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

回自己宫的路上，我没忍住的眼泪啪嗒啪嗒得掉，想到自己那么多年的生活，只是因为自己的运气足够好，便在宫里陪着每位娘娘生产，不多不少，十年而已，我十年的人生光阴，我不知道该伤心还是该怎么样，长路漫漫，我走的，只是一条不归路罢了。

        我长叹了口气，抹掉眼泪，收拾好心情，眼下还是皇祖母的事对我最重要。继而走到了沈怀骨住的，太子伴读住的地方。我缓了下心情。门口并没有宫女太监，也没有侍卫，我走上前，出于礼貌敲了下门。

        “谁？”沈怀骨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我清了清嗓子，回答道。

        “江纾梨，找沈公子是有要事相商。”

        “进来。”沈怀骨的声音一下变得很近，说完话门便开了条缝，我刚伸手推门就被猛的拉了进去。

        我被拉的重心不稳却没有摔在地上，抬头一看正对上沈怀骨的眼睛，我被这人整个圈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好开口，“沈公子，您这样，我还怎么和您商量要事啊？”

        沈怀骨先是看着我说话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立马把我松开了，“叫我阿骨，不行吗？”说话倒是有些像小孩语气，表情确却是一脸的严肃认真。

        “沈公子，我们没那么熟悉吧……”我撇了撇嘴，顺带赔了个笑脸，看面前人脸色有些阴沉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好马上换了神色，开口道，“阿骨，阿骨。”

        沈怀骨脸色有所缓和，竟还朝我笑了下，主动扯着我袖子让我坐下还给我倒了杯茶，“说吧，喝茶。”

        我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看了他两眼，开口，“我想让你去看看皇祖母，她很想你，时常念你的名字。”

        沈怀骨喝茶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他把茶杯很慢很慢的放下，抬头看着我，不知为什么，我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瞬间的茫然，但又转瞬即逝，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是有什么不对的吗？”我不明所以，开口问了一句。

        “没有。”沈怀骨答得干脆，但我却分明看见他手用力的，骨头都捏红了，他像是意识到自己失态，马上找补了句，“其实我对皇太后并没有多少情感，可能是我那个时候还太小的缘故，如果皇太后真的那么记挂我的话，那我可以陪你去。”

        我其实没怎么懂他的意思，不过他说愿意陪我去，我已经很开心了，朝他笑了一下，把杯子里的茶喝干净了，抬手就拉住了他的袖子，“那我们快去吧，我请你用晚膳。”

        “你跑慢点。”

        “快点快点！”

        我一路拉着沈怀骨到皇太后寝殿，门口侍卫一层又一层，我和沈怀骨刚走上前，沈怀骨就被侍卫拦住了。

        “没有陛下的命令，其余人不得进出。”

        “他是我的人，什么其余人啊。快放他进来。”我拉着沈怀骨的胳膊不肯松手，侍卫的刀刃明晃晃的蹭在我袖口，搞得我有些害怕。

        沈怀骨看了我一眼，反手扣住我的手，用他的胳膊撞上刀刃，刀被打飞，侍卫被力打到在地，沈怀骨抬手看了眼被血染红的衣服，十分自然的和我站到了一处。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的胳膊不知说些什么，前面的侍卫见了也不敢再拦，沈怀骨挡在我前面，用另外一边的手拉着我往前走。

        “愣着干什么，不是要见皇太后吗？”沈怀骨拉着我走到殿前，“进去吧。”

        “你手，没事吧？”我把这人摆正，看了一眼他淌血的胳膊，扯下自己半边裙摆，帮他包扎了一下，“这样进去，太后就不会担心了。”

        “并不疼。”沈怀骨看着我的举动，就像回忆起了什么事一般的，笑了。

        “你真的和以前一样。”沈怀骨莫名其妙的这一句，平平淡淡，但又真真切切的落在我耳朵里，我脑子里像突然有根弦炸开了一样，低头看着他的胳膊发呆。

        沈怀骨意识到了自己讲错话了，赶紧藏起了胳膊，扯了一下我袖子，“走了，进去吧。”

        “噢噢，是。”

        我长舒了口气，轻轻的推开了门，皇太后刚刚睡醒，正靠在床上，小宫女在给太后端药。我推了沈怀骨一把，沈怀骨一下就懂了我的意思，主动接过了那碗药，端到了皇祖母面前。

        “祖母，您猜猜，这是谁呀？”我用着逗小孩的语气说着话，皇祖母这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许多事记不清，需要这般哄着，逗着。

