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陆瑾披着浴袍斜靠在沙发上，天花板吊灯斑斓的光流转在他的额头上、脖颈间、手腕和浴袍的阴影里，交叠的双腿处。他轻轻浅浅的啜了一口红酒，漫不经心地把酒杯放回到大理石台面上。随着喉结的滚动，蹙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他盯着落地窗的玻璃，一次又一次想象着江城在做什么、他工作时候的侧脸、他吃东西时候嘴巴鼓起来的样子，他真想摸一把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就像这个人一样有着蓬勃的生命力，挣扎着要冒头。

        他瞥了一眼手边menkes的资料，他当然是骗江城的，組酸氨铜已经在国外研究了六十年，仍然不稳定，有很大的毒副作用，但却是对抗menkes唯一的办法。首都当然也没有这种药，因为它还没有上市。但做出組酸氨铜并不难，分子式和结构式他都清楚，他自己在实验室就能制作，但是自制药物提供给他人的风险非常大，他要不要真的动手？蓦地，他想起了江城小鹿一般的眼睛。

        陆瑾又喝了一口酒，轻轻地笑了下，他一开始对江城当然也有心思，然而只不过因为他的美，他对所有美丽的事物都很欣赏，但这种感觉，这种慢慢脱离了他掌控的感觉，他注视着自己的手，对他来说非常陌生。现在更吸引他的，是江城迷一样复杂的性格。6块钱一碗的面，究竟长什么样子？一个只能吃6块钱的面条还背着300多万债务的人，怎么会想着当菩萨呢？

        忽然，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看了下，是江城给发了一条消息。

        是他要看却一直没看到的江城被打了一拳的腹部的照片。

        陆瑾只瞥了一眼，就迅速放下手机，他闭了闭眼睛，任由自己的欲望慢慢发育，等了一会儿，随即打开那个有气无力的男播音员的频道听他日复一日地读他那半死不活的诗:“……雨停歇，树停住脚步。它在清澈的夜晚悄然闪现。与我们一样，它在等待，雪花在天空中绽放的一霎……”

        第二天陆瑾刚到办公室，便接到了朋友谢菲的哭诉电话，“哥哥，救救我吧，我要被骂死了。”

        起因是圣康买断了索拉替尼的仿制药专利，而此时正值医保目录准入谈判的第三轮遴选，不少人呼吁把索拉替尼纳入医保。但是有人持反对意见。

        持反对意见人的理由非常简单，这种靶向药纳入医保不过是少数人获益，而大部分人不受益的事情，站在大众群体角度来看，国家花那么多钱，就为了延长一小部分人几个月的寿命，有何意义？

        这个话多少有些残忍，说的也不清楚，因此持同样立场的人在这个意见下面举了个例子:“假如有一位晚期肺癌的常规化疗失败者，为了要延长他3个月的平均寿命，他至少要每月花3万买某种靶向药。即便医保降价50％，每月花费15万元，然而报销比例80％，医保则需要负担12万元/人/月，而这个费用足以支付3到4个周期的其他患者的标准化疗。国内患者基数巨大，一旦进入医保，医生也无法控制患者的用药要求，必将导致国家耗资巨大。为什么不逼迫厂家降价患者自费使用？”这个举例子的人就是谢菲，不出意料地被喷得狗血临头。

        “我觉得他们简直有病！”谢菲在电话那边疯狂咆哮，“我在医院干了十年，难道我还能骗人不成？”

        陆瑾静静地听着她吼到筋疲力尽，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因为就算降了价，他们还是买不起？”

        “买不起？我……”

        “你当然买得起，但是他们就未必了，毕竟……”陆瑾掐断了后半句，“总之你先别发声了，这个事情很复杂，会让别人觉得你不把人家的命当命，对你自己工作发展也不好。”

        陆瑾放下电话，撑着办公桌，他没告诉谢菲，现在可能还不是这件事最糟糕的情况。

        事实上，圣康七年前生产的第一款创新药到现在仍旧没有纳入医保，无论当初带他的老师花费多大力气，直到老人家退休，这款药惠民的“最后一公里”仍旧迟迟落不了地，而一旦这款药的专利到期，其他厂家也能够仿制它们的药，圣康恐怕以后更难有勇气挺进创新药领域。

        现在圣康手里把着外国的独家仿制专利，它也未必想纳入医保，至于主动降价，更是希望渺茫。

        江城趁着中午休息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通，江城听到他妈小跑了一段距离才气喘吁吁地对他“喂”了声。

