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梦5
那一天，和以往的每一天差别不大，达先生找艾小姐玩游戏，说些想说的话给艾小姐听。要说有什么不同，大约是达先生在打游戏的时候没有责怪一次艾小姐，大约是达先生和艾小姐通了电话，大约是艾小姐也和达先生说了更多自己这一天发生的事儿。
恰如常人的平淡，各有所忙，各自想念。
两个人工作的城市离得不远，但到底还是两座城，截然不同的两座城。下下周末，还有那么久，还有十二天呢。
才刚刚过去一天，达先生已经和艾小姐说了不下十遍“我好想你。”这毫无营养的直白烂话看得艾小姐白眼乱翻，尽管也扬着嘴角。
“艾小姐，我好想见你啊，你周六不加班吧，我可不可以周六晚上去找你，我们周日就见面？”这时候的达先生真的不那像平常的他了，带着攻击性地急迫。
大约达先生只能用尽力气去做好一件事吧，要不尽力假装成朋友的样子，连喜欢都是淡淡的，叫人发现不了的。要不尽力宣泄着喜欢，咄咄逼人，烧向艾小姐。
艾小姐看着达先生的话，有一点儿不自在，他那么着急晚上来做什么，他真的是喜欢我吗。
我还是不了解达先生的。艾小姐在心里想着，高中毕业后两个人就没见过面了，上一次见面在去年，达先生邀请艾小姐吃了顿饭。她对达先生的了解只在网上，单薄又脆弱。那一顿饭吃的还算愉快，是火锅。两个人互相吐槽工作和毕业生活，在努力地多说些，也没说得了很多。吃完饭就各自回去了。
大约达先生是个聪明的人，是个有分寸的人。
“周六我不加班，你真的要来吗？”我并不讨厌达先生不是吗？艾小姐问自己。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一直都有。
“我想去，但是如果你觉得不太好，那就下下周，我都可以”达先生地回复经常是这样，什么都考虑点，然后把问题再丢回去。
“那你来吧，达先生。”艾小姐并不是什么患得患失的人，答应了便答应了。
“好。”
…………
“艾小姐，你今天晚上加班吗？我可以今晚就去见你吗？”没多久，达先生又发了一条消息。“我们去逛会儿，吃个饭我就走。”末了又补了一句。
“？？？？？？？？？？？？？”艾小姐这次直接扣了一串问号过去，“你有病吧……你别来了吧。”这男的怎么看上去有点犯病，艾小姐地腹诽来的格外快，都有些要把她之前的担忧挤走了。
“额嗯啊呃，啊啊啊呜呜啊。”达先生的装傻子一如既往的没有水平。
“那就周六见，我会准时去的。”达先生还是补了一句，刻板准确。
“嗯。”
那一周的周六真是个不坏的天气，达先生在那天上午去了一趟公园。那个公园离市区挺远的，围着一个湖建成，还有些土坡，大抵上算是有山有水。
达先生很喜欢公园，公园很好，在公园里是不需要目的地的，随便走，随便绕就好了，反正走哪都可以进去，从哪都可以出去。
达先生很喜欢公园，在公园他可以出神地想很多事，没人会问他没人会管他，没人来公园是为了找事儿的。
达先生很喜欢公园，公园里能看到很多很好的老爷爷老太太，他们带着收音机，音响在唱戏或者唱歌。有时候在河边沿着河缘地石头坐一排，有时候在廊亭围着石桌坐一桌。他们有些人还会带着乐器，轻快的演奏，谁要唱就站出来自己唱，其他人会跟唱会鼓掌，难得也起哄。
达先生很喜欢这些老头老太太，他们有的是老夫老妻，有的在搞黄昏恋，互相唱着，互相搀着，好不羡慕。达先生会在边上听着，听他们唱，听他们说话。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不坏，那些老头老太太也会出来的吧。
达先生走在公园里，脑袋里自然都是艾小姐的事儿。车票买了，住处定了，吃饭的地儿大抵选了个范围，吃完去哪也有一点想法，还缺什么呢。达先生自然知道缺什么，只是他没有想好，所以他继续想着。
夏天了，多好的季节，阳光热烈，树影浓密，虫鸣声阵，好的不像话。
很快，达先生就遇到了那些老头老太太，他如往常一样坐在不远的地方听着，其实他一句都听不懂，这些老头老太唱的都是本地的戏，方言再加上戏曲的腔调，达先生哪知道这个。他只是很喜欢观察这些老头老太太。
