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齐思思的困境
关于柳眉的要求，路程全部交给了刘长山去办。于是刘长山在昌平城的各大百货商场里横扫女式裤子。
所以柳眉今天放学一回家就看见拉了满满一车的衣服停在柳府门前，还有一个满脸笑意的刘长山。
“柳小姐，我按着阿程的吩咐，给你买了全昌平城最时新的女式裤子。”
柳眉看着堆的像小山一样高的裤子被深深震撼：“大可不必。你们买这么多，觉得我能穿吗？”
“柳小姐，咱财大气粗，您穿一件丢一件，保管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不重样。”
柳眉想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还有我穿什么尺寸还没给你们说呢？”
“这个没关系，我把所有的尺寸都买了，您尽管放心……”
“停，那我再吩咐你一件事成吗？”
刘长山爽快答应。
“把这些衣服能退的退掉，不能退的全部捐了吧。”
“什么？”
刘长山还没反应过来，柳眉边说边进了柳府。
“这可是阿程给你买的，这都不满意！全昌平城还有谁能有您柳小姐这么大面子诶。”
“你给我闭嘴！”柳眉忍无可忍，“为什么你不知道吗？一报还一报。我真的对你们佩服的五体投地，你们平时这么干活居然还没被开除。”
刘长山觉得柳眉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他给她拉来了全昌平城最好的裤子居然还把他数落一顿。她有脾气，他也有脾气。
“阿程，我不干了。那柳小姐什么毛病？我给她买了全昌平城的裤子，居然在柳府门口给我骂一顿！”
路程也刚刚听了手下人的汇报，看着刘长山一言不发。
“阿程，你怎么不理我啊？”
“你买那么多干什么？”
“我…思思说女孩子都喜欢买很多东西，如果把整个商场都送给她，那就是最好的。”
“齐思思和柳眉一样吗？”
“不一样。”
“那齐思思的话放在柳眉身上管用吗？”
“……怎么就不算管用呢？”
“呵，所以她骂了你一顿。”
刘长山脸色十分不好：“阿程，我为你做牛做马，我把你当兄弟，你为了柳眉也数落我！”
“行了，别胡闹了。我要是柳眉我能一枪崩了你！”
刘长山终于认识到自己做的不太对。
“那这衣服怎么办？”
“按柳小姐说的去做。”
“唉，好的。”
刘长山垂头丧气的走出去，一边还用哀怨的眼神时不时盯着路程。路程继续看文件，一点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虽然事情是刘长山办的，可钱都是路程出的。路程在知道刘长山去商场横扫之后就有预感大事不妙。果然，这个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还好他那天晚上听到柳眉和那个外国人讲话有了点眉目，赶紧把欠柳眉的还了就一切清净。
说起齐思思和齐天百，两兄妹因为柳眉吵得不可开交。
“思思，你什么意思？”
齐天百很少对齐思思发火。
“我不就说了一句柳眉不喜欢你，你至于吗？你不是跟张淑怡天天在一起，那还招惹柳眉干嘛！”
“她柳眉以前天天追着我，除了相貌家世，她一无是处。现在你还帮着她说话！”
“我…”齐思思被他气的不知道怎么回话。
“思思，你可是齐家的人，没事别总跟外面的人多说，我还看不清你的心思吗？你喜欢刘长山那又怎么样，他说了要娶你吗？”
“齐天百！”齐思思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言尽于此…”
齐思思根本不管手边的是滚烫的茶水就砸向齐天百。
还冒着热气的开水溅到了齐思思和齐天百的身上。
齐天百对着齐思思发火道：“齐思思，你疯了吧！”
齐思思被烫到却突然惊醒了。她看着齐天百，她的同胞哥哥又想到刘长山，再想到爹爹，还有偷偷抹泪的娘亲，于是在她十七年的人生里她第一次明白了一些东西，一种可怕而又无望的困境。
“齐天百，你给我滚！”
齐天百也是第一次见到齐思思这么失控，骂了一句无理取闹就走了。
无理取闹又是无理取闹，齐思思从小到大无数次听到这个词，她每次一听到这个词就害怕，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父亲母亲和哥哥不开心就会被这样教导。
可是这一次变成了愤怒，怒火几乎要烧了她整个人！
她什么都没错，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凭什么？
就因为…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吗？
齐思思放声哭了起来，她认识到自己的无助弱小和绝望。
她只有寻求父亲和哥哥的庇佑才能活下去，如果没了这一切她什么都不是。
齐太太没有来安慰齐思思，反而去安慰了齐天百。
“天百，别跟思思计较，她是个女孩子，心思细腻敏感，你要让着她！”
“她真是无理取闹。”
“对，你妹妹现在脑子不清醒，你就别跟她多生气了，给她买点东西哄哄她就好了。”
“还哄她！看看她胳膊肘都往外拐了！”
“女孩子多哄哄，总归是你妹妹，别老跟她较真。”
齐天百怒气难消，不过还是吩咐小厮给齐思思买了她最爱吃的糕点让小丫鬟送过去。
齐思思居然没有在，小丫鬟给齐天百汇报之后，所以人都没去找齐思思。
因为齐思思总是生气跑的没影。
昏暗的街道，齐思思慢慢走着。她想了很多，从小到大的一桩桩一件件，看着身上的华丽衣裙觉得就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冷清到就剩齐思思一个人。
很多人都告诉齐思思晚上不要出去，就算白天也不要一个人在外面。齐思思知道为什么，她保护不了自己。
越想越无力。为什么想简简单单的和家人生活下去，可是现实一次次提醒她真相是那么残忍。
如果这个时候有坏人的话，她会遇到什么呢！她开始害怕，颤抖的身体慢慢蹲在地上。
就算有路灯也照不亮黑夜里的路。
齐思思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是人的脚步声。她不敢回头，她看到拉得长长的影子和离她越来越近。
如果就这样消失了，是不是就好了……
“齐思思？”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齐思思回头就看到柳眉，她穿着青色大衣和米色裤子在这昌平城里格格不入，可是她是随着路灯的光一起照过来了啊！
