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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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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美的毓秀宫内,烛火摇曳,香气袅袅。

        层叠的帘帐中一道倩影端坐妆台前,身后的宫女正悉心服侍。

        精致的点翠莲花簪子被小心摘下,纯金镶红宝石的耳坠也被拿掉,碧润透亮的镯子从手腕上褪下……镜中之人即便卸了妆容也依然光彩照人,宛如天仙。

        “太后……”宫女小声道,“夜深了,歇息吧,皇上刚派人来说最近政务繁忙就不过来请安了。”

        女人轻叹:“他当然忙,贵妃淑妃都变着法子哄他开心,哪还会记起给我请安。”寂寥的声音在殿中回荡,清冷丛生。

        宫女不敢答话,在女人的默许下退了出去。

        周太后独自静坐,一遍遍梳着乌黑长发。她已经年过四十,但因为保养得当,脸上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一双凤眼仍如二八少女灵动勾人。她抚上眉角,一方面感谢上天的恩赐,一方面也哀愁这样的面容还能维持多久。

        再过十年,二十年……美丽终究会逝去,一如东流春水带走落花,空留余香。

        “太后……”殿门打开一条缝,一个中年女人闪进来,掀起层层帘帐,快速走到她跟前,俯身说了几句话。

        周太后静静听着,末了抓住那女人的手,激动道:“是真的吗?玉彤,你确定?”

        “确定。我们的人蛰伏周府许久,刚传来消息已经确定藏宝图就在周府,只不过现在妖族也在觊觎,事情有些难办。”

        周太后像是没听见后半句,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喃喃自语:“有了藏宝图,就能找到玉魄珠,有了玉魄珠,就能……”

        玉彤接口:“永葆青春,长生不老。”

        周太后眼中闪着光芒:“皇上就不会再去找别人,我和皇上就能……”

        玉彤吓得捂住周太后的嘴:“我的小姐啊,您小声点儿,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我是太后,是……”

        “您是太后,可您这太后是空架子啊,先皇无子,如今的皇上是旁系选出,就连皇后也是潜邸之人,现在的朝堂已经不全是周家的天下,您和皇上有染,这就是授人以柄。尤其是那个梁远宪,一旦东窗事发他肯定不会放过咱们,到时候周家可就真的完了。”

        周太后不说话,半晌之后才落寞道:“当时选他当皇帝我也是出了力的,要不是我,他一个藩王之子如何能继承大统。”

        “说这些都没用了,您想要永固青春,奴婢就给您寻玉魄珠,无论您想要什么,奴婢都能给您弄来,只求您别再想着和皇上……”玉彤跪下,手放在周太后膝上,“您和皇上是名义上的母子,这是□□!”

        最后两字刺痛了周太后,她抬手就是一巴掌,厉声道:“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

        玉彤不顾疼痛,仰面道:“奴婢说的是实话。若您实在耐不住寂寞,奴婢也能……”她没再说下去,头枕在周太后腿上,温凉的锦裙舒缓了脸上的热辣,她闭上眼,享受片刻的温存。

        周太后轻轻推开玉彤,面无表情:“把玉魄珠带给我,其余的事不用你操心。”

        玉彤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事关国舅爷,万一起了冲突,该怎么做您得给个准话,下面办事的人才好拿捏分寸。”

        周太后想了想:“不惜一切代价。”

        “哪怕是……”

        “对。”

        玉彤迟疑:“他可是您亲弟弟。”

        “他已经不把我当姐姐了!”周太后怒火直线上升,“当年我儿病重,我求他拿出玉魄珠相救,可他就是不给,说什么时机未熟、天象未现,贸然拿出会遭天谴……我呸!都是胡话!他不过是想把财宝留给他儿子罢了!”

        玉彤不敢反驳,这件事是周太后一辈子的恨。外人总以为他们姐弟俩一条心,可实际上他们早就貌合神离。

        “快去办吧。”周太后也站起来,走到玉彤身边,柔声道,“你一直跟着我,从周家到宫廷,一路走来风风雨雨近三十年,我儿夭折,先皇也离我而去,现在我只有你了。”

        玉彤握住周太后的手,放在心口:“奴婢保证,您会如愿以偿的。”

        穆逢春手放在门上,对站在身后的阿厌说:“你好奇心真重,我要是你就会在湖岸上等。”

        阿厌挑着灯笼说:“我怕妖怪吃我。”他眼睛往周围瞄,身子打颤,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你别后悔就行,万一里面有什么东西,我可救不了你。”

        阿厌眨眨眼:“真有妖怪?”

