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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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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不知道?”钱管家的嗓音略微提高,朝跪在地上的阿厌踹了一脚,“那我要你何用?”

        阿厌捂住肋下,匍匐在地:“我昨晚睡着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出去过。”

        “蠢货!让你去伺候,就是要十二个时辰睁大眼睛盯着,可你却睡大觉,我看你是又皮痒了。”

        阿厌眼看钱管家扬起鞭子,忙道:“他之前问我观星台的事……”

        “你怎么说?”

        “我说那是禁地,不能去。”阿厌不安地看着鞭子在空中抖了抖,生怕那东西挥下来咬他的肉,所幸钱管家心思不在这上,鞭子慢慢放下。过了许久,他听钱管家道,“回去吧,仔细盯紧了,一有异动就告诉我。”

        阿厌跪得腿疼,可此时不敢多停留,咬牙站起来慢慢往外挪。路过花园时,他和穆逢春正好打了照面。“先生要去哪儿?”他问。

        “我去哪儿还得跟你通报?”穆逢春好笑道。

        他道:“您误会了,我是怕府中路多您走岔了。”

        “我认得路,不像你,迷迷糊糊的。”

        阿厌低下头:“我还有事,您若不需带路我就先走了。”

        穆逢春摆摆手,让阿厌先走,然后对着背影吐出一口似有若无的烟气。天阴沉沉的,空气湿冷,不知何处又下了雪,他裹紧厚实的大氅,来到周致萍所在的兰君楼。

        周致萍正看书,见穆逢春来了,将书册直接扣在桌上,起身迎接:“先生是已经想好除妖的对策了吗?”

        穆逢春毫不客气地坐下,双手拢在袖中,看了眼正中架起的碳火盆说:“今儿个好冷啊,连太阳都没有。”

        周致萍马上招呼人奉上热茶和手炉,陪笑道:“是我思虑不周,竹香园有些背阴,我这就给先生多加个炭盆去,再把地龙烧得旺些。”

        “这么说你之前没好好烧地龙?”

        “没有没有,”周致萍害怕得罪对方,连忙摆手,“哪儿能怠慢先生,实在是因为地龙烧得太热对身体不好,会生内火,所以我们一般都只烧个七八成。”

        “你把火烧得旺旺的,我喜欢暖和。”穆逢春连饮两杯热茶,这才觉得冻僵的身体有了知觉,手心紧贴暖炉,慢悠悠道,“我来是有件事想说清楚,令郎的病其实很好治,只要妖物脱离身体就能慢慢自愈。”

        “那真是太好了,可如何能让妖物离开?”周致萍惊喜之余不禁疑问。

        “它在找东西,如若找到了,自然就会离开,所以我想问您一句,您家中可有宝物?”

        周致萍目瞪口呆,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毫不掩饰地把这种话放在明面上询问。这太无礼了,完全就是在窥探隐私。然而也就是这种坦诚让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想要否认吧,人家既然能问出来就肯定知道些什么,遮着掩着倒显得自己心虚有鬼。可要是点头说是,那下面又要如何继续,难道还真把藏宝地点据实以告?

        他还在犹豫,穆逢春却打起哈哈来:“我就这么一问,您就这么一听,不用回答,只是您自己心里要有数,宝贝和儿子,孰轻孰重自己掂量好。”

        周致萍到底是身份尊贵的前国舅爷,平日里都是横着走的,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当下脸上有些挂不住,面色渐渐沉下来,手指掸掸锦袍上不存在的灰尘,清了清嗓子:“穆先生此言差矣,您是捉妖师,我请您来就是为了救我儿性命的,有没有宝物那是我的事,和救人不相干。您如此说,倒像是和妖物合起伙来要挟。你们浮云阁办事都是这般轻松吗,妖物想要什么就给什么?要真是这样,那还要捉妖师何用?”话到最后,周致萍脸上已经不见半分笑容,目光直射穆逢春,好似在评估他够不够格。

        “呃……”穆逢春站起来,“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不要大动干戈得好,既然您执意要作法除妖,我自当竭尽全力。但有一点还需您明白,除妖有风险,操作需谨慎,过程当中要是伤了当事人……”

