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

至于应公公刚喊我的称呼，是我刚入宫那年，为了给我个名分留在皇祖母身边，才下令封我为“钰瑀公主”，钰瑀取谐音“玉雨”，是梨花的意思，而我名字里又刚好带有梨字，皇祖母一度觉得，这个封号是皇上特别花心思想的，我尽管不这样觉得，但也很感激皇上。

        看了眼天，也快到晚上用膳的时候了，我回自己寝宫换了件更适合见各位皇子公主的衣服，便出门了，也没有带余悦和其他宫女。

        “小梨，怎么来那么晚，差点就要让父皇等你了。”季醉云在门口看见我，一把拉着我就往内室走，边大声说话训斥我，边在我耳边说“幸好父皇也刚来没多久，你进去态度好点先认个错哈。”

        “知道了。”我忍不住就笑了，走进内室的时候看见皇上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但还是马上行礼开口。

        “陛下，臣来晚了，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十七，今天是家宴，没有君臣之分，你平常怎么自称今天便怎么来，可懂了？”皇上坐在椅子上，随手摆了摆免了我的礼，我听了也放松了些下来，笑到。

        “十七遵旨。”

        “十七姐姐，你今天穿的，可比你昨天来的时候穿的像宫里人多了，看这软纱多精致，看这团花纹绣的多好，这才对嘛。”妍娘娘的大儿子，季醉云的二弟季桎筠上来就对我的衣服大肆点评，搞得我突然就不知该接什么了。

        “二弟，小梨也没几件这样的衣服，可见她对这次家宴的重视。小梨，过来坐。”季醉云帮我说了句，招手让我坐到他身边去。

        我走过去，顺势扫了一下桌前的各个人，发现除了皇子公主，还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我甚至看着还有些眼熟。

        我刚坐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张脸，莫望画！我马上抬头去看他，正好对上他浅笑莹莹的眼睛。他今天一改那日的随意，穿了极为正式的衣衫，倒显得这个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看，可能是一身华贵的衣衫配上他朴素的用白布条绑着的小辫，多了些随意，少了些拘谨。

        我忍不住笑了，却发现莫望画对面那位我从未见过的公子，一直盯着我看。那人一身暗红，眉眼如画，虽神情严肃，却少年气极重，并不突兀但却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不过虽然那暗红长袍也十分贵气，但他也和莫望画一样喜欢用带子来绑头发，并不喜欢扎发，我蹙了蹙眉，这人怎么和莫望画一个样，莫非是双生胎？

        “小梨，怎么了？”季醉云发现了我的不对劲，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

        我看着那人，那人视线也不移动，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我，季醉云发现了随即凑到我耳边解释，“那人啊，是个富商的儿子，陛下特意恩准的，就来了今天的家宴了。”

        “富商？”我不解的收回了视线，一个皇室的家宴，竟然会让一个富商之子参加，真是奇怪。

        “是啊，听说是大立最富有的商人，他一年的收入也快赶上皇宫一年的收税了。”季醉云偷偷的和我说着。

        皇上看大家都有些窃窃私语，看来是对沈怀骨的身份有些疑惑，便清了清嗓子开口，“那位公子，是沈商人的大儿子，沈怀骨，他爹和朕是多年好友，他爹的表妹便是朕的樰妃。今日他有些事，不方便留沈小郎君在家，便送进宫来了，朕便擅作主张，让他一起了。”

        皇上顿了顿，看沈怀骨起身向众人行了个礼，便继续说，“还有那一位，是莫丞相家里的小儿子，莫望画，今日也是朕自作主张，没人介意吧？”

        谁敢说皇帝的不是，季醉云笑笑，开口，“怎么会呢，爹爹，您多吃些。”

        “醉云，还是叫父皇吧。”皇上很轻，但丝毫不动摇的说了一句。

        虽然叫父皇叫的很久了，但被这样说，我还是明显看出来了季醉云的不甘心。我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朝他眨了下眼，笑了一下。

        生在皇室，要是亲爹都不愿意和你亲近，还有谁会和你敞开心扉呢。

        “爹爹，妍娘娘让我给您的，是妍娘娘自己做的。”季桎筠站起身把糕点盒递给皇上，皇上听了笑的开心极了，立马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要让季桎筠坐过来。

        季醉云虽然嘴上不说，但我能看出来他对这事颇为在意，我笑了下，刚想抬手拍下季醉云的肩，便被人拉住了胳膊，我震惊的转头，对上那人的眼神。沈怀骨。

        我被拉的有些懵，但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忘，我马上站起来行了个礼，略微使劲挣脱了他拉着我的手。“沈公子，有什么事吗？”