        “要有妖怪周老爷还能进去吗?我刚才是逗你的,这些年妖怪没那么常见了,再说就算有,也会被我打跑的。”穆逢春说罢,手上一使劲,门锁自动打开。

        “好神奇!”阿厌赞叹。

        屋里面黑洞洞的,穆逢春看了眼阿厌,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你先吧,好给我照照亮。”

        阿厌缩着脖子顺从地迈入,灯笼在不大的水阁内转了一圈,映出大致轮廓。

        除了随意摆放的几张桌椅,里面什么都没有。

        跟之前不一样了,阿厌难以置信,仅仅一个多月,周致萍就清空了一楼所有的古玩珍品。

        穆逢春感觉到阿厌的异样,问:“有问题吗?”

        “没有。”

        穆逢春手指楼梯,阿厌会意,率先上到二楼,脚踩台阶发出咯吱声,听着极瘆人。

        “熄灯。”穆逢春道。

        “可我……”

        “快些,以防有人发现。”

        “那我们就看不见了。”

        “我能看见。”穆逢春吹灭灯笼,“你不需要看见,在这里站着等我。”

        阿厌无奈,摸索着靠墙站好,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穆逢春在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眼睛适应黑暗,凭借窗外一抹银色,他渐渐看清穆逢春,同时,也看清了屋内。

        说是观星台,可不见任何有关星象的东西,从布置上看这更像是一间卧室,有床有椅,还有衣架矮柜,屏风旁边甚至还有个恭桶。

        穆逢春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想要的,气恼道:“白跑一趟,这该不会是他会情人的地方吧。”

        阿厌随口问:“您在找什么?”

        穆逢春走向他,眼睛在黑暗中泛着亮光:“看看有没有……妖气。”

        “您不是说没有妖怪吗?”

        “到底有没有得实地考察再说。”

        “没发现妖气您很失望?”

        “我是捉妖师,自然希望能循着妖气把妖物捉到。”穆逢春下到一楼,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纳闷:“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他机警地扶墙慢走,手指轻扣墙体,从东到西,闷响随行。突然,有处声音听着不对。他马上试着又敲几下,只听一声“喀嚓”,他被什么东西撞倒,旋即痛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厌捂住胳膊倒在他刚才站的位置,小声吟唤。

        穆逢春连忙取出火石,点上灯,这才看清,阿厌胳膊上插着根短小的细箭,袖子上洇出大片血迹。“有机关。”他扶着阿厌起来,很是不好意思,“都赖我瞎敲。”

        阿厌疼得嘶嘶吸凉气:“赶快离开,血要是流到地上会被发现的。”

        他们走出观星台,重新合上门,一路快行到竹香园,这时已过子夜。

        穆逢春让阿厌坐在椅子上,将短箭拔出,三菱形的箭镞使得伤口形成一个血窟窿,汩汩流血。

        阿厌咬紧下唇,极力避免叫声,眼泪直打转。

        穆逢春更过意不去了,连道抱歉,就差抽自己嘴巴谢罪。

        “不关您的事,是我自己蠢笨,没有躲过去。”阿厌忍痛说。可他越是这样,穆逢春就越觉得自己罪过大了,拿出最上好的金疮药给他敷。

        敷好药后,穆逢春帮阿厌把带血的衣服全都脱下,正欲给他换上干净衣裳时却停住,盯着后背不说话。

        阿厌觉得凉,主动将衣衫穿好,回头道:“碍了您的眼,是我的错。”

        穆逢春不知该说什么,看向别处,可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疤还在眼前,挥之不去。“刚才的事,谢谢你救我。”他决定忽略阿厌背上的伤痕,有些时候不闻不问才是给对方尊严。

        阿厌惊讶道:“我……没有救您,当时我就在您身后,听见动静吓得腿软,不小心推了您一下……”

        穆逢春哑然。

        “好吧,没关系,不管怎么说也是你替我挨了一箭,于情于理我都谢谢你。”他终于找回声音,“你别回去了,就在厢房好好休息吧。”

        阿厌护着胳膊走出房间,穆逢春看着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冷笑一声,想来苦肉计吗,只可惜太拙劣,这种小把戏要是还看不穿,那就真枉费了他多年的道行。

        第二日,穆逢春没有等到阿厌来侍候他,而是一个自称叫圆儿的小厮过来送早饭。

        “阿厌呢?”他拿起个包子放嘴里,肉馅儿的,味道鲜香。

        “他被管家叫走了。”圆儿说,“先生找他?”