        “我懂。”周致萍拿起茶杯。

        “您不懂。”穆逢春权当没瞧见暗示,走近一步,“有些时候代价高昂惨重。”

        周致萍托着茶杯的手一顿,有些恍惚:“你之前可没说过会这样。”

        “我现在也没说肯定会如此,据以往经验,五五开,可这其中的风险您需要自己衡量。”

        周致萍无可奈何:“罢了,我再好好想想吧。”

        穆逢春走出来时,厚重的云层露出些许红晕,他抓紧时间享受单薄的日光,心中把周致萍骂了个遍,这老家伙为了宝贝连儿子的命都能不顾,真是够狠。他原以为吓唬一下就能骗得一些真话,可现在看来周致萍的决心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撼动的。

        也罢,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观星台还得再探。当然,在此之前他还要先解决周芳的事,否则光吃不干活铁定要被赶出去。

        回到竹香园,行囊还好好放在床角,可穆逢春却知道包裹已被翻动过。至于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这个阿厌,细究起来竟比自己还身世成谜。

        他正想着,阿厌挎着食盒推门进来,把一盘盘美味佳肴摆在桌上,动作毕恭毕敬。

        “先生请用午饭吧。”阿厌说。

        穆逢春坐在桌旁并没有动筷子,问道:“你伤怎么样?”

        “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你吃了吗?”

        “没有。”阿厌发愣,不知对方为何有此一问。

        “那还一起吃吧。”穆逢春招呼阿厌坐下,“你别推辞,就当做我的谢意。”

        阿厌迟疑地坐下,如同上次似的,身子只挨椅子的一道细边,整个人端庄僵硬得如同大钟,纹丝不动。

        “你别拘着,吃完饭我有事吩咐你。”

        “做什么?”阿厌警惕道,“可别又是半夜闯禁地的事。”

        “当然不是,这次是要除妖,我需要个帮手。”

        阿厌夹了一筷子菜,细嚼慢咽过后,思索道:“您想怎么做?”

        “很简单,影妖肯定也在找什么东西,我们早点去门口守着,它一出来就……”穆逢春做了个看似狠厉的手势,可眼里却又风轻云淡,没有一丝波澜。

        “您昨天还说事情棘手,怎么今天就……”

        “彼一时此一时,不可同日而语。”

        “那……”阿厌斟酌道,“今日是您的法术变强了还是那妖物法力变弱了?”

        穆逢春眼一瞪,手中筷子把菜盘敲得当当响:“你哪儿那么多废话,今儿晚上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本事。”

        阿厌又吃了些,发现穆逢春始终没有动嘴,问道:“您不吃吗?”

        穆逢春忽又细声细气道:“你吃吧,太瘦了,长壮些才好。”这番话说得好似他们是什么亲戚关系,饱含爱怜与疼惜,阿厌一时很不适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放下筷子说:“我饱了。”

        “那就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你还有重要的事做,很费体力的。”穆逢春笑意盈盈。

        阿厌在这不明所以的笑容中感到一阵恶寒。

        冬日,天黑得早。

        穆逢春和阿厌迎着深蓝色的天幕来到昨天停靠的假山石背后蹲守。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他们等了很长时间。

        闲得无聊时,穆逢春抬头望,月朗星稀。他看了一会儿,恍然觉得时间停止了,此时的星月和久远前记忆中的星月一样,都是那么美,那么亮。他好像又回到少年时代,躺在草地上,点数星星,辨识星象。

        “您在看什么?”

        他看了眼阿厌:“你有过很矛盾的时候吗?”

        “什么?”

        “就是那种既想做某件事又不想做某件事,但思前想后发现不得不做某件事的时候。”

        阿厌摇头。

        “没有?那真好,活得潇洒轻松。”

        “不是,我没听明白意思。”阿厌道,“如果必须做某件事,那为何还有想与不想之分,反正都必须得做,那不如什么都不想,一往直前。否则,徒增烦恼。”

        “你年纪还小,自然不懂。人生有的时候会很矛盾,某件事你做了可能会后悔,不做却又遗憾。”穆逢春好笑道,“你有遗憾的事吗?”

