好的许姑娘。”
那苏小姐见红儿上前，立马便将位置让了出来，闻言脸上惊喜之色一闪而过：“你就是那位许姑娘。”
素衣姑娘姓苏，名雨琼，苏家小姐，红儿正是她丫鬟，起初之时，便是这位苏小姐瞧上了陈家粥铺前那红艳艳的糖葫芦，而叫红儿去买的。
许曼摔了一跤，月白色的细棉衣裳上，全是灰尘，肩膀更是一阵一阵的疼，这会儿可没心思认识这位欣赏她手艺的小姐。
苏雨琼似也瞧出来了，立即吩咐红儿将人扶上马车，“先去医馆。”
车轱辘转动，街边目睹事故的行人纷纷散去，只有二楼青衣公子望着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
许曼运道尚好，手掌擦破点皮，肩背也未伤到筋骨。
“李家的年纪轻，驾车手艺不精，我代他向许姑娘赔罪。”医馆出来，苏雨琼还带年轻的车夫与许曼赔不是。
苏雨琼一个大家小姐，比起红儿对着许曼时偶尔带出的一点儿傲慢，倒是一点儿架子也不曾有，不但付了医药费用，还亲自送了许曼回家。
临走时，红儿给她塞了一个分量不轻荷包，“买点好的补补。”
态度带了一点儿怜悯施舍的意思，许曼眉一抬，大大方方收了下来，“补补倒是不必，棉花糖却是要赔我的。”
这红儿可不同意，哎了一声道：“你那点小零嘴儿哪儿值这”
“红儿！”
说到一半，倒是被车里未露面的苏雨琼打断了。
许家门前来了一辆马车，早引得街坊的注意了，陈桂香也正奇怪呢，一见女儿一身泥土从车中下来，立马迎了上来。
“你这一身，怎么弄的呀？”倒是打断了红儿主仆接下来的话。
“马车蹭了一下。”许曼轻描淡写地回道。
被马车蹭一下可不是小事，只见陈桂香原本不慎在意的神情顿时变了，一脸儿担忧，上下打量着她，许曼立即伸出手，拉长了音儿：“手上皮都破了，这两日都不能给你干活了。”
普通人家，手上破了个口子都不算什么！
陈桂香还当她只是蹭破点皮，立即松了口气，抬手点她脑门。
两母女说着话呢，红儿也不好插嘴，撅了嘴爬上马车。
许曼听到马鞭声响起，下意识转头看去，却见一直蒙在马车里的苏雨琼掀了车帘子，露出一张素白的脸儿，眼神直直朝着她们着瞧来。
比起之前担忧的，歉疚的目光，带了点别样的冷，忽见许曼转头，神色一变便朝她露出一个温软的笑来，倒是叫许曼怀疑自己花了眼。
“啊，我记起来了。”
“京里回来的大官。”
在自家娘亲无奈目光下，许曼想起了两月前从粥铺前路过的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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