        “没有。”沈怀骨答得倒是干脆，毫无迟疑，我甚至有些怀疑我的耳朵，他见我有些发懵，自顾自的讲了下去，“见你面熟。”

        我笑的有些牵强，只能和他打哈哈，“可能我长得较为普通，大街之上随处可见吧。”

        “挺好看的。”沈怀骨又冒了一句，这人讲话怎么总是冒犯又坚定，我听了却有些暗自高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听完给他回了个礼。

        “多谢沈公子夸赞，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还请沈公子回座位上吧。”我也不是想支走这人，只是他这聊天方式，实在是不适合当着皇上的面聊。

        沈怀骨点了点头，转身打算走，刚迈了一步，又撤了回来，转身盯着我，我没看懂他这一串举动，只能保持着刚想坐却不能坐的样子看着他。

        沈怀骨开口，“你就不能，直接叫阿骨吗？”

        “啊？”我没忍住。

        “不能吗？”沈怀骨明显没懂我的疑惑，又问了一边。

        “啊……阿骨？”我复述了一遍他的称呼，他听了一下就开心起来了，尽管表面上没什么大的变化，但我看着他想笑又憋住的样子，看上去开心极了。

        我说完他用那种特别开心但又不能表现出来的表情看了我一眼，就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不解，但却莫名觉得这人，还挺有趣。

        我刚想坐下，就瞥见季醉云偷偷溜出去了，我便也起身，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走去。

        “小梨。”季醉云的声音在我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传来，甚至吓了我一跳。

        “哥，你怎么了啊”我凑过去盯着他看，明知道他落寞，但又不愿他伤自尊，只好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小梨。”季醉云叫了我一声，靠在墙上不看我，看着月亮，“你说父皇，是不是真的很不喜欢我啊。”

        我不好贸然开口，想了又想，“怎么会，你就是以前的他呀，谁会不喜欢自己呢。”

        “真的，是这样吗。”季醉云有些被我说动的样子，看着月亮被云遮的忽明忽暗，他笑了。

        我放下心来，靠着墙和季醉云说话，“是啊，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好，不管是人，还是心。”

        “你可把我说的太好了。”季醉云看着天上的月，“其实宫里人人都想当太阳，但我只想当万千星辰里的一颗，我期待平平凡凡的过日子，也期待有平凡温暖的亲情。”

        我想了想，开口，“但我要说啊，你肯定是月亮，高高的悬着，没人会忽视他。”

        季醉云笑了，笑的很开心。

        就像月亮找到了一团能随时把他藏起来的云，他笑的温暖又动人。

        自从那次晚宴之后，我便天天留在皇太后宫里，日日夜夜，寸步不离，皇祖母偶尔清醒，但又时常糊涂。

        她经常梦里喊着“小骨”“小骨”，我也不清楚到底是谁，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宫里时常能见到的人，便偷摸着，让余悦去打听了一下。

        “小姐，我听宫里的老嬷嬷说，沈怀骨小时候有在皇太后宫里住过一段时间，皇太后特别喜欢这个孩子，他比您大了四岁，所以啊，你刚来宫里那年，刚好是他离宫的那一年，您离宫了以后啊，皇太后也时常念叨着沈怀骨，说要让他和您见见呢。”余悦说了一大堆，我见她口渴，伸手给她递了杯茶。余悦接过去猛喝了一大口，接着说，“我还打听到，沈怀骨最近就住在宫里，您要不要和皇上说说，让他来看看皇太后啊？”

        “好主意啊余悦！”我听了立马夸她，赶紧起身理了下裙摆，就让余悦看家了，一个人去了承乾宫。

        不过奇怪的是，承乾宫门口一个侍卫都没有，我有些疑惑，轻手轻脚的进了大门，就听见尚书房里有人在讲话，前厅也一个人都没有，我轻轻走到门后，听着他们讲话。

        “陛下，这个月的形式，臣都算清楚了。”一个男人说着话，我能听出来这是钦天监的声音。

        “你说说。”这是皇上的声音。

        “虽然这几年您靠着钰瑀公主的福运让各位娘娘都成功生子，后宫子嗣得以繁衍，不过公主她今年不知怎么了，有些灾祸之兆啊。”钦天监说。

        “她这几年确实帮了朕大忙了，看来朕当年把她送进宫里当质子，也不为是个正确之选，你倒说说，是什么灾祸？”皇上问到。

        “这，臣还未算出来，不过天命不可窥，臣倒是有一计，可躲过这灾。”

        “是什么？”

        “送公主去和亲，等过了今年，再把公主从和亲的地方接回来，就能继续保陛下您，风调雨顺啊。”

        和亲？我被吓了一跳，但为了不被皇上发现我偷听，便没有继续听下去，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承乾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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