        “为什么这么问?”阿厌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问遗言。

        “不为什么,就是闲聊嘛。”

        “没有遗憾,死难道不好吗,人间疾苦太多,死了才清净。”阿厌表情平静,谈论死亡就像谈起一件美好向往的事情。

        穆逢春却道:“人最不怕死的时候就是你这种年纪,有热血有抱负,为情为义为苍生无论为什么都能两肋插刀。反倒是那些个活到七老八十的最怕死。知道为什么吗?”他没等阿厌回答,直接说下去,“因为他们经历过人间的美好,掌握着家族的财富,就算再贫穷落魄的人也还能因为年龄优势而博得其他人的些许尊重,这样的人不愿死更怕死。”

        “……”

        “我没你悲观,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没享受过,好死不如赖活着,现在过得不如意,没准以后就时来运转了。”

        夜风透骨,两人再没说话,一个接着望天,一个继续观地。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阿厌冷得不行了,抱怨道:“您到底要怎么样,若是这样等上一夜,怕是我要冻死。”

        “不会等一夜,”穆逢春看都不看他一眼,“你也不会冻死,顶多冻个半死。”

        阿厌敢怒不敢言,哆嗦了一阵又道:“那您总该告诉我计划,否则一会儿我怎么配合?”

        “不用担心,你会配合默契的。”穆逢春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阿厌细看,从门缝中渗透出一团黑影,颇像个摊开的荷包蛋,从狭小的空间挤出,滑落到地上,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扁平阴影。

        “跟上去。”穆逢春在黑影滑远后,悄悄起身。

        他们一路跟到池畔,看着影子慢慢过桥来到观星台,又故技重施般从门缝钻进去。

        “现在呢?”阿厌问。

        穆逢春没有说话,也走上小桥,在观星台门前站定,然后才对阿厌笑笑:“现在该你出场了。”

        阿厌突然觉得毛骨悚然,刚要后退却被一阵大风掀起,破门摔入。

        穆逢春眼疾手快直接关死大门,手指在门缝处一划,荧光泛起,损毁的门闩完好如初。

        “开门!放我出去!门板被拍得啪啪响。

        穆逢春笑道:“阿厌啊,你在里面好好跟妖物聊聊天吧,这就是你的任务。”

        “您疯了吗,我从没得罪过您。”

        “谁说没有,”穆逢春道,“你动过我的东西。”

        “只是整理床铺时不小心碰到。”

        “我又没说是放在哪儿的,你怎么张口就说是在床上?”

        “我……我真的不是有意,您放了我吧,这里好黑……”

        “你不是有意,那我也不是,不过是不小心把你推进房间。”

        “求您把门打开,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就玩个我问你答的游戏吧。”穆逢春隔着门说,“你到底是谁?”

        “您说什么呢,我是阿厌!”

        “那我换个问法,你为谁做事?”

        “为周府做事呀……您问这些干嘛?”

        “回答错误,我再问一次,你是谁的人,混进来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就是乡下来的,爹娘都死了,只剩我一人来这里讨生活。”阿厌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战栗,不像是装的,穆逢春一时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实话。他很快考虑了一下,问:“你知道玉魄珠吗?”

        门那边突然安静了。

        “阿厌?”

        “阿厌?”

        穆逢春等了一会儿见里面没反应,凑到门缝去听,谁知脸刚贴近就被一股劲气击中,那气道带着狠厉冲破门锁,直把他掀到地上,弄得灰头土脸。

        等他爬起来时就见一团影子歪歪扭扭地从身旁急急滑过,后面还沥沥拉拉拖着一些模糊不清的东西,像破布条子一样。

        再看房间内,黑洞洞的不见人影。

        他喊了一句,无人回应。

        一人一妖同处一室,妖跑了,那人恐怕就……

        他不再犹豫,冲进去,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借着莹白的光,屋中一览无余。没有打斗痕迹,似乎从没有人来过。他凝神,微微张嘴,舌头半伸,冰凉的空气接触味蕾,带来那人的气息和一丝久违的腥甜——

