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仇敌
主墓室里，在架子上摆放工整的价值连城的宝物一个个坠落在地上，噼里啪啦。
许罡双股剑撑着地，口吐鲜血。
玉阙的情况却要更差一些，他本就修为尽散。
进入秘境后凡人之躯本不可能拥有修为，但这个秘境已经是末路时代，几乎脱离小世界天道的掌控，他才能剑走偏锋，用各种灵气充裕的草药和神剑来强行提升修为，又过度的消耗。
其中要付出的代价却是惨烈的。
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垂落下来的青丝寸寸成雪。
他双眼翕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边许罡已经站起身，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在玉阙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尤其是这人不过是他一个玩腻了的物件，当年他们还没意识到这人和天道之间的联系时，他还领命用酷刑折磨过他一段时间，玉阙甚至一度向他跪地求饶。
许罡看着自己手下弟子惨死的尸身，愤恨表露于形：“你既然已经脱离门派的掌控，身上又有天道的气运庇护，原本有一个隐姓埋名，暗度余生的机会，既然是你不要，那我今日就成全你，这里是小世界，与本世界天道各成体系，要你的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许罡手中剑气凝聚成形，使用的正是他作为杀手锏的绝招。
玉阙勉强接住他的剑招，头发上剩下的乌黑也荡然无存。
两人同时被剑气拍开。
许罡捂着胸口，他如今也是强弩之末，好在玉阙的情况比他更差，完全是用燃烧生命与法则交易换取短暂的修为，上古秘境不是第一次开启，玉阙还是问穹派弟子的时候就曾经进去过，怕是在这秘境得到了什么机缘，得到了禁术的使用方法。
但这样的禁术也只有在这个即将消亡的上古秘境才能成功。
当务之急是稳住玉阙，让他不要和他同归于尽！
许罡正在心中快速想着措辞，忽然有脚步声渐近。
修者耳力极好，他一下子就听到了，他看向意识昏沉的玉阙，连忙道：“外面的道友，救我，我是问穹派带队的长老！”
玉阙愣了一下，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石门。
那脚步声起初是听得到几分凌乱焦急的，许罡喊完反倒是缓慢下来，带上了不疾不徐地意味。
明缨从石门的阴影中走出来，她打量着许罡灰头土脸的样子，眉梢微挑，轻声笑道：“许罡长老，多年不见，你怎么落魄成这个样子了。”
许罡见到来人，更生出了几分提心吊胆，他颤着嗓子说：“明、明缨，你怎么在这里啊？”
明缨不说话，而是看向远处神色惨淡，呕血不止的玉阙。
许罡连忙又说：“明缨师侄助我！你的前任师父已经疯了，残害同门不思悔改，还记得当年吗，他就是故意要拿你做引，从收你为徒开始，他就一直在利用你，万不可对这种人有怜悯之心啊！”
“许罡长老。”明缨侧眸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问，“你们当年同我说我的师父早就陨落了，他为何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魔头会活着，或许是天道垂怜，他侥幸不死，却也纵了他入魔祸害四方，问穹派此次就是为了追赶魔头才进的秘境，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可恨我的小辈们全死在他手里了。”许罡紧张得汗如雨下，说起假话来却是半点不磕绊。
明缨看着一言不发紧抿着苍白的唇的玉阙，神色莫名道：“许罡长老既然不愿意说实话，便也没有我帮你的可能。”
她走过去，看着一动不动沉默相对的玉阙，冷着脸说：“这就是师尊甩开我的原因。”
玉阙半跪在地上，抬眼对上明缨高高在上的视线。
有一瞬间他很想反唇相讥，问她不然他该如何。
但是他不能，他不能忍受对他冷眼相向的明缨。
之前他在她面前，无论是半真半假的装疯卖傻，还是装失忆，他都试过了，为的仅仅是试探明缨对他的态度。
纵然无可奈何，也只能平静的接受绝望的事实，他前半生机关算尽，却只落得个后半生一无所有。
明缨恨他入骨，她眼下对他的所有温声软语，都不过是因为骤然见到他的狼狈不堪，凭着一时怜悯才有的垂怜保护。
