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有人向莉莉丝的冒险者小队提出入队申请后，冒险者公会便立刻联系了莉莉丝本人。莉莉丝大致扫过一眼招募者信息后欣然应允，由此冒险者小队的第三名成员便算是加入了。
虽然纸面上契约成立，但两方还是需要见上一面，相互多了解一下情况。莉莉丝通过冒险者公会与招募者取得了联系，约好见面时间与地点，莉莉丝估算着时间赶着去了。
尚隔着一段距离，莉莉丝便看见了站在树荫下的少女。莉莉丝走近，同时少女也发现了来者，站姿更为端正了一些。
少女身着小皮甲，棕色的长发用一根紫色的发带简单束在脑后。皮肤白皙干净，脸上稚气未脱，眼中亮着对未来的期待与憧憬。
她挺直了背，站得像个军人。少女的中气十足掷地有声的先进行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柯罗蒂亚。请问您就是「莉莉丝冒险队」的队长，勇者莉莉丝么？”
“我是莉莉丝。你好。”莉莉丝伸出手与少女简单的握了握。握完便单刀直入：“你确定要加入我们小队吗？”
怕冒险者公会那边的信息不够完善，莉莉丝又重申了一遍：“我们这个小队的队长是我，一个最低等级的勇者。另外还有一人是见习魔法师，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莉莉丝睁眼说着瞎话：
“比起那些有着后台、有着高阶冒险者成员的小队，我们这个新成立的小队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你已经是一个有着d级资格证书的弓箭手了，找一个资源稍好一点的小队也无妨。你确定要加入我们小队？”
“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这话若是让魔法师学院的学生们、或是任何一个有智力的魔物听见，估摸着都得吐出一升血来。
但老魔王实在活得太久，脸皮磨练得比铜墙还厚，睁眼说瞎话眼都不带眨的。
少女柯罗蒂亚也实在无法想象“魔王热衷角色扮演”、“顶级大法师抛弃皇家俸禄甘愿加入无名小队”这种魔幻现实向展开。她简单的将莉莉丝所说认作现实，道：“我愿意加入。”
“可以问一下理由吗？”
“我仔细阅读过你们的招募信息，你们是唯一一个将「是讨伐魔王」写进了冒险目标中的队伍。”柯罗蒂亚突然抱怨道：
“我认为现在的冒险者小队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意义，大家都过于安逸。本来冒险者公会的成立意义便是为了组织更多的人去讨伐魔王，寻找到身为勇者的那一人，为世间带来安逸……”
“但是现在魔王尚在，仅仅是因为袭击人类的魔物不如过往那么多，人们就失去了斗志。现在的冒险者小队们空有其形，大多只是为了讨伐一些魔物讨取赏金而已。”
柯罗蒂亚很严肃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我认为这是不正确的。”
“我的目标就是讨伐魔王。只要魔王不在了，魔物们便会消失，为人类带来长久的安逸。我认为这才是冒险的意义。”
确认一般，柯罗蒂亚望向了莉莉丝：“这个小队，确实是以讨伐魔王为目标的吧？”
“当然。”莉莉丝笑了笑“虽然旅途或许会很漫长，但我大致也有些对旅途的规划。当然，对路上会遇到的障碍也做过了解，大致心中有数。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把我的规划讲给你听。”
莉莉丝一套说辞立刻在脑中成型，临危不乱的拿出来讲给了小姑娘听。
柯罗蒂亚自己是没感觉，莉莉丝却觉得自己仿佛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狼，正在油嘴滑舌的骗着刚出世的小姑娘进入996的黑心工厂……