        血的味道。

        圆柱后面的血腥味越加浓烈,他小心绕过去,夜明珠一照才发现柱子上蹭着血迹,只有一点,新鲜而黏稠。再往边上墙角看,阿厌正捂着肚子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发丝凌乱,指缝中还渗着黑红的血,衣服红了一片。

        “你……”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外面响起杂乱脚步。

        很快,屋中亮如白昼,明晃晃的几盏白灯笼闪得他眼晕。

        周致萍率先步入,身后跟着钱管家和三五个仆从。“穆先生,您最好解释一下。”他指着破损的大门说。

        “我这不是捉妖呢嘛。”穆逢春一副显而易见的模样。

        “捉妖捉到禁地吗?”

        “那您的意思是妖物来到禁地,我就不管了?”

        周致萍语塞,顿了一下又问:“妖物呢,捉到了吗?”

        “当然没有。”

        周致萍看着破损的大门,再看一身血污的阿厌,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在这儿,也是捉妖?”

        阿厌忍着伤痛,有气无力:“穆先生一路追踪妖物至此,和妖物缠斗许久,其间我不慎受伤,穆先生为了救我不得已让妖物逃走……”

        这番话说得流畅自然,穆逢春暗自惊讶。

        “没用的东西,人家捉妖你凑什么热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周致萍骂道,“我看你是还想挨板子。”

        阿厌害怕得低下头:“老爷恕罪,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求老爷开恩,罚个别的,别打我。”

        周致萍一肚子火气不好向穆逢春发作,只能尽数撒到自家奴仆身上,“少跟我讨价还价。”他跟身后的钱管家道:“把他拖杂院去,打四十板子。”

        阿厌惊恐地睁大眼睛,上次只挨二十下就去了半条命,这次还不得活活打死。他挣扎地爬到穆逢春脚边:“先生,救救我……”

        穆逢春不忍,对周致萍道:“要是打死了就没人伺候我了,还是从轻发落吧。”

        周致萍道:“比他机灵的有的是,我再给您寻一个来。”

        “可我还是觉得阿厌用得顺手。”

        周致萍既不愿拂了穆逢春的面子,又想撒火气,想了想说:“那就把他关到柴房去,饿上三天,看他还敢不敢自作主张。”

        穆逢春道:“他都受伤了……”

        “那是他活该,要不是他,妖物现在就被捉住了。”

        穆逢春有些心虚,沉默地看着阿厌被拖走,在地上留下点点滴滴的血迹。

        也许,阿厌真的只是普通人,是他搞错了。可……不应该啊,他从没看走过眼。这个阿厌绝对有问题。

        周致萍屏退其他人,走近几步,压低声音说:“穆先生是聪明人,咱们就别打哑谜了,您是不是一直在找一样东西?”

        穆逢春抱胸站好:“天下至宝玉魄珠,听说过吗?”

        周致萍将坏掉的半边门掩好,权作遮挡,慢条斯理地绕着穆逢春转了一圈,说:“当然知道,不过您该不会认为它在我这儿吧。”

        穆逢春眼神随周致萍的身影转动,最后定在镶金戴玉的宽边腰封上,一枚硕大的双鱼玉佩嵌在正中,造型十分独特,不像是当下流行的款式,他多看了好几眼才不动声色道:“传说妖皇有颗碧绿莹润的珠子,可以抗天劫,转死生,是至祥之宝也是至邪之物。”

        周致萍接口:“故事我们都听过,妖皇出世时口衔玉珠,称为玉魄。大约一百年前妖皇遭亲信背叛围攻身死,珠子下落不明。”

        穆逢春神色极其古怪,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面皮抽动得厉害,就差哈哈笑出来。他忍了半天最后哼了一声:“一出生就有玉魄珠?他可真会往脸上贴金。”

        “他?”周致萍道,“难道你见过妖皇?”