不管什么时候看，这些唱着演奏着的人都太幸福了，相濡以沫的幸福。尽管达先生幻想的爱情故事里都是撕心裂肺的，都是坎坷最终成坦途的，但不得不承认，那样的故事达先生从不把自己带进去。他只会给自己一个孤僻的臭老头形象，偏偏有一个相伴到白头的老太太陪着，大约是个幻想中的浪漫伴侣。
“小伙子，好麻烦你帮我个忙吧？”一个老太太走到达先生面前，她烫着卷发，头发黑得很匀称，像是新染的。红色的薄薄线衣裹着老太太丰腴的身体，肩上披着一条白纱披肩。老太太脸上还化了装呢，有点艳的口红，有点亮的眼影，有点嫩的腮红，很惹眼。
“怎么了，阿姨。”达先生笑着回答。
“小伙子，我看你在这坐了一会了，也没事，好帮我拍个照片哇，我有个朋友过几天要被他女儿接走了，以后就不回来了，我们那几个老家伙都拍不好照片，你好帮我拍一下哇。”老太有些赧然。
“好啊。”
达先生跟着老太走过去，老太朝着一个老头招招手，老头就过来了。老头看上去很有文化的样子，灰白的头发整齐的往后翻，金属眼镜带的很板正，身上的棉t是浅浅的蓝色，接近一些衬衫的蓝，有点正式的样子，黑灰的裤子很笔挺，脚下却是一双运动鞋。这倒是有点出戏，要是皮鞋多少显得有些“老克勒”。
“阿姨你们想在哪里拍啊。”达先生问了。
“就湖边吧小伙子，我们老在这边唱戏，环境好。”答话的是老头，老太也点头同意。
他二人走到湖边，就并排站着了，老太两手交握在小腹前，老头则两手垂在身体两侧，像罚站一样。
达先生心里有点触动，还是没忍住：“叔叔，你不握着阿姨手嘛。”
“小伙子，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而且我们也不是那个。”老太很是赧然，急急地要摆手解释。
老头倒是大气，一探手抓住了阿姨的手，两个人的胳膊搭在一起，更近了一点。
一阵风吹动了柳枝，向老太太迎来，老太低头要躲，老头一扬手摆开柳枝。那时候，老头好像要摸老太的头，老太好像欲迎还休。天时地利人和，达先生不由感叹，这世上的所有巧合都是恰如其分的，不在不多不少的时候一次凑齐。
他拍下这张照片，拿给老头老太看。老太凑近了看，很是认真，老头把眼镜推上额头，在老太边上探着脖子也在看。照片上的两个人，紧紧抓着对方的手，挨得近近的，老头侧身神情认真要抚一下老太的卷发，老太慌张要躲，又被抓着手，只是稍低头，稍欠身。
“小伙子，你拍的真好哦。”老太很开心，夸达先生，又把照片塞去给老太看。
“阿姨，再多拍两张吧。要不你们一起唱一段，我给你俩拍一些？”达先生询问。
“要的，要的。太谢谢你了，小伙子。”
两人一起唱了一段，合的很漂亮，达先生听不懂，但大约不是爱情的唱段，有种送友千里，勿要挂念的味道。达先生拍的还不坏，多是老头老太互相望着的照片。其他的老头老太太轻声跟着和，鼓着掌很是高兴。
达先生把手机还给老太，依旧在一边听着，看着。他听不懂，也不会唱，他坐在一边思量，感觉。
那天天气真的很好，阳光透过树叶枝杈落了一地，湖边的石头的热热的，老头老太的身上热热的，达先生的心里热热的。
快中午，收拾东西，达先生也打算回去。之前找达先生帮忙的老太太看达先生要走了，就来找达先生说话。
“小伙子，真的谢谢你啊。你拍的真好欧，我和那个老头认识好久了，她女儿在x市定居了，要把老头接走，我都没跟老头拍过照片，今天真谢谢你。”老太一连串说着，又给达先生一个苹果，达先生没推得掉。
老太又唠了几句，中间抹了抹眼，最后跟达先生说了声再见，走掉了。
达先生拿着苹果走出公园，那就是个很普通的苹果，半拉黄，半拉红，梗子灰绿。达先生很喜欢公园，他能在这看到普通的美好的。
“亲爱的艾小姐，我想看到你头发花白的样子。”达先生默默地想，有些想把这句话写到那封信里，似乎也不那么好，就先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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