大魔王在心里抹了抹不存在的鳄鱼泪，心道，我这次一定要当个体贴员工下属的好老板。
一边想，莉莉丝心又道，嗐，哪还有比我更好的老板了呢。在这年代，出门跑任务的勇者们只有百分之六十的生还率。跟着我，我至少可以保证他们百分百活着啊。有什么能比小命更贵重呢？
柯罗蒂亚不知莉莉丝心中跑马，对莉莉丝露出了灿烂的笑：“我相信你！我们一定能成为最棒的勇者小队的！”
莉莉丝也对她露出和善的笑容：“那当然。”
顿了顿，莉莉丝微微侧头，状似不经意的问：“你也讨厌魔王？”
柯罗蒂亚想也不想般的飞快答道：“除了魔物、疯子，谁又会喜欢魔王呢？”
“说的也是。”莉莉丝迅速的笑开来：“如果这世间永远不会诞生魔王就好了。”
“是啊。”柯罗蒂亚低低叹道：“虽然我出生于王都，但我也见过王都四周普通的村落。尽管我见识的可能不多……”
“小时候我曾亲眼见着魔物群侵袭村子，短短一夜间就洗尽了一村人命。当我去往的时候，正见到妇人护着她的孩子逃跑，母子却一前一后死于魔物之爪……”
柯罗蒂亚垂眸：“那时候我太小了，什么也做不了。所以那时就发誓一定要变得更强，强大到能保护所有的人。”
她叹息着：“只要打倒魔王，这个世界就能够安宁了。”
莉莉丝沉默。
“这全是魔王的错啊。”柯罗蒂亚继续说道：“就算我不一定是天选的勇者，但我也会拼上我的性命。我一定要除掉魔王，为了不让那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就算魔王已经近千年没有现世，世人都在传「第七任魔王已死」、你也要追寻魔王，拼尽一切将他杀死？”莉莉丝突然道。
“不，他没死。”柯罗蒂亚坚定的说：“因为魔物还在。只要魔物没有消失，魔王就一定还活着。”
“是啊。”
莉莉丝将目光望向了远方：“他确实还活着。”
柯罗蒂亚眼中立刻盛满期待的光：“您——把握到了魔王的情报吗？！”
莉莉丝只是微微一笑：“我也确信魔王尚且还活着而已。”
柯罗蒂亚便带上了莫名的兴奋，甚至还向莉莉丝行了个礼：“弓箭手柯罗蒂亚，在此正式加入勇者莉莉丝小队！”
……
莉莉丝又与柯罗蒂亚聊了几句，谈好明天出发，有告知了她见面的时间地点，柯罗蒂亚便回家收拾东西去了。莉莉丝望着少女渐去渐远的背影，略微摇头。
————————
作为“勇者莉莉丝”出发之前，魔王先回了自己“老家”一趟。——耸立在偏远雪山的最高峰，有一座水晶所铸建的巨大宫殿。
尽管内在华美，水晶宫殿的表层却已被厚厚的冰雪覆盖。加之常年刮着暴风雪的山脉中能见度太低，远远望去，实在分不清哪一部分属于山、哪一部分属于宫殿了。
第七任魔王“莉莉丝”，一如她的魔王宫殿般，自诞生于这世界后便一直默默无闻，低调得叫世人快要意识不到她的存在。
而宫殿里面亦是简单。这位魔王所建造的宫殿仅有一个大厅，除了出奇的大以外别无亮眼之处。
在大厅的正中央，则是摆放着一座同样由水晶所制的王座，就真的只是一个王座而已，再无其他华丽装饰。
参考一下前几任魔王的王座吧：
某任魔王用了百来张兽皮兽骨制成王座以显威风；某任魔王用了百十个人剔骨制成王座以显煞气；某任魔王搜集数千宝石，全以宝石制成王座以显富贵……
再对比一下现任魔王的王座：水晶的。
没了。
就别提她相比之下更显简陋的宫殿了。
唯一能彰显“这里是魔王地盘”的，大约也只有守在宫殿门口的地狱三头犬，与守在王座后方的十来米高，全体通黑的骨龙，这两大魔物了。
骨龙长眠在王座后方，几乎就没人见过骨龙醒着的模样。莉莉丝归来，骨龙仍然没有反应的安静睡着。
但睡在宫殿入口处的三头犬立刻睁开眼睛站起身子，巨大的尾巴像扇子一样扇起风来。
与此同时，本显得空空荡荡的宫殿里也突然多出几道影子，高阶魔物们反应迅速，皆赶到魔王面前，恭谨跪下身迎接魔王的归来。
“魔王殿下，这次总应该……”