        “你干嘛呢？又有人追你了？”江城皱着眉头，不自觉紧张起来。

        “没有。我上班呢。上班期间接电话扣钱，我走远点。”

        “你在哪上班呢？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他这段时间没回去看，还以为他妈天天在家待着。

        “哎呀，你别问了。你李叔介绍的，能挣到钱，也不累，挺好的。”

        “李叔？哪个李叔？”江城搜刮着记忆，想起了一个人，“就是之前开麻将馆倒闭了那个？”

        “嗯，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有人来了。”

        江城还没来得及细问，电话已经挂断。开麻将馆的李叔？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平头弓背小眼睛走路外八字的40岁男人，叫李建，家里开的麻将馆，是江城他妈的重大娱乐场所。之前他们那片整治黄赌毒，江城匿名举报了他家，可惜没打掉。后来他欠债把麻将馆输给人家卖衣服了。江城得有五六年没见着这个人，没成想他妈居然跟这人还有联系？

        江城决定等周末有时间回家那片儿打听一下，他要是回来过，总有人见过他。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要放下手机，又想起了一件事，他无奈地点开陆瑾的头像。

        昨天晚上，陆瑾给他发了消息，说如果他每天主动给对方打个视频电话，每次可以抵二百块钱。其实倒也不全是为了这二百块钱，江城想了想，随即又否认，不，就是为了钱。

        江城盯着陆瑾的q版普罗米修斯头像将近十分钟，直到小普罗米修斯都恨不得把自己点着，这才按了一下语音通话。

        “嗯？江城？”陆瑾的笑声通过听筒清晰地传达到江城耳际，江城一时愣神，下意识“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又懊恼自己的走神。

        “看不到脸可是要扣钱的。”这次的笑声更明显了些，江城甚至能够想象陆瑾扬起嘴角的弧度。

        “我不是为了钱。”江城瓮声瓮气地说道。

        “那是想我了？”这次的笑意直接融进了声音里，“这么想我的话，那不如……”

        陆瑾还没说完，江城就挂断了电话。他紧紧握着手机，在心里不住地暗骂陆瑾，每天胡言乱语，做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提过分的要求，怕不是个傻子！

        他这边刚从拐角出去，迎面碰上了去茶水间的杜良，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当然，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笑。他对杜良点了点头，然后擦身而过。

        杜良盯着江城远去的背影，脸上冷漠的面具渐渐龟裂，他从未在江城脸上见过这样的笑意，而且，莫名地，他觉得江城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陆瑾放下电话，看着门口盯着他的林致，“你有什么事吗？”

        “我有问题。”

        “有问题去问小贝，我告诉了让她带你。”

        “你心情很好。”

        陆瑾看着他迟迟不欲离开，长呼了一口气，“在你来之前确实如此。”

        “你有恋人了？”

        “我以为你有脑子把小姑娘哄得团团转，也会有脑子……”

        “那种把戏对你没用。”林致不等他回答就打断他，他走进办公室，关上背后的门，慢慢靠近办公桌。

        陆瑾眯了眯眼，这要是换个人，他大概直接一脚踹出去，但是他这段时间也弄明白了林致的来路。“你来这里你父亲真的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林致轻笑了下，把玩着桌上的一个小猫摆件，“是我以他的名义给圣康投资了，条件是把我弄进来。”

        “给你十秒，出去。这十秒是给你爸的面子。”

        林致笑意不减，最后打量了他一遍才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办公司，即将出门的时候又转过身慢悠悠地对陆瑾说，“陆少爷，你可千万好好待在这，别想着逃，不然我多没意思啊。”

        陆瑾面无表情地目送着他消失，然后继续整理menkes的制作工艺，他已经决定要研制这个药。白天没时间，只能晚上留下来加班，可惜没有美人相伴，着实少了很多乐趣。想到江美人，陆瑾不禁莞尔一笑。这种意中人每天都主动打电话的感觉简直是一种过于奢侈的享受。

        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像江城一样招人疼。陆瑾想着林致刚才的表情，翻了翻通讯录。在中下游翻出了一个名字，林萱，随即，他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了对方。

        如果按他所查，这个林致真的也是林志峰的儿子，那他和林萱以及林志峰还真不像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但是亲姐弟，怎么可能这么不像呢？


　　https://fozhidao.cc/book/95645047/6232964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idao.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ida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