        “罢了,玉魄珠的来历无所谓。但它的去处可不是下落不明,周老爷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哦?这就是您的误解了,我确实不知道啊。”

        “相传妖皇重伤逃亡,最后落脚之地就在五峰山,当时他用仅剩的妖力救活了一个难产的农妇,作为交换条件他让农妇的丈夫替他保管一颗珠子,待到时机成熟时拿出来可以让他起死回生……”

        “这些与我何干?”周致萍面无表情道。

        “别着急,后面的事就有干系了。”穆逢春望了一眼外面浓重的夜色,继续,“五峰山就在渝州城外,而那农妇的丈夫恰巧姓周,名叫周融。”

        “所以你认为我就是周融的后代?真是可笑,天下姓周的何其多,难道我们都是一家?”

        “我们接着往后说。妖皇死后,周融匆匆掩埋掉尸骨,举家迁往渝州城内,做了小买卖。此后的周家几乎是顺风顺水,心想事成,很快便将生意做大。几年后周融的原配妻子病逝,他续弦再娶,娶的便是渝州城中富商冯家的庶女。这位庶女本来名不见经传,但可巧的是就在婚后不久,冯家接连出事,一儿两女全部病故,只剩她这个庶女一人,而冯家不愿过继宗族之子来继承家业,所以冯氏就和其夫周融一起继承了万贯家产。

        “冯氏婚后一直无子,她把周融和原配生的儿子周盛通视如己出悉心抚养,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考取功名,还依靠冯家在渝州城的名声和地位给他寻了一门好亲事,娶到了户部侍郎洪延吉的女儿洪氏,从此周盛通在仕途之路上平步青云越走越远。

        “隆仁十五年,洪氏为周盛通生下一子周暖。三十八年,周暖娶渝州城名媛郭氏为妻。两年后,郭氏生一女,次年又生一子。

        “圣元十六年夏天,皇室选秀,周暖为了巩固家族势力将十七岁的女儿送进宫,而这个女儿也不简单,不仅国色天香还很具有手段,短短几年便得圣宠,最后封为皇后……至此,周家算是登峰造极。”穆逢春顿了一下,看着阴晴不定的周致萍说,“怎么样,您家的家族史我说得没错吧,要有错的地方您就指出来,我好改正。”

        周致萍懒洋洋道:“都说对了又如何,我们家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不是秘密。但你非说我们家和玉魄珠有关系,这就不厚道了。”

        “您还没意识到吗,玉魄珠不仅能转生死抗天劫,还能让人时来运转,气运亨通,自从周家得到玉魄珠就一帆风顺,试问有谁能有这样的气数,该得到的不该得到的通通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尽数掌握。”

        周致萍紧盯穆逢春的眼睛,冷声说道:“我再说一遍,玉魄珠不在我这里,你说的这些都是自己的臆想,不要强加在我头上。况且当时围剿妖皇时浮云阁是主力,要说玉魄珠落在谁手中,我看你们浮云阁才最有可能,毕竟当初浮云阁攻入荼靡殿时,可搜刮到不少好东西。”

        “浮云阁要有,还会派我走这一趟?”

        “那是你们的事,我怎么知道。”周致萍一甩袖,“我请穆先生来是为我儿除妖,若您心不在此那便离去吧。”

        “真是冥顽不灵!现在百年将至,各路妖精鬼怪都想争夺玉魄珠为己用,附在令郎身体上的影妖只是开端,到时候周家会因为玉魄珠而遭大难!”

        “请你离开!”周致萍手指大门。

        穆逢春无可奈何:“早晚这里会血流成河的,你后悔都来不及。”

        “少假惺惺。”周致萍见穆逢春不走,气道,“你怎么还赖在这?”

        穆逢春暗自凝神聚气,手指微动,刚要有所图谋时却听见一声惨叫,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周致萍吓了一跳,缩头缩脑地躲在破门边上往外瞧,只见湖畔矗立的两盏灯笼都灭了,桥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爬行,风一吹带起一股恶臭。此时他顾不得刚才的嫌隙,惊恐地看向穆逢春。

        穆逢春皱眉:“这么臭,应该是腐尸鬼。”他示意周致萍远离大门,起手做法,结界铺开。

        “那是个什么东西?”周致萍战战兢兢问。

        “一把腐烂枯骨而已,没脑子,笨得要命。”

        “他来干什么?”