        “这孩子，看着面熟啊，不过小十七，你可别逗我这老太婆，哀家可认不出来咯。”皇祖母接过沈怀骨手里的药，一勺一勺的吹着。

        “祖母，祖母，您好好瞧瞧，他像不像，您梦里尝念叨的那孩子啊？”我跪在床边，看着祖母仔细辨认的样子，没忍住笑意。

        皇祖母仔仔细细的看着沈怀骨，突然有了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你说……你说这是小骨？真的是小骨吗？”

        “是呀祖母，他真的是小骨。”我见皇祖母有些不敢相信，想了想，凑到沈怀骨耳边说，“你和皇祖母讲讲，你以前和皇祖母住的经历啊，什么的。”

        沈怀骨听了，认真的想了下，开口，“我是小骨，皇祖母，记得我小时候，老缠着您去御花园摘荷花，被陛下发现了以后，您就总说是要摘了荷花做荷花糕的，搞得我每次去陛下宫里读书，陛下总要问我荷花糕好不好吃，还说他也很想吃，其实啊，那花都被我养在我院子里，根本没有做什么荷花糕。祖母，您还记得这事吗？”

        “噢！是这事啊，你真是小骨啊，小骨，小骨，哀家好想你，哀家每年都让人给你做长袍，到现在都还做着呢。小骨，你去试试，好不好啊？”皇祖母确认了沈怀骨就是当年那个孩子，不知道有多高兴，她难得说那么多话，笑的那么开心，甚至让沈怀骨试起了衣服。

        我站在一边看着，看着祖母突如其来的喜悦，看着他们两个人之间说的以前的种种，我确信沈怀骨对祖母也是有感情的，并不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

        我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

        送走了沈怀骨，我陪着□□母直到她睡着，这才走出去，倚着墙，看着天。月朗星稀，上京真的好美，我不用站在高处，光看天都能感受到它的美，突然身边有一阵风，再然后我整个人突然被一个人拉起，轻功上了房顶。待我抱着他的胳膊站稳以后，才发现这人，竟然是沈怀骨。我赶紧松了手，看着他那胳膊上沁出的点点血迹，我恨不得敲死自己。

        “你也太突然了，干嘛不告诉我一声。”我有些担心的望着他，他却不管不顾，看了我一眼自顾自的坐下了。

        “看天要在高处看，离天更近，更美。”沈怀骨拉着我坐下，抬头看着天说。

        我听他的话，抬头看着，确实，更美了。又低头看他手臂，“你手臂真的没事吗？”

        沈怀骨叹了口气，“你一个下午问了多少遍了，没事都要被你问的有事了。”沈怀骨把自己的袖子拉起来给我看，虽还没有完全好，却已经七七八八愈合了。

        我有些奇怪，因为我分明看见了他被衣服挡住的手臂上，还有其他的疤痕，我刚伸手想拉上去看，他就把袖子放了下来。

        “你其他伤疤都是怎么回事？”我没忍住，还是问了。

        沈怀骨没有讲话，却从不知道哪里拿了两壶酒来，他看着我，把酒递到我手里，和我碰了杯。

        “哎，你……”我又想开口，沈怀骨就把我手里的酒往上一抬，送到了我嘴边。

        “闭嘴，喝你的酒。”沈怀骨喝了一杯，见我也喝了，他又说，“赏你的月。”

        这人讲话还真有意思，一点也不婉转，但又声声句句讲的逗人。

        一夜赏月，谈笑，好不快活。

        第二天我在自己的床上醒来，余悦见我醒了，却没有给我准备漱口茶，倒是先坐我床边，问起我话来了。

        “小姐，你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是沈公子把你送回来的？”余悦一副兴奋的样子，我倒有些来了兴致。

        “沈公子？那你说说，他是怎么送我回来的？”我有些好奇。

        余悦四下看了看，凑到我耳边说，“抱你回来的。”

        我有些惊讶，但抿了抿嘴，没有回话。

        到是应公公打破了我的沉默，应公公喊我出去接旨，我急匆匆穿了衣裙，便去了。

        “钰瑀公主接旨！”应公公喊了一句。

        我当即就跪了，皇上突然用原先的称号来喊我，想必是为了赐婚的事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钰瑀公主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特将汝许配与雨绥国大皇子为正妃，良辰商后再定，钦此！”应公公读完圣旨，我双手抬起接旨，心里却长长的叹了口气。

        雨绥国许诺和亲的是大皇子，可就连我都知道大皇子身子孱弱，就算没想让我嫁进东宫，也好歹给我找个正常男人吧，而且看陛下的意思，什么时候完婚他并不确定，只是找个由头把我送出国，等钦天监说的灾祸过了，再找个由头把我接回来，继续留在宫里当个吉祥的摆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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