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温纵歌来到班上的时候，穆之桃却已经驻足停留在一开始撞到她的那个地方了，她也没多想，指不定穆之桃被她这三言两语给拨清楚了呢，温纵歌被自己扯乐了。
她将饮料放在谢珩桌上，顺口道：“这个口味的，超好喝。我真的很喜欢，所以我特意给你带了一瓶。”
谢珩瞥了眼还被贴心地打开瓶盖的饮料没做声，伸出手拿起仰头喝了一口，神情寡淡。
温纵歌兴致盎然地观察谢珩喝水的每一个动作细节，谢珩长得好看，突出的喉结因为吞咽的行为上下滑动，下颚线干净连带着颈脖，是一抹漂亮的弧线。
他的眼睛颜色并不纯粹，深邃漆黑，无意识地看向前方，却没有聚焦在某一处。眼睫平缓，没有丝毫颤抖的趋势。
温纵歌是一个极卑劣的人。
她想让这虚无淡漠的眼眸里，因她而潋滟。
她走神了好一会，面上虽是保持着直勾勾望着谢珩的模样，谢珩却也看出来温纵歌此时心不在焉。
谢珩伸出手在她的面前打了个响指，道：“快上课了。”
“啊，嗷。”温纵歌回过神来，笑眯眯地凑近谢珩，鼻尖无意识地低下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温纵歌的语调微微上扬，轻快得紧：“怎么样啊，是不是很好喝？”
谢珩：“一般。”
“哼哼，不管不管，你的一般就是非常棒。”温纵歌回身靠在自己的椅背上。
她是闲不下来的人，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轻轻摇晃。纤细的手指夹着笔杆，炫技般地转着。
单挑眉看向谢珩，神色张扬。
穆之桃回来的时候，头微微低着，额前的碎发有些杂乱。眼角红肿，贝齿轻咬下嘴唇。
楚楚可人，活像是被欺负了一顿。
她抬头看了一眼在不远处调笑的两人，温纵歌笑得开怀，一脸得意，谢珩神色依旧，却看得出来很轻松愉悦。
谢，珩。
读起来的时候，舌尖不需要摆动，上下唇也无需碰撞。
珩，玉也。
他却并不温润，相反，谢珩似乎天生自带一股冷感。
胧胧如月，淡雅孤傲。
穆之桃垂着眸，回忆了一下一开始见到谢珩的时候，她的心路历程。
好像没有惊艳，从一开始，就是让她望而却步的高岭之花。
具体来说，是胆怯和羡慕。
不同于齐云直面而来的痞帅，谢珩更加……扑朔迷离？
穆之桃不明白到底是哪里给她的感受，但她也不想去了解透彻，神秘的事物才是最危险的。
没什么好比的，坐在他身旁的温纵歌又怎么不危险了呢。
蛇蝎美人让人着迷，同样让人肝肠寸断。
她拖沓着脚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眼角发烫依旧。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两人。
穆之桃感觉自己的视线都开始失焦，闭起眼回忆起丝丝缕缕的细节，白嫩的掌心被指尖戳得生疼。
再回头，却并不是看向温纵歌。
在阳光的照耀下近乎棕色的瞳孔中一闪而过的阴翳，那寸寸漫上的阴暗像是要吞噬月亮。
温纵歌看向谢珩的眼神，她是何其眼熟。
——不过玩物而已。
她看向谢珩的眼神中又带着病态的怜悯和轻蔑。
谢珩像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淡淡地同她对视一瞬。
平淡却又冰冷，就像是在看一块垃圾的眼神，瞳孔深邃，宛若不可见底的深潭。
穆之桃的目光才刚刚同他触碰，便被刺得立马回身转移开来。
心下大骇。
她刚刚到底在在想什么？
谢珩又哪里轮得到她来指手画脚？
更何况是怜悯这种他完完全全不需要的眼神。
一介蝼蚁怎敢歧视巨兽。
穆之桃用力拧了拧手心，眉心微蹙。
身旁的好友却担忧地凑近她来，语气轻柔：“桃桃，你怎么了？刚刚我看你回教室的时候，神色就不太好，脸色差的厉害。”
“没什么，可能是快来了吧。”穆之桃回神，含含糊糊。
安紫萱点了点头：“我记得你上次好像也差不多是这个是快来了，你带了那个吗？怎么快来了还喝可乐，小心又肚子疼得打滚。”
穆之桃笑笑：“哎呀，一不小心就贪嘴了，小瓶不碍事的，那个我一直放在夹层里呢。”
“说起来，你刚刚一直在看什么啊？谢珩？还是温纵歌？”安紫萱语气更加轻缓，“怎么突然和温纵歌认识了呀？刚还和她一起去买饮料。”
听到这话，穆之桃又蹙起眉头：“不算很熟。”
安紫萱便没当回事：“也是，不是一路人。”
她说这句话本就是随口一说，在她看来，穆之桃确实和温纵歌不是一路人。穆之桃性格软弱温吞，而温纵歌却大相径庭，相处不来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却没想到竟是触了穆之桃的霉头。
