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章

轩成从北斗宫来到崇吾山暂住在泑山的香园。昊赞张大嘴问：“你说的是那位看门的蒲扇大叔的香园么？”

        “什么蒲扇大叔？”轩成不解其意。

        “就是手拿一把镂空扇，漏风的那位叔，只要他在香园他就坐门口看门。”昊赞和他解释。

        “啊，”轩成想了想回他，“是，是吧---”轩成应道，又说：“他那把扇子不好么，漏风么？”

        “漏风啊，有一边都有两道缝隙了还不漏风啊，每次我看到都想给他换一把扇子呢，就是不太熟--”昊赞说。

        轩成眼睛转了一下，才有反应，便笑。

        “真的呢，你看见就知道了啊。”

        “那把扇子扇动了两座山，用力过猛，所以漏风了。”轩成说完还是笑。

        昊赞就惊讶了，看着轩成。

        轩成解释道，“我师傅说，那把破摇扇扔在路边都没人捡，不过谁要是捡了不还也不大好办，一扇山比较抠，所以看园子也看的紧。”

        那时的三界还没有绝地天通，有功力、法力的上仙和神人是大有存在的，他们往返于三界之间。昊赞也听说过，他觉着舍离叔就是这样的大人物。不过自己倒没什么想法，怡棠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他：做个实实在在，普普通通的凡人，过好普通凡人的日子就好。想到这，想到舍离叔那日说的：一扇山能说说你，你还砸吧嘴--又听轩成说他扇子扇动了两座山，于是又咂咂嘴的想：这蒲扇叔看似寻常，非同寻常啊。

        如果为了上学每天都往返于香园和比翼堂，那么距离还是远的。北斗星君每次来到人界的时候就会在香园呆上几天，这次正赶上一扇山--姚谦也要去天界一趟，因而星君就和姚谦说了，让轩成借住香园正好还能替姚谦看看园子。

        这日，轩成到学堂的时候离上课的时间已经很近了，同学们都已端坐在座位上，他来的时候齐刷刷的眼睛看向他，他就有点羞赫了，脸上多少还有些汗。课间的时候，他咕噜咕噜的喝水，昊赞和翰林约着周末去泑山骑马顺便挑水，听见他喝水的急速声，便扭头看了他一眼。他毕竟是新来的，和大家还不熟，生性又不是爱说话的主，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喝完了几口又接着喝上了。

        再上课的时候，昊赞扔了一个纸条给轩成，本来是趁着夫子拿书挡脸讲课的瞬间，那个被团成一个小球的纸团如抛物线抛在轩成的肩上，还没等轩成反应就落了地，而这个抛物线抛在了夫子的视线里。夫子说：“雷泽昊赞，给大家讲述一遍六艺。”

        本来夫子正讲解着礼记，忽然叫到昊赞，大家的眼神又都落在了昊赞的身--上。昊赞勉强站起，答道：“六艺包括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礼是指礼节--”

        “你做到了么，礼节？”夫子正色问道。

        昊赞在心里懊恼的叹口气，嗫嚅道：“夫子，我错了。”轩成眼睛瞄着地上团成的小圆圈，非常好奇里面写的是什么，直到再次下课，他捡起来铺平看：慢点喝水吧，呛到。

        他把纸条攥在手心里，又觉着不能老攥着，就放在书袋里的夹袋里。放学的路上，他早就饥肠辘辘了，他来到集市买了好多肉串，排队的时候顺便扫描昊赞走到了哪里。

        昊赞和翰林还在畅想着周末马场御马的情景，昊赞说要挑一匹比上次烈性一点的黑马，昊赞说：我要再烈一点的，太温顺骑着太温顺了。翰林道：你腿长。昊赞笑道：方便着地么？

        轩成看着他俩有说有笑，便想着哪有那么多的话要说。昊赞看到他排队，问：“不回家吃饭么？”昊赞只知道轩成住在香园，不知道没人给做饭。

        轩成摇摇头。昊赞“哦”了一声，昊赞觉着自从认识轩成，自己说哦的次数太多了，因为句子没法延伸，继续和翰林走。

        “你等我一下。”轩成看昊赞没有停留伴着翰林往前走，终是说了一句。人群嘈杂，正好还是放学的时间，昊赞没有听见。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再重复一边，但看着昊赞离自己又远了几步的时候，还是喊了一声：“雷泽昊赞，你等我一下。”

        昊赞虽然总感觉这么称呼他的肯定是很有距离的人，但还是回了头，看了轩成，轩成正好在付钱，翰林想本是一班同学又恰好是同路也就陪着等了。

        轩成走到昊赞旁边，也没有多余的话，三人就继续往前走，昊赞问轩成：“周末我们去御马，正好在泑山，你去么？”