明缨喜欢的是三十多年前，在她心中完美无缺的清玦尊者，不是差点毁了她的玉阙，也不是被毁掉的玉阙。
他甚至一度怀疑，或许明缨根本没有喜欢过他，因为明缨最喜欢他的那段时间，他在她面前装作清风朗月的仙人。
真正的他自私又冷酷，自视甚高，爱走死胡同，甚至心魔横生，与她喜欢的那类人大相径庭。
他终究不是清玦，属于清玦尊者的爱，或许注定也不属于他。
所以他在得知即将进入的秘境是上古秘境后，他才想不管不顾的想要抓住他唯一可以手刃仇敌的机会。
他曾经来过这里，知道这个秘境是什么样子，衰亡的世界就像是穷途末路的他。
这里是他绝佳的埋骨之地。
终究是玉阙先别开眼看向他处。
手中神剑嗡鸣不止，渐渐又散发出光彩，却是他存了死意，想要和许罡同归于尽。
都是千年的狐狸，许罡如何看不出他的意思。
他惊恐地后退，毫无形象的大喊道：“明缨师侄杀了他！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明缨果然动手，虽然修为被压制到金丹期，但以明缨对灵力的理解掌握，制止一个气息奄奄的玉阙是再简单不过。
她只是微微一抬手，就截断了玉阙身上所有的灵力支撑。
玉阙顿时瘫软下来，直挺挺的倒下去，又被她眼疾手快的接住。
明缨低头看他，玉阙身上伤痕累累，而最令人无法忽视的还是他满头白发，不带半分光泽的白。
她伸手摩挲了一下，和想象中一样，粗糙干硬。
“为什么？”玉阙声音清冷，语气却带着强忍的沙哑。
明缨对上他冷淡中暗藏决绝的眸子，轻声说：“师尊之前果然在演戏。”
玉阙慢慢垂下眼眸，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你都猜到了……为何还……”
肌肤相贴，明缨清晰的感受到玉阙变得僵硬的身体，她顿了顿，伸手拍着他的背。
心情却比之前在王宫和他相处时还要愉悦。
师尊果然还是曾经的师尊没有变。
在持剑浴血的玉阙的身上，她看到了清玦的影子。
清玦是个以清高傲岸伪装自己的低劣小人，她心中一清二楚。
但同样的，抛开清玦身上虚伪的外表不谈，清玦身上也有许多令她最为心动的一面。
比如弱小便一定要奋力追求强大，死局也要从中寻求转机，又或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只是心魔对他的影响似乎根深蒂固，这一次竟然让他生出了死志。
但这么能行，玉阙这条命合该是她的。
她慢吞吞的眯起一双桃花眼，侧头看着不远处一脸戒备的许罡。
她缓缓道：“师尊想要杀他，何须劳动师尊亲自动手，徒儿自会为您扫除障碍。”
两人的话许罡全然听在耳里，真正的求救无门，他心生绝望，正想着是否自行了断，总落个痛快，忽然又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近。
他满含期冀的看过去。
赫然是之前才见过的鹤鸣。
鹤鸣看见他和满地的尸身，惊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先前二话不说就将他打晕的人，现在却死得干干净净。
他对上许罡的视线，一脸莫名。
许罡反应过来，扯着自己的破锣嗓子说：“何道友！先前对不住，请你助我，问穹派定然感激不尽，将你奉为座上宾！”
鹤鸣皱着眉后退一步，冷着脸说：“你怕是找错人了，明缨是我族妖王，你是生是死，全由王上决定。”
听到鹤鸣是妖族之人，许罡彻底绝望，他看着扶着玉阙提剑走过来的明缨，□□一阵湿润。
“不……不要、明缨师侄，不，明缨大人，你饶了我吧，我不是有意伤害玉阙的，都是师门的意思啊……”
鹤鸣捂着鼻子后退一步。
明缨不想和死人多费唇舌，她颇为有耐心的引导玉阙抬手。
神剑直接贯穿了许罡的身躯，就是渡劫大能在这里，也要神魂撕裂，不存于六界。
玉阙早就支撑不住，明缨干脆施法安抚他的伸魂，让他昏睡过去。
问穹派。
问穹派掌门和几位门派长老忽然齐齐站起身，不可置信的围在一起，看着桌子上象征弟子生命的玉牌齐齐碎裂。
掌门怒不可遏：“怎么会这样，就算上古秘境中有变数，但许罡可是小师叔可是天资佼佼者，有他带队，弟子怎么会全军覆没！”
“出事了！许师叔的玉牌！”
随着一个长老的惊呼，所有人的视线被吸引，在一群修真界大能的注视下，属于许罡的玉牌裂纹渐渐增多，而后四分五裂，碎了个彻底。
掌门满脸难以置信，他艰难道：“使用命劫咒，本座要知道小师叔究竟死在谁的手上了，定要那人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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