“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穆之桃像是气急败坏。
转身用力捏住安紫萱的手腕，将她捏得生疼，直抽气：“我和温纵歌，为什么就不是一路人？我到她那个路子去是有什么问题了呢？”
安紫萱挣了挣穆之桃：“什么鬼啊？你要去她那个路做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又不是人人都是沈知音。”
谁不知道在这个班，和温纵歌熟的就只有沈知音和谢珩。
单看温纵歌这人，本就长得张扬漂亮，极具攻击性？性子却又散漫得很，除了绕着谢珩的时候活力满满，平常她都是耷拉着眼皮，要睡不睡的模样，根本就颓于交友。
想和她一个路，算不得容易。
“莫不是？你喜欢谢珩？你……移情别恋了。”安紫萱见穆之桃这一副尖锐的模样，像是想到什么，又凑近穆之桃，大胆猜测。
穆之桃回过神来，猛然松开抓住安紫萱的双手，满脸歉意：“对不起啊萱萱，我刚刚脑抽了，对不起。”
她又道：“我怎么可能喜欢上谢珩呀，你不是知道我喜欢谁的吗？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齐……他啊。而且，谢珩这种天神级别的人物，我哪来的胆量去将他拉下神坛。”
安紫萱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赞同道：“是啊，不过如果我有温纵歌这种长相，我指定追哈哈哈哈哈哈。她真的好漂亮，你跟她对视过吗？就温纵歌的那双眼睛，看谁都深情。”
“是啊，真漂亮，”穆之桃轻颤，“要是我和温纵歌一样漂亮就好了。”
穆之桃回头瞥了一眼正笑眯眯地同谢珩调笑的温纵歌，又继续道：“你知道温纵歌吗？”
“什么？”
前排女生像是听到了这句话，一股浓浓的八卦味传了过来，凑近了听。
穆之桃笑了笑，眸底的光细细碎碎：“温纵歌啊，谁不知道温纵歌呢，隔壁七中，出了名的混不吝。”
她的吐息很轻，在舌尖来回流转，像是情人间的旖旎：“风流浪子，游戏人间，从不把真心当回事的富二代。而且……她追人，从没失败过。”
这回轮到其余人惊讶了，七嘴八舌的，大意就是看温纵歌一直这么缠着谢珩，特殊到那种地步，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在追谢珩，忒认真的那种。没想到这就是纯纯温纵歌玩谢珩啊，然后又继续臆想谢珩会不会也让温纵歌拉下神坛，还是谢珩会成为温纵歌第一个追不到的人。
前排女生的面容有些扭曲，轻嗤道：“这不就是女版齐云吗？”
“关齐云什么事。”穆之桃不乐意了。
“哼，谁不知道齐云渣啊？怎么就不是了？”
两人争吵起来。
在一旁看着穆之桃的安紫萱，却是少见的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看向自己的同桌。
她了解穆之桃，在认识穆之桃这么久，这是穆之桃第一次在她面前，透露出这么厚重阴暗的情绪，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出来。
正常来说，穆之桃从来都不是会八卦其他人，甚至偷偷说那个人坏话的性格。
特别是穆之桃刚刚在说“温纵歌啊”这句话开始，穆之桃整个人的气质都从温柔变了，由内而外都透露出来一种，很混的样子。
安紫萱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那个样子的穆之桃。
似乎……很尖锐，很黑暗。
安紫萱忧虑地看向窗外，骄阳躁人，如火炽炽。
天空像是见不得多余的云彩，蔚蓝一片，干干净净的。却又那般偏执，容不下一丝杂质。
好像有些东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彻头彻尾的改变。
是什么时候呢？
安紫萱想起来那一夜，无星无月。
穆之桃身上的疤痕和烟灰烫过的红痕，像是被鞭子抽过，红肿的条横歪七倒八，连带着整个背脊都烫。
穆之桃哭着抱住她，哽咽着，气若游丝：“萱萱，我得偿所愿了。”
穆之桃，你真的得偿所愿了吗。
安紫萱看着现在的穆之桃，她突然很想问出声，可是话到了喉头，沉默占据了上风。
每一个字，都被吞进了肚子里，怎么样，也说不出口了。
阳光也好，白云也好，都好。
从心吧，安紫萱天马行空地想着，说不定，是自己见不得好朋友好，所以才会有这些阴暗的想法呢。
开心就好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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