        翰林看轩成没有立刻回答，就说：“我们也是初学，一起来吧。”

        轩成看着路前方，人怎么这么多，天界上是艳丽的繁华，人间是热闹得酣畅，不带表情的说：“我要看园子，周末。”

        “哈，香园啊，你也要坐在那个石墩上扇扇子么？”昊赞看着他笑道。昊赞一袭浅紫色长衫，发端两边的刘海被风吹起轻飘飘的在他脸上漂浮，双眸灵动，笑着侧脸看他问着，颀长的身影在阳光的斜照下和轩成的右侧重叠，轩成看着地上，很想踩踩昊赞的影子。

        “咱们可以早点去马场，早点结束，你陪我们去石泉崖打水，然后我到你的香园采果子去。怎么样？”昊赞觉着这一溜下来该做的都做了，也没落了玩。

        翰林到分叉口走了，剩下昊赞和轩成。轩成拿出两串肉串给昊赞一串，昊赞说：“我快到家了啊，你路上就吃啊？”

        昊赞在路上吃东西的次数很少，怡棠说又不卫生又不体面。轩成吹了吹还热气腾腾的肉，连咬了两口，就像终于吃到口的样子，说：“我早饭还没吃呢。”

        “啊？早饭没吃？那你早就饿了吧，怪不得那么能喝水。”

        轩成又连吃两口，“嗯”，说。

        昊赞同情的抿了嘴，说：“也是不近的路呢，”，又说：“那你早起啊，大夏天的--”

        “起不来。”轩成还是边吃边说。

        昊赞想自己每天寅时雷打不动的俊竹林练功，也没有吃不上饭，就说：“年轻人。”

        “你也没有比我大很多。”轩成说。

        “我的觉没有你多。”昊赞说。

        “我不大会做饭。”轩成想了一下说。

        昊赞这才醒悟的点点头。昊赞是会做的，昊赞总觉着怡棠是想让自己做个普通人做得彻底。虽然家里有人帮衬，但是怡棠就是没有娇生惯养着他，也许父亲是生意人吧，走南闯北的，历练太多，和怡棠讲：昊赞十五岁要开始自立，之后自己要带着怡棠一起游历四方。雷泽渊有名的爱妻，怡棠年少时和他的打闹史，每次但凡被人勾起的时候他都马上摇摇头，表示回避。但是，泽渊对怡棠说过的话，说了就是板上钉钉。怡棠告诉昊赞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就好，但是再普通也要有本事，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你有条件时可以丰衣足食，没条件的时候总不能肩不能担旦，手不能提篮吧，至少得做个像父亲泽渊一样能养家能立足的男子汉。便自小就让昊赞锻炼着做，该做的从不心软，该学的打着也让昊赞学，泽渊说过：哪有那么多的随心意？学习也许是件苦差事，学好学精更得苦，可是学本事的苦会有将来在生活中经历的风雨苦么？如果没有本事，没有一技之长再没有强大的内心，一个跟斗就能绊倒你。

        昊赞的十五岁将近，昊赞需要养活自己的基本操作也会的差不多。他听到轩成说不会做饭，便问：蒲扇叔的香园没有再其他人了么？

        轩成摇摇头。

        轩成吃了一路，轩成买的时候把肉串装了两个袋子里，把没动的那个袋子给了昊赞，说：“他家做的还挺好吃的，给你。”

        “你留着吧，又没人给你做饭。”昊赞说。

        “晚上我再买别的吃，我换着花样买。”递过来的手没有放下。

        “喂，你这么说好像是占到了便宜。”昊赞刚有同情他的心，就被他的话给弄晴朗了。

        轩成笑了。昊赞接了过来。

        轩成从书包里拿出那件被他洗过的湖蓝色加白边的昊赞的长衫，说：“洗过了。”

        昊赞“哦”了一声，昊赞没有下句的时候通常就“哦”，拉长的软糯的语调。轩成后来和昊赞说：你不可以再和别人用这个语调说：哦。昊赞说轩成霸道。

        “袖子口那儿你看看。”轩成站的很直，他本不想提醒昊赞，但是想：要是他回家看到，生气了怎么办，还不如直接看他生气。

        昊赞挑着袖口看，看到一只袖口上用白色的笔芯画的简笔画：兔子。一只跳跃的兔子，心情喜悦的兔子。

        昊赞笑了，略弯了腰，说：“哈，用白色的笔芯哦，和袖口底色一个白，你画时累眼了吧？”