为首的魔物话尚没说完，莉莉丝已经打断他：“不用。我就回来跟你们说一声，我要在人类那边再待个几年。”
“虽、虽说殿下您高兴就好，但……”三头犬迫不及待的开了口：“您上次回来的时候还说，「勇者」诞生了，您与勇者相遇——”
“哎呀，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忘了呢。”莉莉丝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距离您与勇者相遇仅过了十年，以人类的寿命来算，想必这一任的勇者尚未死亡！”三头犬急切的说：“如果您现在便混入人类社会，说不定会遇上那名「勇者」也说不定！”
“已经遇到了。”莉莉丝仍是云淡风轻的：“正决定和那名勇者一起出门旅行斩妖除魔去呢。”
众魔物倒吸一口凉气。
唯独骨龙仍睡着，甚至打起了呼。
“不、不可理喻！”一位身着紫色长袍的魔物尖叫出来：“和勇者待在一起，您必然会被勇者杀掉的！不、不，我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
另一魔物开口：“魔王无法奈何勇者，勇者却必定会杀死魔王，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但是「规则」不会约束我们魔物，只要我们杀死勇者，魔王大人就能安全……”
这个建议立刻获得一票魔物的赞成，却是魔王亲自制止了这个计划：“不需要你们动手。”
“但是若让那名人类继续活着，魔王大人的安危……”
“我说了，不需要。”
伴随着与以往无二的随和语调，杀意却荡开在于宫殿中。
不论魔物们如何强大，却永远与魔王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墙壁。他们永远无法胜过他们的魔王。这才是这群惜命又慕强的魔物们拜服于魔王的真正原因。
自魔王身上散发出的杀意让所有魔物们紧紧闭上了嘴，不敢再忤逆魔王的意志。
唯独方才那只紫袍魔物站了出来，固执的、深深跪到莉莉丝面前：
“如果您被勇者所杀，那这世间也不会再有我们的容足之地。您死，便是代表着我们所有魔物的衰败。我知晓您向来优待人类，但到底，魔物在各种方面才是更优于人类的。”
“人类始终不过是猎物而已。只有魔物，才更适合在这世上活下去。以此为前提，人类再作为宠物、作为家畜，他们才有资格活着。”
紫袍魔物所说的这份谏言获得不少魔物认同，纷纷点着头，期待的一同望向莉莉丝。
“为了我们魔族的未来——”
这次，有更多的魔物向莉莉丝跪了下来。
“请您三思。”
但这一招对于我行我素铁石心肠的魔王来说毫无作用。莉莉丝根本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宫殿。
即便魔王离去，仍然跪在地上的魔物们也不敢抬头。唯独处于魔物们中心的紫袍魔物缓缓扬起脑袋，盯着魔王消失的方向，眼里闪着阴毒的光。
“这千百年来，她总是一心向着人类。”
紫袍魔物但他林向身后跪服着的魔物说道：“她从未为我们牟取到任何福利。你们也看到了，她只想着在人间玩乐，而不顾我们魔物的发展。”
众魔物抬首看向但他林。
但他林说道：
“她不配当我们的魔王。”
但他林周身稀稀落落响起附和之声。不时，那声音逐渐壮大，汇聚到一起，竟惊醒了沉睡中的骨龙。
“是时候让魔王认清现实！该让她知道魔物与人类势不两立了！”
骨龙幽暗的眼眶中燃起一抹青色的火，是它睁开了眼。
骨龙瞟了一眼声势浩大的众魔物，似又困了。
它闭上眼，再一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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