        “你应该问驱使他的人要干什么。”

        周致萍沉默了。

        恶臭越来越浓烈,屋中两人不禁捂住口鼻。结界发出莹莹绿光,偶有指甲挠刮时的滋滋声,穆逢春忽然吹灭了周致萍带来的烛台,将周致萍拉到角落,小声道:“结界挡不了多久,待会儿你就蹲在这里别出声。”

        “那……那……那你呢?”周致萍早没了刚才的沉着,全身哆嗦,扯住穆逢春一截袖子,“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穆逢春好笑道:“刚才还赶我走呢,这会儿又变卦了?”

        “不赶了,不赶了,住多久都行!”

        穆逢春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同时,结界被撕破,一只腐烂流脓的手扒住了半扇门边,慢慢探出身子。

        月光之下,那半截身子简直无可名状,一颗骷髅头上半个眼珠吊在外面,牙齿缺失了一半,剩下一半歪七扭八,可见生前就是一口烂牙。胸腔已经烂透了,露出白花花的骨头茬子,稀汤一样的肠子肚子在身体里晃荡,只要身子一动就滴滴答答往下流脓。

        周致萍也看见了,下意识张嘴尖叫,只是叫声还没出来就被穆逢春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巴,随后脑袋一歪吓晕过去。

        “晕过去也好,省得我缩手缩脚了。”穆逢春皱着鼻子朝正在到处嗅闻的腐尸鬼走近几步,圆圆的眼仁渐变狭长,“你这恶心玩意儿也敢在我面前作祟,今儿个就让你去六道轮回!”说罢,双手掐诀,指端忽现一段亮白银丝,细细的有数十股绞成,慢慢伸长如鞭,蓄势待发。

        腐尸鬼半只眼球在他身上一扫,突然跃起发动攻击,枯手如爪直攻面门。穆逢春一侧身,手起鞭落,银丝鞭正中腐尸鬼的后腰,只听咔嚓一声,腐烂的尸体段成两半,流淌出更多的尸水。

        穆逢春退后几步,唯恐恶臭的液体粘在鞋上,可就在他一错身的功夫,腐尸鬼忽又抬起半段身子,以手为脚在地上快速爬走,速度甚至比之前更迅猛,几乎两下就窜到他跟前,张着嘴巴左一下右一下好似要咬人。

        “真是执着啊,有本事现身一战,在这里操纵尸体有什么意思。”银丝鞭在空中打了转,趁腐尸鬼昂首扑过来时缠到颈上,用力收紧,那细细的颈椎被压碎,恶心的骷髅脑袋滚到地上。

        腐尸鬼彻底不动了。

        穆逢春掏出夜明珠一照,满地黄绿脓液,臭气熏天。他忍住反胃,探出手放在光秃秃的头骨上,脑中识海翻腾之际,恍然可见一间陋室之内有人做法,他正欲看清那人是谁,却头痛欲裂,仿佛有根针直插脑髓,剧痛之下过往之事竟一篇篇浮现眼前。

        蓝天白云,高山流水,参天巨树……

        那画面触手可得。

        他闭上眼,极力控制心绪,强行收回法力,识海逆流回溯,逼得他心脉阵痛,险些吐血。过了一会儿,他逐渐缓过来,抹掉额上冷汗,不禁后怕。就在刚才,他施法时遭遇反噬,在某处的某人强行窥探他的记忆而且差点就成功了。

        这是最高级的觇灵术,无须面对面,只通过媒介就能窥视另一人的隐秘。

        不!这不仅仅是觇灵术,还有更诡秘的魇魂术。操纵尸体这种事看似下三滥,但实则要求操纵之人的法力极高,因为死人是没有意识的,操纵者需将自己的心神灌注其中,两者距离越近越好驾驭,像现在这种自己躲在暗处只让腐尸出来祸害的,背后一定有高人运作。

        他不禁打了个激灵,到底是谁能将此两种法术契合得如此完美?又是谁想得到玉魄珠?是人还是妖?

        事情愈加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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