        轩成怎般没有想到昊赞会惦着他的眼，不过几笔的事，怎会累了眼？他想过他也许会气他乱涂鸦，也许会嫌不好看，也许会夸他有创意，可是就是没有设想到：累眼了吧--

        轩成问：没气吧？

        “气什么啊？好跳跃的兔子。”昊赞又看了看，指着笑着说。

        “妖娆。”轩成说。

        “妖--娆？”昊赞讶道：“兔子还有妖娆的？”

        “不妖娆么，我想画得妖娆点。”轩成指着兔子的爪子，说。

        昊赞笑了好大声，“爪子妖娆么？”想到了小狮子，便说：“快走吧，一会儿我家白团该妖娆了。”

        昊赞到了家，没有听到狮子大喵声，也没有看到它扑面而来。便轻声呼它：“白团，白团--”没有反应，院子比较大，昊赞四处撒摸，念叨着：“你又跑哪儿去了，你就不能像小猪似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么？”还是没有回应。昊赞想了一下，就走到了池塘。

        一棵好大的荷花叶郁郁葱葱，托着已不是白色的酣睡着的白团，太阳直勾勾的晒着它敞开的不羞不臊的心胸。这才是妖娆，想到轩成说的妖娆，觉着真应该让他看看，什么才是妖娆。

        这也太脏了吧，别人家的宠物顶多一天一洗，你倒好，随见随洗。昊赞叹道。又不忍心叫醒白团，于是放了书包，把那件被还回来的长衫挂进柜子里，又看了看袖口，本来兔子的图案因是同样的白不怎么显眼，可昊赞还是专注的看了一小会儿，笑了。

        再去池塘的时候，狮子已醒了，伸着懒腰，喵喵的就要昊赞抱。昊赞在盆里舀了水，白团一边被洗着一边站直要亲昊赞，昊赞没有拦阻，太过喜欢，说：“你说，会不会过两天有人把你领回去啊，到那时怎么办啊，我舍不得你了呢，小白团--”想到这，有点低落。

        白团把水都溅到昊赞的脸上了，一边溅着一边温柔的舔舐着，“那可怎么办啊？”昊赞有些发愁了，好像离别到了眼前，说：“我可不可以让他把你转卖给我？人家不能卖吧，你这么可爱，谁舍得啊？那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说着还主动的把头顶在小狮子的头上，使劲的碰了碰。

        白团侧了眼看昊赞，不懂，抖抖身--子，干净飒爽，甚是舒服，撒欢的跑了。过了两日，昊赞把这个惆怅说给轩成听，轩成只说：你想的多了。

        轩成开始也像蒲扇叔一样门前看守香园，三四天后，觉着自己这样端坐被人看上去好傻，便寻摸着做了个滑板，时不时的在甬道上溜圈。有的小孩看见了，新鲜，轩成便也让人家溜两圈，家长看见轩成乖巧又帅气，都说：老姚头啥时有这么俊的孩子了？有的家长听说过昊赞的美，说：也能比得过崇吾山的那个小子了吧。

        晚上，轩成果然是去了一家大排档吃的饭。他深刻的感觉到：凡间的伙食朴素且奇葩。本来看似平淡的小菜吃到嘴里竟然也是美味。还有能把蔬菜叶子煮了做成麻辣烫，那蔬菜，香园里一把一把的也没有那么值钱，做成了麻辣烫居然也按串卖，一串就几个碎银两，也没有谁念叨。真是个好买卖。

        “不，我周末要去石泉崖，我有可能遇见雷泽昊赞呢。”听见一女子的声音，居然提到雷泽昊赞，轩成正吃着小面，花生脆脆的，他不禁抬眼看。女子的旁边和她一起走的是位年纪稍长的少妇，女子看着琳琅的柜台，还没有选择好吃什么。少妇道：“你上周就这么说，也没有遇见。”

        “所以啊，这周就有可能遇见了，他总会还来咱这儿打水的，石崖泉的水一旦用上是会有瘾的。”女子说。

        “你呀--”少妇嗔道。

        女子走的超过了轩成的视线，轩成收回目光，继续吃饭，就不那么专注了。

        夜里，轩成拿出白日里的纸条，再看，都背下来了，便学着昊赞的字，写道：慢点喝水吧，呛到。

        轩成的养成系不像昊赞，昊赞是在爱泛滥里长大，奶奶、父母、舍离叔以及花姐，葵姨，每个人都说过他，吼过他，但就像昊赞的软糯声，里面是满满都溢出来包裹不住的爱。轩成，放养型，让你做你喜欢的事情，别回头，去捶打，自我消化百炼成钢。

        慢点喝水吧，呛到。轩成在浓浓的月色下，窗口边，觉着凉凉的晚风好舒爽，一字一字模仿着重复的写道。


　　https://fozhidao.cc/book/99952879/6203919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idao.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idao.cc