“大半夜不睡觉，你在这里干什么？要不是你这一身粉色太引人注目了我都发现不了你。”柳眉发现齐思思根本不理她，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的，不然现在世道这么乱，她一个娇小姐半夜出门一定会出事的。
不过这么晚了，她在这里干嘛？
“齐思思，回去吧！大晚上赶紧回去。”
“你不也没回去吗？”
柳眉无奈，这个大小姐还顶嘴：“你和我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柳眉听着她的话里有一点点神经质，于是弯下腰看着她耷拉的头。
她在哭，俩眼睛肿得像被马蜂叮过，眼睛都小了一半。
“你怎么了？”柳眉本来可以把她直接暴力拉到车上然后强硬送回齐府，可是她这状态很不正常。
“我…我…”齐思思半天吐不出一句话，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好了，回家吗？”
“不回去。”
“那你去哪住？”
“你能借我一点钱吗？我去找个…”
“行啦，你可以先在路府住一晚。”
“嗯…啊？”齐思思抬起一张哭的浮肿的脸看着她，她还以为是柳府呢。
“路少爷，接你好兄弟齐天百妹妹回家住一晚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齐思思这才发现柳眉身后还有一个人，居然是路程。
路程还穿着军装，拉着一张脸。
齐思思不自觉往柳眉身后躲。
“问你话呢！路少爷！”
“不行。”
“这么干脆，你让齐天百怎么想？”
“齐天百自己不管自己的妹妹关我什么事。”
“你…”
“为什么要他管啊！”
柳眉你字刚出就被齐思思一句话给吓回去了。这小姑娘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居然都敢和路程顶嘴了。
齐思思也反应过来自己反应有点过激，路程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一看就是生气的样子：“我的意思是，我不要齐天百管。”
“跟你哥哥生气了？那就打他一顿好好出气。”
这下换齐思思和路程两个人两脸难以置信看着柳眉。
最后，柳眉把齐思思领回了柳府。
“你和路程哥哥是什么关系啊？”
“我是他债主。”
齐思思有点懵，但是她看着柳眉扎着高马尾的身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仔细想到柳眉的变化。
她仿佛和她们不一样，像是从国外来的那种姑娘。
“柳眉，对不起。”
齐思思又哭了起来。
柳眉最害怕女孩哭了，她这个人对女生的包容度很强的，除非是底线原则问题，其他的她都会尽力满足对方。
“别哭了，怎么了？道歉我知道了，我原谅你了，小孩子之间的争执罢了，还是你哥哥和那个张淑怡挑的事和你无关。”
“柳眉，我发现我没了哥哥和爹爹，我一无所有。”
柳眉皱起了眉头，这可不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了。
“怎么回事？”
“柳眉，如果我被爹爹和哥哥抛弃了，那我怎么办啊？”
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齐思思，柳眉帮她顺气：“没事，你还有刘长山呢！你俩不是最好吗？”
“我哥说，我哥说刘长山又没说要娶我，那我…”
“你还有你自己。你哥的意思我知道，可是那只是他的想法。你知道你自己能做很多事情的，你功课好，你会弹钢琴，会拉小提琴，会唱歌，会跳舞，为什么会一无所有呢？”
“可是…可是就像刚刚在街上，我一个人还是没有你和路程哥哥看见我，我可能就…就…呜呜呜”
齐思思趴在柳眉身上开始哭了起来，柳眉也顾不得心疼自己的衣服。
“齐思思，你记住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你，你还有你自己，等到你长大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终究是一个人的，很难找一个人陪着你走下去。你不能求别人，你要自己为自己活着。”
齐思思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你也可以有理想，有抱负，你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可是你会面对比男子更难的境地，因为这千百年来的禁锢。可是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们也能上学堂，能了解世界。”
“齐思思，你父亲，你母亲，你哥哥很爱你，但是他们从小被教导的思想给了你痛苦，这难道不也是他们的一种悲哀吗？不可能只有爱，还有痛苦。光的背面就是影子，世间万物都有正反两面。”
“你不能把怨气全给他们，因为他们真的爱你，可能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之外最爱你的人。现在无法改变，以后呢？再说了世间的事情对错之分真的难。想明白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想明白之后去做又是另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齐思思愣住了，她每个字都听得懂，可是连在一起她就不懂了，这些话像突如其来的灵感一样冲入她的脑袋。
“你这些话和我爹娘还有哥哥说的不一样。”
“我知道。”
“我不知道对错。”
“那你想想，想明白最好，想不明白也没事，把每一天过好，好好活下去就好。现在这么乱，那么多人吃不上饭，穿不好衣服，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天灾人祸，像噩梦一般。你是在噩梦里的一角，一角美好的世界。”
齐思思到底只有十七岁，以前被教导的东西还深刻影响着她。
柳眉终于把齐思思哄好，自己快速洗了澡入睡。
二太太一直站在门外听着柳眉的话，她想起来她的表姐，那个温柔坚强的女人。
“去找人给齐府报一声齐思思在这里，然后准备一套校服，齐小姐和眉儿身材差不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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