        “不,我找你。”他掏出几个铜板扔过去,“问你些事情,答得好有赏。”

        圆儿接住铜板眉开眼笑,立刻作揖,脆声道:“先生请讲。”

        “你在这里干多少年了?”

        “我是家生子,父母就在周府做事,算起来从记事起就在这里转悠,稍大些时便帮着大人干些轻省的杂活。”

        穆逢春暗自点头,又问:“周家是皇亲,为何不住京城?”

        “听我父母说,周家原先在乡下有祖宅,后来周小姐选秀入宫,最后封了皇后,周家便迁到京城,可后来老太爷过世,也不知为什么老爷就又迁回渝州城了。”

        “没迁回祖宅?”

        “没有,可能是嫌祖宅离城里远,不方便,于是就在渝州城相中了这处宅子。”

        穆逢春疑道:“这宅子不是老爷建的,而是买的?”

        “也不是买的,这其实是大夫人娘家的空宅子,老爷直接住进来。”

        “原来如此,住进来就是这样子的?”

        “差不多吧,但重新修建了几处。”

        “哪几处?”

        “好像是主屋重新修了,还有就是观星台。”

        终于说到重点,穆逢春来了精神,掏出一块碎银交给半大少年手中,刻意放缓声音:“观星台如何改的?”

        圆儿喜滋滋揣好银子,解释道:“观星台原来就是个台子,上面有个星象仪,后来老爷又在上面加了一层,变成观水的阁楼,叫秀水阁,只不过……”他偷笑了几声,“夫人不喜改动,一直还管那地方叫观星台,老爷没办法,也只能这么继续叫下去。”

        “为什么要改?”

        “不知道。”

        “听说夫人过世了?”

        “大约七八年前的事了,她一直身体不好。”圆儿有些伤感。

        “对了,那个阿厌……”穆逢春突然换了话题,“他来多久了?”

        “两个多月。”

        “他人怎么样?”

        圆儿挠头:“有点笨,但身世挺可怜的。”

        “哦?”穆逢春觉得他们说的不是一个人,据他观察,阿厌非但不蠢,反而异常精明。

        “他刚来时,管家就已经嘱咐了观星台不能去,可前些日子他还是迷路不小心走过去,结果被老爷发现,狠打了一顿板子,整整半个月下不了床。”

        “哈,那可真是够迷糊的。”穆逢春又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人了,父母双亡,他在大门口跪了好久,把自己卖进府,求口饭吃。”

        穆逢春又问:“我在来时的路上听说了一个消息,有传言周家有份藏宝图,这事儿你知道吗?”

        圆儿突然没了笑脸,小心道:“先生问这干嘛?”

        “好奇呗,现在外面都在传,说百年前的妖皇行将就木时把宝贝给了一个人类,这个人就是周家先祖。”

        “这个……就是传说吧,世上姓周的那么多,咋就认定是我们这家?”小厮收拾好食盒,“耽误太长时间,我先走了,先生请自便。”说完一溜烟就没影了。

        穆逢春靠在椅背,手放脑后,双脚搭在桌沿,脚尖一点一点的。

        有意思……周致萍不可能无缘无故改造宅院,他肯定是有所图谋,很有可能观星台里就藏着宝贝,可要是仅仅藏东西,挖坑埋了岂不更隐秘,为何又要在其上加盖一层当做卧室,谁在那住?他本人还是别人?住那干嘛,看护财宝?

        还有那个阿厌,别人可能察觉不出什么,可他却能从卑微的身躯里嗅出一丝诡谲,父母双亡也许是真,但进周府绝对不只想讨生活这么简单。

        或许,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他这么想着,惊出一身汗,不禁又暗骂起影妖来,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竟然单方面毁约,想独吞宝贝,害得他不得不以尴尬的身份介入。

        必须要赶快行动才行,否则夜长梦多。

        他打定主意,仔细整理了衣冠,朝主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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